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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塔 尤四姐 4193 字 3個月前

潛回了配殿裡。

簷下的風燈照進微微的亮,皇帝背對著帳門,身上搭黃綾薄被,露出肩背白晃晃的皮肉。她吸了口氣登上腳踏,在他身側躺下來。北京的後半夜有點涼,看他半個身子%e8%a3%b8在外麵,替他把被子往上扽了扽。

這麼一來把他鬨醒了,他翻身過來攬她,嗓音裡夾著混沌,咕噥道:“才剛出去了?什麼時辰了?”

音樓嚇得不敢動彈,唔了聲說:“才三更,還早呢,再睡會子。”

他把臉埋在她頸窩裡,夢囈似的喃喃:“朕很高興,明兒和皇後商議,晉你的位分。”

她大大地心虛起來,怕深談把他的瞌睡趕跑了,真像彤雲說的那樣再來一趟,那可怎麼抵擋!便含糊道:“奴婢困得厲害,明兒再說吧!”

他隻當她害臊,笑道:“你身上不好還伺候朕,難為你了。”她背過身去不說話,他也不生氣,靠過去一點,把手放在了那飽滿的%e8%83%b8%e4%b9%b3上。

五更起身她沒有相送,臥在床上磕頭。皇帝一向有憐香惜玉的心,提著龍袍的袍角登床來看她,坐在床沿撫她的臉,“你好好將養,讓太醫來請個脈,昨兒夜裡傷了元氣,吃幾劑補藥就回來了。朕原想不聲張的,可又怕委屈了你。還是讓敬事房把檔記上,不能讓你白擔了虛名。該有的賞賚一樣不能少,等著吧,回頭給你恩旨。”

音樓不知道說什麼好,想推辭,皇帝壓根兒不等她張嘴,徑自讓人伺候著出去了。

“皇上留宿沒避人,一覺睡到大天亮,這會兒紫禁城裡怕是沒誰不知道的了。他說得也沒錯,您不能枉擔了虛名,否則宮裡上下都得笑話您。晉位就晉位吧,肖掌印要是和您一條心,彆說您沒侍寢,就是真讓萬歲爺翻了牌子,他也不該怪罪您。”彤雲坐在荼蘼架下分析得頭頭是道,兜了一圈話又說回來,“不過他這人兒吧,講理的時候講理,不講理的時候也難辦。反正您彆犟脖子,他要是和您鬨,您把實情告訴他,請他想想法子。皇上不是就圖個新鮮嗎,勁兒一過就忘了。譬如尋摸幾個絕世美女送進宮來,往養心殿一塞,皇上有了新玩意兒,彆說您這頭,恐怕連奉天殿上朝都忘了。到時候批紅還得落在肖掌印手裡,皇上忙找樂子,肖掌印忙攬權,各忙各的相安無事。”

這丫頭該多大的心啊,能夠說得這麼事不關己。音樓巴巴兒看著她,“你往後可怎麼辦?女孩兒家遇著這樣的事兒,我知道你比死還難受。”

彤雲笑了笑,“我不難受,對我來說真沒什麼,隻要您好好的,彆尋死覓活的,我怎麼著都認了。我自己沒出息不打緊,主子有了體麵我也跟著榮耀。再說那位畢竟是皇帝,又不是市井裡的泥腳杆子,我也不吃虧。我以前跟主子,跟誰誰嫌我,我明明是關二爺轉世,那些有眼無珠的愣沒認出來!等下回我得上鹹安宮轉轉,裡頭有我伺候過的兩位主子,還有跟前那些欺負過我的%e4%ba%b2信們,我讓她們瞧瞧,我是娘娘身邊女官,我在外頭橫著走,她們隻能關在佛堂裡吃齋念佛守一輩子孝!”

音樓知道她在安慰自己,越是這麼她越難受,“做奴婢就是橫著走也不體麵,自己要能晉位才好。我得想個法子,早晚把實情告訴皇上,那些賞賚和封號都該是你的,我占著算怎麼回事呢!”

彤雲嗤地一笑,“我的主子,您彆傻了!從古到今後宮被皇帝臨幸過的宮女有多少啊,要是全受封晉位,那還不亂了套了!我聽說老輩兒裡宮人更苦,沒賞賜不說,主子知道了罵狐狸精勾引萬歲爺,還要挖眼睛打斷%e8%85%bf。和她們比比,我可強多了。”

她說得輕巧,還是自己給自己找退路。音樓心裡都明白,這上頭虧欠,彆樣上得好好補償她。反正她們兩個臭皮匠,合起夥兒來偷梁換柱糊弄過去了。

皇帝金口玉言,說出口的話就一定會辦到。中晌的時候坤寧宮的懿旨來了,除了例行的賞賜,還把她端太妃裡的太字去掉,不管她樂不樂意,打今兒起,她就正式成了明治皇帝後宮的一員。

不過說到底算是收繼婚,不像正牌的妃嬪們說得響嘴,不管皇帝給多大的臉,到她宮裡來道喜的,除了合德帝姬就沒彆人了。這樣正好,她也落個清靜。皇太後那裡的晨昏定省告假缺席了,不來不去大家都高興。帝姬隔三差五串門,帶來些各處搜羅的消息,告訴她皇帝是如何力排眾議冊封的她,皇後是如何勸說皇帝暫緩讓她移宮,太後又是如何下令懲治不讓謠言流傳……總之那些東西對她來說無關痛癢,她倚著竹枕聽,帝姬的嗓音像涓涓細流流過耳畔,因為心在彆處,所以她心不在焉。

“皇上已經下令了,命肖廠臣接旨後即刻回京。”帝姬的語氣變得雀躍,“據說是叫快,要很快地回來。從南京到北京,走陸路十幾天就到了。隻是天熱,我覺得可以早晚和夜裡趕路,白天找驛站休息,這樣才不至於中暑。”

音樓心裡暗生歡喜,又夾著一絲說不清的惆悵。如果他現在就出現,她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膽量麵對他了。

“夜裡趕路不方便,小道枯樹斷枝多,跘著了馬怎麼好?”她笑道,“他這麼矯情的人,又該罵罵咧咧抱怨了。”

這話換作旁人聽了少不得要起疑,帝姬是單純的人,她的歡樂在於慶幸遇見了知音,撫掌道:“這話不錯,原來不止我一個人覺得他矯情。他講究起來簡直像個女人,肚子裡又疙瘩,又不好相處。總算他有能力,宮裡的人包括太後,說起他都很信得過……”

音樓悄悄叫彤雲拿珠線來做盤長結了,每天編一朵祥雲,連著編上十五天,一個小扇墜做成,他也就回來了。

第68章 無言自愁

城裡的狐妖案鬨得不成話,人死了一撥又一撥,越傳越玄乎。到最後像變戲法似的,同個時間多個地點出現,露臉就殺人,一夜能殺七八個。

皇帝在乾清宮大發雷霆,拍桌子罵於尊,“當初設立西廠,你%e8%83%b8膛捶得放悶炮似的,張嘴拚儘全力報答主子恩情,現在怎麼樣?瞧瞧外頭這份亂,這就是朕治下的大鄴江山?隆化年間的金鼎案前後死了多少人?你那宗狐妖案,前後又是多少人?”他伸出一根手指頭來,“整整一百了,你這西廠提督,除了會半夜敲門,還會什麼?”

於尊跪在地上磕頭,“主子息怒,臣要回的也正是這事兒。主子想想,這案子頭前兒不是這樣的,越往後頭端倪越多,一會兒在城南,一會兒在城北,要不是真有妖術,那就是一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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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瞎子都看出來的事兒,要你說?”皇帝氣得在地心旋磨,“法也作了,控也布了,你倒是揪根狐毛來叫朕瞧瞧啊!你這廢物點心,辦事不力你還有臉見朕!今早噦鸞宮裡傳話來,昨兒半夜端妃起夜,看見窗戶外頭有個人影子飄過去,嚇離了魂,這會兒還在床上不省人事呢!狐妖進都進大內來了,你瞧你辦的好差!”說到恨處一腳踢了過去,“朝裡多少大臣匿名參奏你,你知不知道?朕還指著你製衡,製你個蓬頭鬼!你光知道聽人夫妻炕頭說悄悄話兒了,正事兒一點不乾,你知罪不知罪?”

於尊一個西廠提督給踢得滿地打滾實在不好看相,崇茂趨著身子上來回話,“萬歲爺,才剛有消息傳進宮,說肖鐸打南邊回來了。”

皇帝聽了一喜,“也就十來天功夫,腳程這麼快?那怎麼不進宮來複旨?”

崇茂說:“到了府裡就撂下了,說是中了暑氣起不來了,太醫去了好幾撥,斷下來直晃腦袋,估摸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皇帝背著手仰脖子看藻井,好好的,進了京就躺倒了,連旨意都不能複,看來是他肖鐸心裡不痛快,有意做臉子拿喬吧!不甘心收走了批紅的權,一看朝廷還有重用西廠的意思,如今西廠解決不了要他出麵,就裝病站乾岸,恐怕還有股子要他上門去請的意思。皇帝倒也想得開,這是造福萬民的事兒,低個頭就低個頭吧!當天傍晚就去了提督府。

說是起複東廠,其實也算不上,東廠本來就沒閒著,隻不過頭兒袖手旁觀,底下人也敷衍了事罷了。皇帝知道這回見麵必須要做出些讓步的,對病榻上的人好言慰問了幾句,表示廠臣乃國之棟梁,不論風雲如何變幻,東廠在大鄴的地位是任何人都動搖不了的。

病榻上的人一臉哀容,身子倚著隱囊,緞子一樣的黑發從暗八仙的榻圍子上垂掛下來,看了皇帝一眼,無奈道:“皇上駕臨,臣惶恐之至。臣對主子一片丹心,就算彆人欺我謗我,主子聽信讒言對我起疑,我依舊恪儘職守為主子效力。主子今兒說這番話,還是信不及臣,臣再辯解也是枉然。但請皇上思量,臣若是有欺君的心思,斷不會狂奔幾晝夜從南京趕回來。”言罷幽幽長歎,“說一千道一萬,都怪臣這身子骨不爭氣,不過既然主子來了,就算把臣打成釘兒,臣也會竭儘全力還主子個太平。”

皇帝大大鬆了口氣,本以為他少不得打蛇隨棍上,沒曾想這麼容易就鬆了口,頓時覺得自己先前的種種猜測和做法都有些不夠光明磊落了。他坐在榻沿上拍了拍肖鐸的肩頭,“廠臣這麼說,朕心甚慰!不單是朕,連宮裡太後老佛爺也一心信任你。朕原本設立西廠,是不忍你太過勞累,想讓西廠替你分分憂,你肩上膽子能輕些。誰知於尊那沒用的東西,一個狐妖案折騰了兩三個月,一點頭緒都沒有,最後還是要靠你東廠來解決。眼看中秋將至,太後是菩薩心腸,不忍百姓提心吊膽過節。朕盼你中秋之前能把案犯繩之以法,朕在母後跟前也好有個交代。”

西廠三個月破不了的案子要求東廠半個月內辦妥,如果不儘如人意,到時東廠的口碑恐怕連西廠都不如了。皇帝自有皇帝的打算,輕飄飄地囑咐完了站起身,臨要走想起什麼來,回過頭道:“端妃從守陵開始就得你照顧,總算囫圇個兒回到朕身邊。月頭上朕重新冊封了她,那些言官諫言一概叫朕打回了,朕是堂堂天子,喜歡個女人還要被他們指手畫腳,當朕是麵團捏成的麼?橫豎你替朕做的這些,朕都記在心裡。等狐妖案有了結果,屆時再一並封賞。”

肖鐸臉上波瀾不驚,掙紮著下榻伏在青磚地上磕頭,“謝皇上恩典,微臣恭送皇上。”

皇帝走了,腳步聲杳杳出了院子。曹春盎送完駕爬起來看,他乾爹長跪在那裡起不了身,忙上去攙扶,低聲道:“乾爹不叫往前傳話,兒子和檔頭們也沒敢回稟……老祖宗月頭上侍了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