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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火櫻桃 木三觀 4324 字 6個月前

純羊毛衫也穿不上的,一件混紡舊毛衣,祖孫三代混著。天冷誰出門誰裹上。要讓我爺爺知道我現在買一件羊絨衫幾萬塊,莫說穿到起球,就是穿到起火,他都不準我扔呢。”

他的語氣很輕鬆,說著俏皮話,但李鵲很難笑出來。

李鵲隻道:“那你現在生活好了,也可叫他們享享福。”

施彌明沒接這話,而是悠悠道:“我爺爺和父親原來在城裡當農民工。當時那個工地缺人,女人隻要能吃苦有力氣也肯收。我母親便跟著一起去了。結果出了事故,三人都死在了工地事故裡。我獲賠了兩百萬。”

李鵲聽了這話,臉上一下僵硬得好似化成石頭。

他忽而想起,家人對他說的那句“五百萬夠買起你條命了”。

上回他聽這話,不以為意,還多少沉浸在自己的哀傷裡。

如今聽到施彌明的話,李鵲突然生出幾分又真實又荒誕的感觸來,好像他滿心的哀愁都是那麼華麗卻輕薄。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是遍身羅綺者的感傷。

他沉默著,聽施彌明繼續講下去。

“我用這兩百萬本金去投資,兩百萬變兩千萬,兩千萬變一個億……”施彌明嘴角往上牽拉,自然形成一個機械的笑容,說,“這就是我第一桶金的來曆。”

李鵲%e8%83%b8膛滾動著反覆的情緒,有句“對不起”要說出來,卻又堵在喉嚨裡。

他想:這句話很不必要。

他不需要說。

施彌明也不需要聽。

李鵲認真看著施彌明,眼神深邃而專注,就像一隻波斯貓注視著手中的玩具,透露出對每一個細節的關切和重視:“施先生,你很強大。”

施彌明聽了這話,機械的笑容變得自然:“當然。”

笑意從嘴角擴散到整個臉龐,仿佛是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照亮了他的表情。

李鵲怔住,愣愣看著施彌明的笑。

此刻,他看著施彌明嘴角掛著的那兩漩渦似的小梨渦。

這梨渦原本讓李鵲聯想到的是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或是畫龍點的一雙眼睛,而現在,竟叫李鵲想起沾在施彌明羊絨衫上的小絨球。

李鵲低下頭,下意識地提了一腳路上的小石子。

小石頭滾動著,光影明暗變化,如一個翻天覆地的小星球。

施彌明說過這一切後,自己心情也變得古怪。

他好像現在才反應過來,跟李鵲說這些不太合適。

他從未跟旁人分享過這個事情,也不覺得有什麼必要這樣做。

現在毫無預兆地這麼做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得到了如釋重負的安慰,還是犯了突如其來的錯誤。

二人各懷心事,散漫地前行著,不再去看地方,而是專注著踢腳下的小石子。

漫步在小徑上,兩人縈繞的心思似也隨著小石子的彈跳逐漸散去。

沒過幾天,就是馬匹競拍的日子。

競拍會現場是相當的熱鬨,一片熙熙攘攘。

拍賣場內彌漫著馬舍特有的那股氣息,時而夾雜著馬匹的嘶鳴聲,構成一場彆開生麵的盛會。

拍賣師台上,一位風度翩翩的拍賣師揮舞著手中的拍板,宣布著每匹馬匹的基本信息和優點。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展示著馬匹的賽績、血統以及其他相關信息。

施彌明沒有太在意這些信息,因為他早已研究透徹,了熟於心。

李鵲穿一套精致禮服坐在施彌明旁邊。

他注意到,施彌明今天穿的禮服和之前是一樣的,恐怕施彌明的高定禮服和他的羊絨衫一樣,都是老夥伴,縫縫補補又三年。

他此刻卻沒什麼好說的,抬眼看到旁邊幾個嘉賓的著裝,仔細打量,便發現其實有些“老錢”脖子上圍著的羊絨圍巾也有些微起球,隻是他之前從不認真去看罷了。

他心下默默一哂。

施彌明見李鵲眼神亂飄,笑著問他:“對了,你的名字為什麼叫‘鵲’?”

李鵲聽到施彌明的聲音,回過神來,答道:“因為我們這一輩取名從‘鳥’,我又是七夕出生的,就叫‘鵲’了。”

施彌明聞言笑著頷首:“原來是七夕出生的意思。那李公子介不介意我把我拍到的馬起名為‘七夕’,並對外宣稱是出於對你的愛意呢?”

李鵲挑眉,說:“我介意,但是可惜根據協議,每個月五百萬的零花錢足以讓我抗議無效。”

施彌明笑道:“李公子雅量。”

李鵲原以為施彌明會拍下大熱門,卻沒想到施彌明選了一匹冷門的馬匹。

李鵲說:“你這個錢都花出去了,還這麼吝嗇。”

施彌明答道:“投資不追高,是我的原則。”

李鵲不解,說:“不追高?是什麼意思?”

施彌明解釋:“你可以理解為,我投資,決不入價格最高的那一隻。”

李鵲驚訝道:“我買東西,永遠隻買最貴的那一款。”

“所以你知道你家為什麼破產?”施彌明問。

這話很戳心,但戳不了李鵲的心。

李鵲心如磐石,臉堅定如冰:“我家不可能是我一個人吃得垮的,但也不可能是我一個人救得活的。我雖沒你們精明,但也知事。”

施彌明看著神色淡定的李鵲,真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了。

二人並肩走在路上,迎麵走來幾位高大的紳士。

施彌明一看到有人趨近,立即抬頭,習慣性就露出那種商業性的微笑。

他的眼神在轉瞬間從閒聊散漫的狀態中回歸到一種專業而機敏的狀態,微笑拉開嘴角,好似換上了一層不透明的麵具——李鵲轉眼看著施彌明,發覺這正是他第一次遇見施彌明時施彌明透露的表情狀態。

施彌明一眼認出對麵為首的那位紳士是馬會的主席,便上前和他握手寒暄。

主席笑笑,說:“聽講施先生今日拍到心儀的馬匹了?恭喜恭喜。”

施彌明笑道:“是的,非常幸運能夠成功拍得這匹出色的賽馬,也很感謝貴方提供的這次寶貴機會。”

“身為馬會,自然是要為各位會員提供最優質的服務和機會。希望施先生對這匹馬感到滿意。”主席微笑著頓了頓,又問,“馬名已經想好了嗎?”

施彌明轉頭,深深看了李鵲一眼,又看著主席,答道:“我想以我太太的生日將馬匹命名為‘七夕’。”

施彌明剛把“我太太”三個字講出口,自己都失了神,隻覺略有失言。一來他們雖然已簽好協議並登記注冊,但尚未正式舉辦婚禮,算不得真正夫夫;二來,他貿然把李鵲稱呼為“太太”,也不知李鵲這位高傲公子哥是否會不悅。

一想到李鵲要生氣,縱橫商海未嘗敗績的施彌明竟然有些頭疼懊悔,不自覺轉頭望向身邊的李公子。

馬會主席也看向李鵲,笑問:“李公子是什麼看法?”

卻見李公子笑道:“便按我先生說的吧。”

第7章 婚禮布置

新聞標題鋪天蓋地《豪門夫夫炫富秀愛!施彌明為李鵲千金買馬》《施彌明千金購馬,碌爆恩愛卡》《新貴施彌明買馬取名‘七夕’,大力示愛李鵲》《千金買馬,施彌明榮任‘愛鵲狂魔’》《百萬寶駒吃狗糧!施彌明靚馬起名‘七夕’示愛李鵲》……◥思◥兔◥網◥

社交媒體上,瘋狂轉發、評論與點讚,一路殺上熱議話題,每一條通稿都仿佛在述說著這對夫夫不凡的愛情故事。

圈內人也跟著看熱鬨。

豪門人士雖然身份上流,但一樣喜歡八卦。

李家出問題之後,李鵲在社交圈神隱,現在重獲富貴,便也恢複社交,三不五時與老友們喝茶打球風花雪月。

今日在花園打牌,就有人笑著對說:“前陣子,陳太得了一個老公送的愛馬仕高興到見牙不見眼,日日恨不得把愛馬仕舉在頭殼頂。今日看到了新聞,就沒臉曬命了。你說養馬,不過是買愛馬仕,人家施總養馬,是真的馬。比不得,比不得啊!”

“要說曬命,誰的命比李公子還更值得曬?”

所謂“曬命”,廣府話裡就是炫耀的意思。

曬存款曬工作曬成績都是平常,把自己的命都拿出來曬了,可不就是炫耀的高級境界嗎?

聽到眾人誇讚,李鵲其實沒什麼滿足感。

所謂送賽馬,都是通稿亂寫。

那匹馬的實際馬主是施彌明。這匹馬也是施彌明拿來做社交、最門麵的工具,與李鵲關係不大。

不過李鵲也沒什麼好爭的,他也沒這個本錢當馬主。費用承擔不起的。

但越是中乾,越要外強。

施彌明、馬會主席都有資格穿起球羊絨招搖過市,但李鵲沒有。

好比李家越臨近破產,越是花團錦簇,越是鋪張浪費,非要作出一個盛大的排場,宣告百足之蟲何等死而不僵。

此刻李鵲便應激反應一樣迅速地堆砌驕傲笑容:“這是什麼話?愛馬仕還能拎手裡呢,那賽馬給我我也不知要來乾什麼!人人都說他是什麼商界精英,好似好醒目,實際上啊,一點不懂得怎麼討人歡心。還說什麼‘金融大鱷’,我說‘金融大憨’就差不多!”

眾人嗬嗬:曬命曬成這樣不怕紫外線麼?

然而,李鵲既是世家公子的根底,又有新貴富豪的支持,沒人想得罪他。

因此,各人表麵上都是一片恭維:“哪裡呢?”“都羨慕你好福氣!”“真是誰都不及李公子好命。”“羨慕死人啦!”

李鵲和他們打了一圈麻雀,都覺得累,抬腿說去散散步,把位子讓給另一個富貴閒人。

他走入綠蔭道,走著走著,忽而迎麵來了一個人——高高的個子,深深的眼睛——正是許久不見的卓峻岐。

卓峻岐雙目發紅看著李鵲,又傷心又怨恨:“阿鵲,你為什麼不等我?”

李鵲為人自我中心,自然鐵石心腸,被卓峻岐含淚質問,斷不會心虛,反而怪他:“我沒等你?我等你等到天光,等你等到你說你家一個億都拿不出來,我等你就等了一個吉!”

卓峻岐被這樣反唇相譏,愣了一下,心腔湧起一陣強烈的傷害:“原來爹地媽咪講得沒錯,你心裡最在乎就是錢!”

李鵲震驚了:“啊?原來你不知道的嗎?這還要你爹地媽咪教啊?你怎麼比我還不聰明?我上哈佛都要捐圖書館,你上哈佛該不會捐了個自由女神像吧?”

卓峻岐如當%e8%83%b8中了一箭,雙腳倒退兩步:“你果然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你不跟我,是嫌我沒拿出錢嗎?”

李鵲連連點頭:“嗯嗯嗯!”

卓峻岐臉上一陣失落,過後又湧上一股冷意:“我爹地媽咪說了,他們就是怕你對我心不真,當時才故意沒拿一個億出來。其實,隻要你通過考驗,我們家一定會傾囊相助的。可惜,你沒有心,你不值得!”

李鵲愣住了:腦殘算不算殘疾?那我打他的話,算不算虐待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