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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眼睛注視著手指。他慢慢地解開了覆在指尖處的咒語,吸血鬼的皮膚將陽光呈多個角度反射出,陽光似是跳躍在他的指尖上翩翩起舞。他甩了甩手,齒間重新吐出咒語,讓魔咒的效果重新覆蓋到全身各處,不至於讓自己在陽光下露出破綻。他的雙眼,因為一段時間沒有飲過人類的鮮血,已經變成了燦金色。

過了一會兒,少女來到了他身邊,“布萊克先生,我跟教堂人員商議好了,過不久,就是現在這位正在主持祈禱的牧師,會來為我父%e4%ba%b2主持葬禮儀式。據說他是從倫敦來的,是一個極為出色的牧師。”

“是嗎?”雷古勒斯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麗莎,你先回去吧。”

少女咬了咬%e5%94%87,擔憂地問:“那先生你呢?”

雷古勒斯抬起手柔軟了少女的發絲,卻沒有做出確切的回答。隻是再次說,“你先回去吧。”

麗莎像是明白了什麼,她掙紮著輕輕道:“……再見。”聲音隨風而逝。

雷古勒斯之前完全沒有想到,前來給少女的父%e4%ba%b2主持葬禮的人,竟然是卡萊爾。

明明已經通過魔法過濾了鮮血的氣味,自卡萊爾身上傳來的氣息,仍舊息息不止地刺激著他的嗅覺。讓人在一瞬間感到莫大的滿足感,緊隨而來的卻是難耐的饑渴。

若是他早知道卡萊爾在這裡,他一定不會過來的。也許他會直接去猶加敦半島,畢竟他就是因為那裡的一個遺跡才來到這個時代的,過去瞧瞧總不會吃虧的,再倒黴還能倒黴到哪裡去。

不。

雷古勒斯緊接著就否定了自己剛才的想法,或許他仍然會過來。

隻不過,他一定會做好更完全的準備再過來,至少不會讓自己像現在這般堪稱狼狽的離開教堂,這真不像他會做的事情。

青年在教堂外猶疑著,他倚著教堂外一棵樹的樹乾,以吸血鬼的耳力,即使不使用竊聽咒,教堂內的一切聲音照樣能傳入他耳中。他聽著牧師用與他記憶中無二的語調,輕緩柔和地吐說出的一句句話語。

他就在這裡等著,等著禮拜結束。

……

禮拜結束,人們陸陸續續的從教堂內走出。

雷古勒斯仍然保持著原先的姿勢,一點也沒有走進教堂的欲望。注意到他的人們,紛紛向其投以或好奇或驚豔的眼神。

雷古勒斯並沒有在意人們的視線。他隻是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自他察覺到在教堂裡做禮拜的的人都離開後,他才直起身來,背部離開了倚著的樹乾。

雷古勒斯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大步向著教堂走去。他不知道自己此時嘴角上掛著的笑容,與他那位肆意不羈的兄長以及偏執、瘋狂、傲慢的堂姐常掛在嘴角上的笑容,是多麼的相像。

“牧師。”

金發牧師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他轉過身去,看見說話的人是一個黑發的青年,一個一看就讓人忍不住稱讚優秀的青年。

青年說:“牧師,最近我很苦惱。”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他問。

“我需要一個傾訴的人。”

卡萊爾回答說自己很榮幸能成為那個傾聽者。

他太熟悉以這些話語為開端的談話了。事實上這算是一種比較常見的,新教信徒變相請求懺悔的方式了。雖然隻有天主教的教堂裡才設有懺悔室,也隻有神父才會聽人懺悔,不過牧師偶爾也會這麼做的,更何況,眼前的青年也沒有明確的說出來他是來懺悔的不是嗎?他隻是說他需要一個能夠傾聽他麻煩的人。

此時的教堂裡已經隻剩下牧師與青年兩人了,兩人坐在信徒進行禮拜時坐的位子上。

青年表現出來的神情,和卡萊爾以前所見過的來傾訴的信徒完全不同,他沒有低沉著頭做出一副或哀傷、或後悔、或畏縮的姿態,也沒有將臉埋在雙手中做出一副痛苦姿態,更沒有以一種期盼的眼神看著他,希望從他嘴裡聽到原諒與救贖的話語,以排解、逃避自己內心的痛楚。

青年隻是以一種他所不能理解的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目光毫無躲閃與陰霾。也就在這時,他才注意到對方的眼睛竟然是一種澄澈的金色。

雷古勒斯看著卡萊爾,說:“牧師,你覺得我討厭嗎?”

這個問題顯然有些超乎牧師的預料。卡萊爾搖了搖,說:“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麵,我為何要討厭你?”

為何?

“我叛逆又虛偽……”

當初他選擇成為吸血鬼時,並非全都是因為他選擇了相信“愛”這種玩意,還因為一種比他兄長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逆反心理,叛逆到直接拋棄了那令自己既驕傲又痛恨的巫師身份。即使是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這份叛逆竟然被他壓了十八年之久,誰都沒有察覺。

“□……”

自己看上眼的事物就絕不想再讓他人染指。

“傲慢……”

“自私……”

……

“您沒有感覺到嗎?牧師?”

卡萊爾聽著青年從嘴裡吐出的一個又一個詞彙,然後不得不確定,青年的確猶如他所說的那樣,他現在扮演的是一個傾訴者,而不是一個懺悔者——

承認自己的缺點,卻不懺悔。

“沒有。”他說。卡萊爾相信任何一人看到青年,都隻會認為他舉止得當,受過良好的教養。那些惡意的詞彙,他沒在青年的身上發現一絲蹤跡。

卡萊爾與青年的雙眼對視著,“你究竟在苦惱些什麼呢?”

雷古勒斯笑了,“與您說過話後,我現在一點也不苦惱了。”

這話當然是假的。

他可以完全不在意他跨越時間長河的原因和方法——總之這一切與那位庫庫爾坎大神是離不開關係就是了,他甚至可以迫使自己冷漠的不去猜測,當身在猶加敦半島的卡萊爾發現自己不在時會有何種反應。他已經是越來越擅長為自己找借口了。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讓卡萊爾陪在自己身邊——他知道這種想法很霸道,鑒於卡萊爾現在剛認識自己。

對此,其實雷古勒斯現在很煩躁。

聽到青年之前的回答,卡萊爾愣了下,說:“我很高興自己能幫上忙。”

青年之前身上隱隱帶著的幾分鋒利與沉寂氣息消散得一乾二淨,隻剩下幾乎可以稱之為乖巧的氣質。習慣成自然,這也是雷古勒斯最常在人前露出的一麵。牧師沒有從青年的雙眼裡,看到以往眾多尋求他幫助的人們眼裡的種種負麵情緒,也沒有對宗教的狂熱。

他隻是在無比單純、純粹的看著自己。

這個認知讓卡萊爾拿著聖經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了一下。

“牧師,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卡萊爾卡倫。”沉穩又溫和的牧師回答道。

卡萊爾……

大概再沒有比這個名字更合適這個人了吧。

不論何時,這個名字在%e8%88%8c尖上旋繞時,都讓雷古勒斯感到一陣心情愉悅,“你可以稱呼我……阿克圖盧斯。阿克圖盧斯布萊克,這是我的名字。牧師,你忙吧,不用在意我,我隻想在教堂裡呆一會。”

牧師敏[gǎn]地感覺到,青年的心情在這一瞬間有些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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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古勒斯閉上眼睛,想道,或許自己的精神並沒有之前所想的那般堅定。

……

51

51、 ...

雷古勒斯自知自己任性又傲慢的性子並不討好人,但值得慶幸的是,比起這兩個被他藏得極深的真實脾性,他所展露出來的性格,更多的是乖巧——事實上,他自己也有點分不清這點乖巧到底是真是假了。有著這種性格的人,就算不會引起他人的好感,至少也不會引起他人太大的反感。

雷古勒斯在卡萊爾回到倫敦後,也前往了倫敦,又“恰好”在倫敦的一間教堂裡再次碰到了卡萊爾,兩人就這樣熟悉了起來。

不論是後來,還是現在,雷古勒斯和卡萊爾一直是很合得來的兩個人。兩人肆無忌憚的交談,思維羽毛拂過整個歐洲的土地。在各種文藝作品的品讀、鑒賞上,兩人的觀點往往一拍即合。這真的是一種很美妙的思維享受。

雷古勒斯一直都知道,卡萊爾是一個博學的人,這個“博學”的讚美,並不是後來隻靠著時間的積累才贏來的。在他還是一個牧師時,他淵博的學識就已經讓雷古勒斯讚歎不已。

這個評價,同樣適用於牧師眼裡的雷古勒斯。

他說話時,青年會極有耐心的聽著,不論說什麼,對方似乎都能附和上一二。隻有極少的時候,青年的眼裡才會浮現出一絲迷茫。每當這個時候,他往往會故意把事情解釋得更加複雜,看著青年麵上少有的露出一絲苦惱,卻更為認真地聽自己講話,眼裡隻剩下他一人……

直覺卡萊爾這樣做似是有什麼不對,卻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

……

“我已經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麼了。”椅子上坐著一個雙鬢發白的男性,眼角處的細皺紋絲毫沒有消減他眼中的嚴厲,薄%e5%94%87緊抿,穿在他身上的牧師服整齊得過分。

卡萊爾抬頭看了自己的父%e4%ba%b2一眼,複又垂目繼續閱讀攤在身前的聖經,“父%e4%ba%b2,你說我又能想些什麼呢?”

“卡萊爾,我對你很失望。”這位領導了數次獵殺行動的老牧師,自然也希望自己的獨子能夠像自己一樣做出一番功績——甚至是超越自己。但是他的兒子自成為牧師以來,就沒有進行過一次搜捕行動,也不願再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我是牧師,不是儈子手。”牧師聲音無比和緩的說道。

“就因為你是牧師,所以你更應該不遺餘力的消滅一切異端。”

卡萊爾再次抬起頭來,這次他沒有借以閱讀聖經逃避父%e4%ba%b2銳利的眼神,他問:“就像您一樣嗎?”

“是的,就像我一樣。”老牧師一板一眼地說。

“可是,您真的有獵殺到‘異端’嗎?死亡在您手下的,都是我主無辜的子民。”卡萊爾毫不留情的反擊回去。

偏執了一輩子的老牧師聞言睜大了眼睛,眼裡透露出來的情緒不知是單純的氣憤還是怒其不爭。他說,“他們無辜與否,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