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10(1 / 1)

臥底失敗後 錦橙 4752 字 6個月前

第1章 110

寂無目光間?的坦蕩一時間讓寂珩玉無法給出回答。

喉間?滾動, 沉默四下蔓延。

寂無不準備就此作罷,高高仰著頭?顱,持續逼問, “是再次將生出情感的我們重新放回天地, 繼續做那永世的邪魂煞魄;還是把我們留在你身邊,看你墮魔, 助你成為天地間?新的魔尊?”

寂珩玉不說話, 垂在腿側的雙手死死攥著。

片刻閉了閉眼:“我自然不會舍棄你們。”

“那就是後者。”寂無麵無表情,“可是主人, 我與?寂尋都是為了順應縛厄道而生?, 如今你反道入魔, 真不怕招來道譴麽?”

寂珩玉倏然睜開, 眼尾泛紅, 氣勢陡然壓迫過去, “你在教?訓我?”

“我在提醒你。”寂無說, “你當真要為了一個人……”

寂珩玉連一個字都不願再聽下去, 揮袖將寂無召回。

胸腔起伏劇烈,他跌回倒榻上, 滿殿空寂襯他一人孤苦。

若說是為了誰, 其實也沒有?為誰。

曾經他被逼得走投無路,隻能爬出淵牢, 成為六界所謂的“護法戰神”;最後又被逼得靈力盡失,仙根盡毀, 隻能依靠這凝魂咒重塑身形,便是這縛厄道, 也是他萬般不由己時擇選出的最後一條路。

他好?像一直被囚在了淵牢。

他好?像一直沒有?走出去過。

或者說,囹圄住他的從來都隻是命數。

如今他想掙脫命數, 嘗試自私一次?難道也是錯嗎?這近六千年漫長痛苦的生?命裏,他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絲光亮,當然要想方?設法地抓住。

不是為了誰,是為了他自己。

——他也想好?好?地去愛一個人罷了。

寂珩玉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掌心間?錯綜複雜的紋路就好?像是他的這一生?,十指用力攥緊,眸中逐漸變得清明。

寂珩玉當夜去了一趟鳳凰塢。

被經過殘肆的梧桐林恢複原先,流轉在其中的還原術尚未全然消散。

他沒敢驚動裏麵的人,隻是在朝凰樹外安靜站著。

直到身體有?些吃不消,才局促著靠近,伸出手臂,猶豫許久才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觸了觸門印,讓他失望又不失意外的是,對於他的禁製又重新加了回去。

寂珩玉擡起的指尖勾了勾,收握成拳,一點?點?垂下。

正?要離去,樹穴裏傳來聲音:“是天衡君嗎?”

聽聲音稚嫩,還有?幾分熟悉,像是那隻膽小,時常躲在暗穴裏不敢出來的刺蝟靈。

“天衡君等等,我去找龜爺給你開門。”刺蝟靈扭著小屁股跑遠,沒一會兒就把負責守門的龜爺從睡夢中叫醒,生?拉硬拽地過來給寂珩玉開了門。

光波湧動,個頭?比小刺蝟大?不了多少的龜爺站得歪三?倒四,若不是那根桃木拐杖支撐著,怕早就栽倒進了地裏。

“為了安全,門印三?月會更換一次,所以才將天衡君攔在了外頭?,讓龜爺再給你個通門密令即可。”小刺蝟膽子小,平常都不敢和?人大?聲講話,就連和?小朋友們玩耍都不敢主動,隻敢遠遠看著。

但是他不怕寂珩玉。

小刺蝟覺得天衡君和?母親口?中的上仙們都不同,他溫和?,溫柔,還時常給他帶來許多新奇的玩意。

小刺蝟那雙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對他的信任,殊不知眼前之?人並不是他熟悉的“天衡君”。

寂珩玉眸光閃爍,搖搖頭?,將一瓶靈丹和?信封一同遞交過去,“門印就不必了,勞煩你幫我把這個帶給桑離。”頓了頓,他又解開腰間?的環龍玉佩,“送你。”

寂尋常給這裏的小孩子送些小玩意。

他畢竟不是寂尋,沒有?那麽多的耐心去哄孩子,討這裏人的歡心。

小刺蝟看出那玉佩昂貴,未接,仰起頭?說:“天衡君大?可放心,我會把東西送到阿離手上的。”說罷這話,他拿著東西一溜煙跑遠。

寂珩玉也沒有?再作逗留,遙遙看了眼桑離木屋的方?向,轉身離開朝凰樹。

小刺蝟馬不停蹄來到桑離家。

院子裏漆黑一片,他原以為人是睡了,打?了個地洞從門檻下麵鑽了進去,可是屋子裏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小刺蝟當即就急切起來。夜深人靜,他也不好?打?擾過休息的族人,當即跑到曲佑那邊,想要告知桑離失蹤的消息,

結果沒等進門,就被兔兒靈攔住去路。

雖原形為兔,可身為靈族護法,阿莫行事作風頗為毒辣,平常冷肅著一張臉,讓小刺蝟最為懼她。

事關桑離,小刺蝟也顧不上恐懼,對她磕磕巴巴地說了一番事情經過,怯生?生?把一路緊攥的東西遞給阿莫看。

阿莫眸光閃過動容:“給我吧。”

小刺蝟不肯交。

阿莫無奈道:“桑離前些日子外出受傷,近日都在靈廬休養,擔心驚動到族人,這才隱瞞著。”

靈族對族人有?著無條件的信任,更別提是小刺蝟這樣?的小孩子。

他乖巧地把東西都給她,還不忘關心幾句桑離傷情,臨走時還換得了一小包零嘴兒。

阿莫仔細檢查了一番那瓶靈丹,確定無害,才帶回到靈廬。

室內熱氣縈繞,爐子蒸汽騰騰,熏得滿屋子都是藥香味。

“許是天衡君送來的靈藥,隻是不知他為何不親自過來,竟托了個小赤孩。”

曲佑擰開藥瓶嗅了嗅,滿足點?頭?:“嗯,上好?的歸元子。”

曲佑倒出兩顆,攙起桑離,把藥就著引子送服進去。

她獨自在家裏的桌上昏了一夜,還是隔壁家的嬸子發現?的。到目前雖說是情況穩定,卻也沒有?蘇醒的跡象。

阿莫憂心道:“阿離何時能好??”

曲佑笑她:“九尾斷尾好?比舍命,沒個幾日哪能這麽快好?。”她搖著扇子給桑離擦汗,“就是不知短短一夜,發生?了什麽。”

阿莫心裏也有?疑問,同時把信也遞過去,“天衡君還留下了這個,要拆開麽?”

曲佑瞥了一眼,毫無興趣地搖搖頭?。

想到桑離缺失的那條尾巴和?突然失去蹤跡的纏絲蠱,心裏也能猜出一二,“許是夫妻間?産生?了間?隙。桑離約莫三?五天就能醒來,到時候讓她親自看吧。”頓了下,“對了,你囑咐給龜爺,若天衡君再來,便將桑離生?病的消息告知給他,免得又生?誤會。”

阿莫點?頭?,暗自記下了叮囑。

隻是讓人失望的是,寂珩玉並未再來朝凰樹。

五日後,在歸元子的靈藥加持下,桑離終於醒了過來。

她睡得昏沉,醒來後還是沒有?什麽精氣神,一直幹瞪著眼睛盯著頂飾,直到熬藥的小藥童注意到她睜眼,才驚喜地出去喊人。

不多時,曲佑攜灰狼走了進來。

“阿離可是醒啦?”

桑離挪了挪幹澀的眼珠子。

她頭?重腳輕,看人都像是飄著的,氣海虛虛,哪有?什麽氣力應話,隻低低地嗯了一聲。

藥剛巧晾好?,曲佑端過那碗泛著苦意的藥碗,“來,一口?氣喝了,喝完就有?力氣說話了。”

那藥聞著味道不好?,桑離也沒有?矯情,就著曲佑的小手,憋著鼻子咕嚕嚕喝光了藥。

果真沒有?騙她。

一碗溫藥下毒,熱意自丹田流轉至四肢百骸,轉而溫了整個身子,虧空的靈息也漸漸回歸。她眼睛裏有?了神,問:“我怎會在靈廬?”

“你暈在家裏了,是錢嬸子發現?的你。”曲佑忍不住用那奶聲奶氣的聲音教?訓,“你呀你,可真是胡鬧。輕易斷了一條尾巴,哪能不去醫治,還獨自一人在家的?若是晚發現?些,你早該重新投胎去了。”

哦。

桑離不以為意地扯了扯嘴角。

她也是第一次這樣?斷尾巴,哪會想到會直接睡暈過去。

“過多久了?”

“都五日了。”

五日……

桑離正?想問寂珩玉有?沒有?來過,曲佑就像是發現?了她想要說什麽,把保存完好?的信件交到她手上,“天衡君托那小刺蝟給你的,還有?一瓶靈藥,若不是那瓶歸元子,你少說要暈個三?五月,哪能這麽快好?起來。”

桑離:“。”

若不是那寂珩玉,她連這三?五天都不會躺。

氣性歸氣性,桑離可不是那種?會耍小孩子性格的人,當著曲佑的麵,她拆開信封,一眼掃過信上內容。

[桑桑:

我知你恨我,我也知我難辭其咎。每夜淩晨,我都會在鳳凰塢外的梧桐林等你。

子珩留。]

事到如今,他還想著見她呢。

寂珩玉的所作所為都像是一根魚刺深深卡在喉嚨,每每想起都讓她心頭?作梗。即便她昏睡了那麽久,那一幕幕依舊清晰地烙刻在腦海,讓她怎麽能輕易抹去?

桑離握著信紙的手指不住緊縮,過於用力,到最後指甲嵌穿了信紙。

一旁默不作聲地曲佑撫摸著阿姐那身柔軟的皮毛,淡淡掃過她眉間?情緒,說:“阿離,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桑離垂著睫毛。

她自有?分寸,心裏也不得不承認,即便寂珩玉再過不堪,她也無法輕飄飄地完全放下。

桑離一個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很久,直到日暮西沉,心中那個念頭?才逐漸明了。

寂珩玉對她所使的不堪是真,昔日的好?也是真。

她是記恨沒錯,可那個時候的寂珩玉由業障所控,神誌不清,她應該去聽他一個辯解。

若他清醒時還執意如此,那麽從此以後他們天各一方?,兩不相見;若寂珩玉情非得已,她會考慮給他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