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30(1 / 1)

臥底失敗後 錦橙 6074 字 6個月前

第1章 030

月竹清正要上前攙扶, 卻被司荼搶先一步:“我來。”

她眼神微微變了變,伸出的雙臂虛虛收回,退後兩步讓開了位置。

司荼連扶帶拽地把桑離拖至顯形鏡前, 她身形不穩, 堪堪站定,心裏不住打鼓。

她自認自己隱藏的很好, 沒有在寂珩玉麵前露出自己的狐貍尾巴, 但是也有些不敢確定他是不是真的一無所知。

按捺不住地,桑離餘光撇向寂珩玉。

寂珩玉身為原著裏大殺四方, 心狠手?辣的男主角, 她並不認為區區纏絲蠱就真的能把他?和自己捆綁在一起, 讓他?對她說一不二。

如果他?事先已看?出她的身份, 是否會幫忙隱瞞?因此心裏沒底, 拿不準他?的情緒。

寂珩玉淡著神色, “開始吧。”

顯形鏡需取指尖血, 滴血入鏡, 方能顯形。

月竹清欲要提針,卻被寂珩玉接過:“我來。”

她麵露詫異。

寂珩玉清冷冷地雙眸淡淡掃過沈折憂, “為了讓沈仙長放心, 本君親自動手?,如何?”

他?笑了下, 擡指接過銀針。

寂珩玉來到桑離麵前,華服威嚴, 顯得他?比往日更冷清難近,更多出幾分厚重?的難以直視的壓迫感。

他?的身軀近乎把她完全籠罩。

桑離個頭娉婷, 身姿豐腴,向來是惹眼的存在, 可是站在他?麵前,卻顯得分外嬌小。

寂珩玉拉起她的手?。

男人寬厚的掌心輕易包握住她柔軟的手?腕,五指間的力道適中,多一分則重?;少一分則鬆。

桑離注意?到纏在他?腕間的淡白綢帶,心頭微動,不禁擡了擡眼。

仙光飄離不定,他?垂遮的長睫在臉頰投落出淺淺青影,山根弧度優越,就連雙唇也是好看?的。這?副五官毫無瑕疵,美顏如玉,神清骨秀,不似沈折憂那般高?冷難近,甚至是溫潤清儒的,偏生眼底如一麵死?湖,即便時常笑著,也讓人感覺不到溫度。

銀針挑進桑離食指。

她絲毫不覺得疼,血液僅滲出一滴便迅速愈合,同?時,桑離看?見寂珩玉的指腹洇出一滴豔紅。

她瞪大眼,猛然間意?識到他?想?做什?麽。

寂珩玉身為歸墟仙尊,旁人自不會有那麽大膽子湊上前看?,就連月竹清都隔開幾步遠,加之?衣袖寬大,就更難看?清他?的行為了。

別人看?不清,不代表桑離看?不清。

他?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的指尖血與她的融合,拉著她手?貼至顯形鏡。

鏡子的觸感如同?軟綿的水,輕輕一碰,鏡麵便蕩開波紋。

黑霧緩緩散離,衆人屏息凝神靜等著即將産生的變化,就連桑離都大氣不敢出,一瞬不瞬地凝望鏡麵。

裏麵一點一點浮現出她的身影。

梳著飛仙鬢的藍衫少女睜著雙狐貍眼,睫毛抖動,神色懵懂。

“顯形了!不是狐妖!”

“就說這?小姑娘不可能是,若真是狐妖,君上怎能覺察不出!”

“是啊,君上可是有著伏羲血的天衡仙尊啊。”

周圍感嘆聲不斷,對這?個結局並不是很意?外。

桑離攥緊指尖,思緒複雜,寂珩玉真的幫她了,如此說來,他?是不是已經看?出來了?

寂珩玉不予理?會身後的紛紛議論,笑看?沈折憂:“沈仙長可有異議?若仙長仍不信任,再試一次也無妨。”說著,攤開手?將那銀針遞去。

沈折憂自知無錯。

深知是寂珩玉包庇,卻也不能當?中拂他?的麵子。

沈折憂麵無表情:“不需要。”

寂珩玉並未強求,收回手?:“按歸墟律例,汙蔑他?人者,罰入月林十日。顧念沈仙長對歸墟秘境不熟知,這?才引發誤會,不妨……”

“不必。”沈折憂打斷他?,“既犯錯,我自會認罰。”

他?躬身朝兩人作揖:“今日之?事是我考慮不周,冒犯到了桑離姑娘和仙君,抱歉。”

沈折憂致歉誠懇,折身赴往月林。

司荼看?看?桑離又看?了看?沈折憂,思考須臾仍是選擇追上師兄。

此事告一段落,接下來便是宣布入選名單。

共一千多名擇選弟子,第一輪就篩除了大半,今兒算她運氣好能通過,七日後的比拚可是要真刀真槍的。

比起這?些,桑離更好奇寂珩玉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還有……

秘境裏所看?到的那個他?,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

因心裏一直惦念著這?事,她坐立難安了好幾日,眼看?著就要到比拚日,還不知道能不能贏,為了不繼續讓此事擾亂心神,桑離等晚膳結束後便偷偷溜去朔光殿,準備找寂珩玉問個清楚。

通過朔光殿的這?段索道寂靜漫長。

她乘著索橋向下看?,是一片墨色深海,歸墟宮便懸浮在這?汪洋之?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桑離總覺得……今日的海風格外狂躁。

擡頭看?去,四根龍柱的威懾感比往日更濃,纏繞其中的鎖鏈微微震動,産生出的嗡鳴猶如深海裏的低吟。

她莫名腿軟,萌生退卻。

可是看?到朔光殿近在眼前,便硬著頭皮繼續往前。

下了索道,穿過廊橋便是寂珩玉所居的朔光殿。

雖說是寢宮,可朔光殿位置極偏,朝陰,四麵圍湖,湖中無一物,倒映著那座銀白色的宮殿。

門口兩隻獅獸嚴陣以待,桑離斟酌半晌,對它們?道:“我想?見君上,可否幫我通報一聲?”

獅獸眼瞳猙獰:“今日十五,宵禁日,凡門內弟子不得外出,請回。”

宵禁日?

歸墟還有宵禁?

桑離聞所未聞,沉吟,“君上不在裏麵嗎?”

師門獸:“君上待歸。”

待歸。

那就是出去了。

桑離沒再細問,走遠了點,兀自蹲坐在湖邊靜靜等著。

往返一趟要耗費些時辰,好不容易來都來了,她決定耐心等會兒。

就是不知為何,她心神浮躁,似是被什?麽牽引一般。

桑離眸光沉沉,不禁撩起袖子。

那處傷痕已生出嫩粉的結痂,想?必是快好了,蠱紋盛得豔麗,如同?一朵鮮豔欲滴的開在皮膚上的曼陀花。

寂珩玉……會回來的吧?

**

十五月中,天罰日。

這?一天,寂珩玉會放掉全身近一半的血液,利用鎮魔石來鎮壓深海之?下的魔物。

鎮魔石位於歸墟宮上方,因是天地邪物,修為低下的普通仙人根本不得靠近,能助寂珩玉護法的隻有他?的大弟子——岐。

通往鎮魔石的仙陣大開,一條赤長階直通頂端,同?時,歸墟宮的護閣大陣也會關閉,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屏蔽一切氣息的築水凝山陣。

此陣法一能抵擋業障,讓弟子免受其侵害;二能阻隔窺視,不讓旁人靠近或者看?見寂珩玉鎮魔時的情形。

對歸墟宮的弟子來說,天罰日是危險的。

這?一日從?酉時開始便會實行宵禁,就連長老閣的仙主們?都不得外出。

寂珩玉肩披銀白大氅,一步一步順著赤階來到鎮魔石前。

“站遠些。”他?對岐說。

岐靠後幾步,同?時在周遭設下護法陣,用作保護寂珩玉的安全,還有自身安危。

眼前的赤紅鎮魔石形同?心髒。

事實上它也本是心髒,萬法歸寂時,身軀化作天地萬物,這?顆心也跟著遺落進荒淵。一旦有魔物靠近,便會被其侵襲,久而久之?,它成了萬魔畏懼的存在;但同?時,吸收過天地魔氣的心髒化作一塊邪物,除了夔族,無論神魔都不得觸碰。

那還是六千年前。

魔神複蘇,萬物湮滅,鎮魔石僅存的氣息已不能威震上古魔神,為此,寂珩玉的父族選擇犧牲。

他?們?是夔族,是被萬法的一滴血點化而成的,生來該為衆生鏖戰。

父族從?四海拔出開天柱,利用開天柱將魔神囚於歸墟海,又命天域衆神用鎖魂鏈將身軀與鎮魔石相連,日夜輸送伏羲血,以自身血脈灌養著鎮魔石。

歸墟海囚困萬魔,又何嘗沒囚困住父族?

一直到五百年後,捆在開天柱上的父族四人才力竭而亡。

同?時,寂珩玉出生了。

最開始,寂珩玉是不需要這?樣做的。

可是隨著魔神的日漸強大,他?不得不像父族那樣,利用血液讓鎮魔石維持著作用。

隻有他?,也隻能是他?。

最先是一百年一次;接著是十年,五年,一年,到現在,縮短到一月。

寂珩玉緩緩擡手?,掌心與鎮魔石相貼。

剎那間,識海動蕩,無數低語隨著鎖魂鏈傳至靈海,不住蠶食著他?的四方洲。

[汝等小兒,竟還為神域效力,何不如放吾等出去,一同?覆滅這?天地。]

這?是魔神。

[兄長,救我……我快死?了,兄長……嗚嗚嗚嗚,兄長救救我,我好疼啊……]

這?是他?死?去的胞妹。

[吾兒,吾葬身於淵牢,汝不救母,為何還為仇敵效力?]

這?是生他?力竭的母親。

[萬法歸滅,區區一顆心,又怎能管得住我們?!]

這?是萬魔。

聲音越變越雜,越變越大,到最後形成了無數尖銳的聲刃,一刀一刀割砍著他?的識海大門,妄圖用這?樣粗暴的方式侵蝕他?。

寂珩玉唇色蒼白,唇角滲出一絲血跡。

他?牙關緊咬,眸子忽然轉為深紅,那雙血色眼瞳牢牢凝鎖著鎮魔石,鎮魔石裏紅霧流轉,寂珩玉施力把血液轉化成靈力,源源不斷輸送至鎮魔石。

鎖魂鏈跟著震動,霎時間大地嗡鳴,電閃雷鳴,天地間風雲莫測,等同?煉獄。

[寂珩玉,你?還不明白嗎——!]

腦海中的喊叫開始癲狂。

[以你?之?力難以傾覆神域,為何還不收手?!!!]

[無上道尊不會留你?性命!待榨幹你?最後一點價值,你?的結果與吾等無異!與其在這?淵牢度過萬年,不如聯手?放我等出去!]

[寂珩玉!寂珩玉!寂珩玉!寂珩玉!寂珩玉!]

[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啊!!!你?這?小兒,吾要生飲你?血,活抽你?骨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他?們?一遍遍叫著寂珩玉的名字,業障纏身,令他?渾身作碾,劇痛擠壓而來,令他?丹田接近破碎,即便如此,寂珩玉仍未收手?。

終於,鎖魂鏈緩緩地停止了波動。

鎮魔石裏的紅霧散開,變為一塊通透如琉璃的赤色玉石。

寂珩玉這?才收回手?,捂著胸口吐出一攤黑血。

“君上。”岐急忙扶住,“萬魔已成長如此了嗎?”

這?是寂珩玉損傷最大的一次。

他?閉了閉眼,視線輕輕掠過纏著綢帶的手?腕,語氣虛浮:“岐,你?可知神域為何怕我,還要留我。”

“岐不知。”

“他?想?要我的血脈,想?將對我父族,對我母親做的事,重?施一遍。”寂珩玉勾唇一笑,紅瞳映在霧中,如深潭裏明滅不清的暗火。

“你?說,我會讓他?們?如意?嗎?”

父族歸塵是為衆生。

然而,那群上神高?高?在上,不知感恩,一邊睥睨著他?們?的低微,一邊又想?要利用他?們?最後一絲價值。

若父親知道,在他?選擇為六界身死?時,他?的妻兒卻被關在暗不見天日的淵牢裏,日日飽受其苦,可還會那般做?

寂珩玉不是父親,不知父親,也注定成為不了父親。

既然無上道尊想?讓他?與所謂的神女成婚,那他?便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回吧。”

寂珩玉裹緊大氅,折返進深夜。

他?的脊梁依舊是挺拔不可摧折的,隻是形單影隻,過於寂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