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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無瑕 決明 4291 字 3個月前

“你……是很認真在問這個問題嗎?”她一時之間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他那張壞嘴總是這樣,酸起人來不遺餘力,所以那幾句話的本意或許並非字麵上的涵義,可是為什麼她眸裡看見的他神情好迷惑,好似他長久以來認定的真理被人狠狼推翻一般的不明白。

“是,我不懂,你說給我聽。”至少得替他解答,他才知道問題出在誰身上。“是我的爪子太利、獠牙太尖,把你弄得渾身是傷,所以你生氣了?”檮杌徑自補上一個臨時想到的猜測。

“當、當然不是。”他的話讓上官白玉想到澡室那一幕,蒼白的容顏浮現赧紅。

她忘記他是獸不是人,無法了解人類的禮義廉恥,才會不懂她哭什麼,她太快責備他了……上官白玉心軟地想。

纖手抹抹淚,她坐直身子,要檮杌也正襟危坐,與她麵對麵,她的嗓音還帶著濃重哽咽,說起教來稍嫌無力:

“對人類女子而言,貞潔非常重要,不是夫君的男子,是不能隨便碰觸她的,一個失貞的女人會麵臨諸多指責和唾罵,甚至……不容於世。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如果我是你的夫君,我就可以動你,是這樣的意思嗎?”夫君,什麼玩意兒?有點熟的詞兒,但好像又離他的人生很遙遠。

“你怎麼可能是我的夫君?姑且先不論我們之間人與妖的差異,我……我早已有自小訂下的婚約,可現在……我竟讓我爹蒙羞……”說到此,上官白玉泣不成聲。

“你們人類真怪,做這檔事還會被指責唾罵?男人女人都一樣?”

“不……隻有女人。”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如果以她和檮杌的情況來比擬,檮杌會被稱為“風流成性”,她卻會被冠上“蕩婦%e6%b7%ab娃”的罪名。

“隻有女人?”他揚眉。“為什麼?這檔事又不是隻有女人一個人便做得起來,那男人呢?沒他的事?”

“……”她怎麼會知道?自小的禮教就是這樣教導她,對她而言,婦德比性命重要。至於夫德?書裡沒教,夫子沒教,爹也沒教,她不知道為何男女問的差彆待遇如此大,她隻曉得,她的身子不潔,汪家定會央求退了%e4%ba%b2事,而她會受街坊指指點點,爹更會丟不起這個臉,或許……她該就此了斷自己,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檮杌嗅到她絕望求死的味道,臭著臉吼道:“我不準你隨隨便便去死!”

她一驚,“你……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太不可思議了,我長耳朵到現在沒聽過有人為這種小事而死!”幾十萬年來也沒聽過!

“怎會沒聽過?東四巷的胡嫂子偷漢子,被胡大哥活活打死,胡嫂子的娘家還不敢替女兒吭聲;南二巷的施家閨女出嫁當晚被夫家連夜送回來,說是她不貞潔,洞房花燭夜並未落紅,結果她在那夜懸梁自儘……接下來,下一個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人物,將會是上官家的我……”嗚……

至此,檮杌弄懂她為何一醒來就反應激動。

原來在人界,這項罪名還真重。眼看她又哭慘了,檮杌歎口氣,“在澡室裡,一切就隻做到你暈厥前的那些,沒有後續。”他突然很想向她解釋,不想讓她哭泣擔心,也不想讓她有尋死的念頭。

“沒、沒有後續是指……什麼?”還是清清白白小閨女的她,自然不會懂他對她做過的那些隻能算是前菜。

“我在你身上製造出的痕跡,半條也沒留下,你還是完完整整的你,隻要你不說我不說,沒有第三個人會知道,就算是你嘴裡那個自小訂下%e4%ba%b2事的未來夫君……”檮杌驀然鎖眉,停頓,將最後那句話默默咀嚼再三,又停頓,又咀嚼,瞬間理解那幾個不常聽見的字眼所代表的意義……

“你有夫君?!”他瞪大眼。

那個有權利抱她、%e5%90%bb她、擁有她的男人……該死的男人!

檮杌的吼叫,吵醒了昏死在地板上整整一夜的趙大夫。

他彈坐起來,額頭痛得他又癱軟回地,可是地板太冷,他抖了抖,勉強爬起,好像記得有很要緊的事……

“呀,白玉!”白玉還在發燒,他卻不小心睡著,真是太離譜太失職!

“趙伯伯,您怎麼會睡在那裡?”上官白玉這才發現趙大夫的存在,那、那她剛剛與檮杌的對話不就……

“放心,他半個字也沒聽見,我那樣一彈,包準他三天之內都會處在暈眩當中。”檮杌對於自己的攻擊力很有自信。

“你對趙伯伯做了什麼?”她壓低聲音問他。

“沒做什麼,嫌他礙眼,這樣彈彈他的額而已。”他重複一次彈人的手勢給她看。

“你……”

“附帶一提,那個囉唆婢女也有一份。”檮杌完全不掩飾自己做過的壞事。

“你連丁香都……”上官白玉看見趙大夫捂額申%e5%90%9f,顧不得自己未著絲履,%e8%a3%b8足踩下床榻,趕忙攙扶他坐在椅上。“趙伯伯,您還好嗎?”他額心有團好大的淤青,看得她好生歉疚。

“我隻是頭有點痛、有點暈……對了,你的燒……”趙大夫比較擔心她。

“我沒發燒呀。”

“怎麼可能!你昨夜還……咦,退了?”趙大夫摸完她的額溫,大吃一驚,而且她的臉色已不見昨夜的慘白,甚至還有健康的紅暈。“這真是太好了,你昨夜還燒得燙手,今早卻已痊愈,老天保佑!嘖……”可是現在換他頭在痛,說不定染上風寒……不行不行,他不能繼續留在這裡,萬一傳染給病體初愈的白玉就糟糕了。

“白玉呀,趙伯伯有點不舒服,我先回房去,你多休息多靜養。對了,你房裡的小妖還在嗎?”他臨時想起這號人物。

“……在呀。”

“在哪?”

“木櫃後。”總不能說檮杌現在就在她床上,上官白玉胡亂一指。

“……你最好不要和妖物同處一室太久,治好她就快點送她走,趙伯伯不確定人與妖共處是否真的會損及陽氣,但多多小心總是好的。”趙大夫仍相信上官白玉的說詞,以為在房裡的妖是女妖。

“白玉明白。”

“我沒有吸你的陽氣,我又不是鬼。”檮杌也聽懂了,很不高興地辯解。

上官白玉送趙大夫出去後,緩緩關上門,轉向檮杌。“我知道你沒有,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清楚,並不是將你帶回來才開始變差。”她不會無故遷怒,將原因都賴在他身上。

“所以你不會趕我走?”他露出一個根本不是在詢問她的表情。

應該要趕他走。上官白玉心裡有個聲音在說。

這隻男妖太危險,根本不受駕馭,他不是無害的小花精,他輕易就能傷害上官家所有人的性命,他甚至……還差點欺負了她……

留下他,等於留下一個恐怖的危機。

可是……

他受傷了,沒有地方可以去,若她趕他走,他隻能窩回冰天雪地梩……

上官白玉本來就是心軟之人,丁香數落過她好幾回,她還是無法改變這樣的自己,麵對檮杌時,不該有的同情又冒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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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你下來,但你要答應我幾件事……第一,不許再出手傷害任何一個府裡的人。第二,不許再對我做出昨天澡室裡那種行為……”

她提到第二項時,檮杌一臉嫌惡。

“你若做不到,我就隻好請你離開。”上官白玉堅定地回視他,沒有商量的餘地。

“啐。”檮杌嘖了聲,很不想答應。

“檮杌?”沒等到他的答案,上官白玉心裡七上八下,竟有些擔心他會不屑地拋下一句“走就走,誰稀罕”的回複。

“我就說嘛,人類真麻煩。”檮杌丟出這句酸語,翻身趴回她的休上,躺她的枕,蓋她的被。

上官白玉楞楞地望著他挺拔的背影。

這樣的舉動……是同意了嗎?

第4章

一個月過去,上官府裡人畜平安,沒有因為她房裡藏了隻妖就三天丟隻%e9%b8%a1、五天丟隻羊,趙大夫和丁香的頭痛也早已痊愈,兩人都以為是吹了寒風才引發頭疼,痊愈後也沒再多想,隻是偶爾會被某些東西絆著了腳,或是後腦勺挨了什麼拍擊。

日子,平靜得一如往常。

檮杌的傷一如往常,沒有多長出半兩肉,那個窟窿還是像她的腦袋一樣大,趙大夫應她所托,換過許多藥,試過無數方法,仍然沒有成效。

她也一如往常,沒缺手斷腳,曾撂話要在一個月後吃掉她的檮杌沒有下一步動作,或許是她並未如他所願地養出肉來,也或許是每月吃進他肚裡的食物已能填飽他的食欲,他就繼續將她當成儲備糧食,等她長肉再說……這陣子丁香總是向她抱怨:每餐吃那麼多,卻都養不胖她,到底飯都吃到哪裡去了?

她看著正在剔牙的檮杌,笑而不答。

這隻凶獸適應了人類生活,而她,適應了和檮杌朝夕相處。

她發現檮杌並不像他外表那般蠻橫,他小小的細心從收起的利爪和獠牙就能看見。飯桌上固定出現的那盅藥牛%e4%b9%b3,自從他知道那是讓她養身之用後,他就算再餓也不會去動它。

夜裡,她將床鋪讓給他睡,為了避嫌,她會在丁香吹熄她房裡的燭火退下後,乖乖地下床,抱著另一條薄被睡在小廳的躺椅上,但好幾回早晨醒來,她都是置身在溫暖的床上,後來才知道,檮杌等她一睡沉就會將她抱回床榻,嘴裡一邊叨念著,一邊用被衾將她蓋得密密實實,隻露出螓首。

“床不是比較軟嗎?乾嘛每次都去睡硬邦邦的長椅?”

聽見他的話,沒睡著的她微微臉紅,接下來,他的大掌會立刻覆在她額頭上,隻要探著了超出正常體溫的熱度,他就會以法術將它吸走……這些,都是她在不經意間發覺到的。

再過幾日,春天就要來臨,枝椏上的新芽爭先恐後探頭而出,厚重的毛裘逐一收起,包在身上的棉襖被輕薄舒適的紗綢取代,隻是上官白玉仍被丁香要求,一定要多圍上一襲棉襦禦寒。

在西京的上官老爺捎了口信回來,他在完成這回的船運交易後將會順道回家探望女兒,府裡為此還特地大整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