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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火灼了一下,劉湯源暗暗倒吸一口冷氣,黑暗中抬起自己的左手臂,拉開內袍的袖口,借著帳外影影綽綽的燭光,隻見手腕下一寸的地方,白天被濺開的沸水燙紅的地方,此刻竟然變成了一塊紫色的疤痕。

作者有話要說:

☆、7

劉湯源幾乎是一下子坐了起來,撈起床帳伸出手臂,將手腕伸出帳子外麵,瑩瑩燭光下,那一眼看得十分清楚,自己左手手腕上大約一寸的地方,莫名多了一道紫色的疤痕。

而且那紫色還不是清淡的淡紫色,竟然是顏色十分晃眼的羅蘭紫。

趴在旁邊睡得堪比死豬的碧遊這個時候又翻了個身,肚皮朝下,大貓臉縮在爪子裡,一點都沒在意床上的動靜。

隻是被熱水濺了一下的地方,怎麼會無緣無故燙成那麼大一個紫色的疤痕?他今天明明也沒做什麼,而且白天在山上挖薺菜的時候他還撈了袖口,那個時候手腕上白白淨淨的根本什麼都沒有!

劉湯圓疑惑的工夫對著帳子外麵的燭火又看了一眼,怎麼都想不通的時候,腦海中不知怎麼的,突然晃過白天碧遊和自己說過的一段話——

在天上,隻要是孕胎的人,手腕朝裡一寸都會有個紫色的胎痕,那胎痕一直到孩子出生才會消失。

劉湯源:“……”

房間裡及其安靜,這山裡每到了夜晚也是出奇的安靜,連半聲蟲鳴都沒有,劉湯源靜靜坐在床上,右手摸著左手手腕處,耳膜中心臟的跳動聲尤為明顯。

他屏住了呼吸,腦子裡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想——這是老天爺又在和他開什麼半吊子的玩笑麼?他現在竟然會有仙胎的紫色胎印?難不成他也上輩子在天上懷了仙胎,之後也投了那什麼摩尼藏池墮天了?

劉湯源自嘲的笑了下,心裡想著這也太扯了,正要躺回去,然而左手手腕的胎印又是一陣灼熱,接著,劉湯源感覺到自己屏息下心臟的跳動中突然多了另外一個心跳聲。

兩個心跳聲交疊在一起,一下下有力而有真實,接著,他便感覺到一陣心慌,那種感覺是劉湯圓從來沒有過的,他長到二十歲雖然因為家裡兄弟姐妹多的緣故還算喜歡小孩子,但從來不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那是一種油然從內心深處生出的特彆奇怪也未曾經曆過的關切,那種關切好像小時候自己生病了,他爸媽整夜整夜陪在床頭看著他一樣;隻是他現在真實的感受卻不是當年自己躺在床上被人照顧的那個,而是換成了他父母的感受。

擔憂、牽掛、心尖上的柔軟,還有各種複雜得他都分辨不出來的感情。

就好像現在他有了一個%e4%ba%b2生的孩子,他不知道孩子在哪裡過得好不好,但他牽掛又擔心,心靈裡有一處十分柔軟的地方,想要填滿想要抓住什麼。

劉湯源覺得呼吸困難,他起身撩開床帳,握著燭台推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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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十分安靜,遠處的山頭也攏在一片黑暗中,抬頭時卻能遠遠看到三十三重天跨越的銀河之上的繁星。

劉湯源握著燭台出去,外麵卻沒有半點風,他走到院子裡的石桌上,把燭台放在上麵,右手依舊握著左手手腕上的那道紫色疤痕。

他站在院子裡,靜靜掃視眼前的小院子,他先看向放雜物的茅草屋,接著是睡覺的房間,再然後是中間的正廳,最後是右手方的廚房。

黛色的遠山映襯在他的身後,劉湯源默默站著,那一刻天地時空好像重疊在了一處,再次拉成眼前的立體景象時,他隻覺得這個院子分外眼熟。

那種眼熟就好像是自己曾經在這裡住過好多好多年一樣,如同自己在凡間的家,房間的擺設、櫃子裡有什麼、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又放在哪裡他全部都知道一樣,他對這個院子竟然有模糊的印象。

他拿起燭台朝最中間的房子走去,推開門的時候,微弱的燭火光隻將黑暗的正廳一角攏在一個微弱的弧度下。

劉湯源走進,一步步邁在青磚之上,他繞著正廳中央的四方桌走了一圈,接著又走到左手邊的案桌和書櫃前。

他把燭台舉起來靠近書櫃,看到最上層放著幾本藍色書皮的冊子,他數了數總共是八本書,六本豎著靠在書架一冊,另外兩本封底倒放著扣在架子上。

劉湯源伸手去抽那六本裡最外麵的一本,秉著氣息,心裡默念了三個字“楞嚴經”,抽出來一看,封皮上果然是印著佛教金印的“楞嚴經”。

隻這一下,劉湯源心裡提著的那口氣便徹底鬆開了,他把經書放回架子上,再沒有去看另外幾本書,隻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把燭台擺在了身前的案台上。

已經不用在這院子裡再驗證什麼了,一本楞嚴經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沒有宗教信仰,他全家都是無信仰的人士,身邊沒有朋友信佛念經,就是出門旅遊,他也幾乎從來不去任何佛堂道觀。

他從來不知道有什麼經文,更不知道會有經文叫什麼楞嚴經,然而剛剛抽書的那一瞬間,他心裡卻無端冒出了那三個字,就好像他一日三省,每天都會看那本經文一樣。

燭火慢慢燃著,劉湯源就這麼在正廳坐了一夜,他手腕上的胎印沒有再發光,然而一股暖流卻順著手腕向上,流經四肢百骸,流過跳動的脈搏,最後彙集到%e8%83%b8口的心臟。

就像一個孩子溫暖的小手,在他心頭上輕輕撫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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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重影照天,勾陳宮。

雙扇屏風後是一盞落地雙頭龍香爐,氤氳的安神香正從雙頭龍含著夜明珠的龍最裡升騰出來,好幾層的白紗床帳內,太極側身躺上,身上半蓋著一條雲錦薄被,一手放在%e8%83%b8`前,%e8%83%b8口卻用一層銀光的結界籠著一個黃色的蛋。

蛋殼在銀光的襯托下慢慢顯出周身流動的光,太極多年睡不安穩,然而這天晚上卻睡得極沉,竟然都沒有發現%e8%83%b8`前的蛋冒著溫溫熱氣,貼著他的心口,傳著某種熟悉的感覺。

這天晚上,太極做了千年裡頭一個夢,夢裡竟是回到千年之前,他不曾見過的最後那個場景,還有那個人。

一十三層天,摩尼藏池碧綠的石階之下,一人穿著一身素色乾練的長袍,就如同他多年之前剛剛上天拜會東王公時,他們初見的那次一樣。

男人沒有回頭,隻邁著步子,一步步跨上石階,迎著墮天的摩尼藏池內席卷出的風。

還有一節階梯時,男人突然止步轉頭,朝著遠處抬頭望去,麵容及其冷靜。

太極千年沒有如此真實的見過那張麵孔,訝然震驚下順著那人的目光轉頭望去,卻看到銀色霞光籠罩下瑞氣千騰的二十六層天內勾陳宮的殿脊的一角。

夢境裡,男人自然是看不見太極的,他隻轉身最後看了一眼勾陳宮,接著便轉身,留下一個絕然的背景,跨步上台階,縱身一躍跳下了摩尼藏池。

池內萬朵開在蓮葉上的白色婆羅花瞬間枯萎,激蕩的池水敲打在池壁上,瞬間竟然傳出佛陀的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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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知道這隻是一個夢境,他回身的時候正看見男人最後落入水池內的白色身影,緊接著婆羅花凋零,梵音聲洞天。

千年之前太極其實沒有%e4%ba%b2眼見過那人墮天,他原本已經計劃好了,等仙胎挪出來入蛋之後就托付給值得相信的人,自己陪著那人跳誅仙台的摩尼藏池,他們原先是說好了,但最後那人卻把他支開,自己獨自跳了下去。

太極這天晚上做了這個夢,一口血氣翻滾在%e8%83%b8腔裡,四肢百骸都是冰冷的;男人跳了摩尼藏池之後,太極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他過去來不及阻止,現在在夢裡也隻能遠遠望著。

然而這個時候他卻突然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短襖的小團子從台階下跑了上來,小孩兒短%e8%85%bf短手,摩尼藏池的這個台階對他來說卻太高了,小白團子手腳並用朝上爬,一邊爬一邊哭,哭聲竟然比梵音聲還要大;太極心裡一動,想走過去把孩子抱起來,然而自己在這夢境裡竟然動不了,隻能遠遠看著那個白團子從最下麵的一層階梯上一點點爬上來,滿眼都是淚,袖子膝蓋都蹭破了,卻還是不停朝上爬。

那白團子爬到太極站著的台階上,卻突然朝太極望過來,接著顛著小腳搖搖晃晃撲了過來,撲在太極袍子下麵,抱著他的%e8%85%bf昂著小脖子哭喊道:“父君你為什麼不救我爹,我要我爹……父君我要爹……”

刹那間一道驚雷在太極腦海裡劈過,小白團子肉嘟嘟哭泣的麵孔不停晃蕩在他心中,太極一下子睜眼醒了。

他驚坐起來,抬手將托起%e8%83%b8口黃色的蛋,腦海中又晃出那小小的哭泣的白團子。

太極低頭看手裡的蛋,溫熱的觸?感順著掌心穿過,他低頭%e4%ba%b2%e5%90%bb蛋殼,垂著眼簾,低聲道:“我知道你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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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遊睡了整個晚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房間裡沒有人,他甩著尾巴跑出去,打算找到劉湯源,指望著劉湯源給自己做點美味的早飯吃吃,然而他找遍了整個院子都沒有找到人,最後還是在院子側邊的小河邊上找到了人。

劉湯源當時正背著自己蹲在河邊洗臉,身影不知道為什麼,顯得有些落寞。

四爪動物天生就是敏[gǎn]的,碧遊感受到劉湯源身上的蕭索的氣息,於是放慢了腳步慢慢走到他旁邊的石頭上,昂著頭看他道:“你起得好早。”

劉湯源用早晨冰涼的河水洗了把臉,轉頭的時候眼珠子卻是紅的,他笑了笑,道:“總有事情要做的。”

碧遊看著劉湯源的眼睛,敏[gǎn]道:“你一個晚上沒睡?”

劉湯源站起來,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隻一邊朝院子走一邊道:“有米,喝過粥麼?我煮粥給你吃。”

碧遊一提吃就把什麼都拋到腦後了,他甩甩尾巴跟上,提醒道:“作為一隻猛獸,不吃肉我會營養不良的。”

劉湯源在前麵走,笑了笑,無所謂道道:“那就煮點唄。”然而雙眸卻是紅腫的。

昨天晚上他趴在正廳的案桌上,不知怎麼的就睡著了,夢裡他站在一方碧色的池水邊上,垂眸望著台階下不遠處,一個軟糯糯的白團子撲在一個男人懷裡哭。

孩子邊哭邊喊,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