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召開一次詩會,參加的人都是有名的才子和年輕官吏。幾十年如一日,所以不出名都難。在這裡,他結交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也形成了一批忠實的參與者。內閣大學士有五個,其中三人都是這詩會的資深成員。
說是詩會,免不了就會有以詩寄托情誌之類的事情。有抱負的人一多,官吏一多,自然而然的,“莫談國是”也就成了空令。
東方乾應該早就想拔了這顆釘子,一直隱忍至今,這下終於決定爆發了。
當然,他選擇的時機是很絕妙的。這次太子監國,蘇晨的詩會極有可能會演變成一個慶賀宴的形式。如果將蘇晨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乾掉,蘇家必然大亂。但東方乾要求的暗殺還要神不知鬼不覺,不能讓人看到有刺殺的痕跡,這就是顏初夏存在的價值。
顏初夏被萬俟岩燧送回來時,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東方少傾正在剪燈芯。每次他有什麼事情就喜歡守著一根蠟燭剪,一點點剿滅燒殘的燭芯,看著蠟油滾落,滾不下來的,還給用指甲劃出一道小口子,力圖讓燭芯暴露得更多,燃得更快。
“王爺今天好早。”
“是愛妃太晚!”東方少傾放下剪刀,支起胳臂看著顏初夏。
顏初夏隨意地往他麵前一坐,也看著他,“去花園裡溜達了一圈。上次平王妃送的兩盆菊花又開出幾朵,王爺可有看到?”
東方少傾定定地看了她好半晌,顏初夏幾乎都要被他看崩潰了,殺人的事情她可沒辦法告訴他,無論他想怎麼挖都不行。
僵持了好半晌,東方少傾終於敗下陣來,“慕寒明日要去淩雲關,你萬事小心些!”
“慕寒?他可是要去大曜?”
東方少傾沒有直接回答,“從十歲開始,他就跟著我,不管他的身份如何,他都是我東方少傾的人!”
顏初夏從來沒有問過東方少傾跟慕寒之間的瓜葛,現在本來也是一個十分好的時機,可她卻有些問不出口。顯然,慕寒在東方少傾心目中有著無可替代地位,也是為數不多他願意無條件相信的人。
“什麼時候你能像信任他一樣信任我呢?”顏初夏嘀咕了一句。
東方少傾心頭一熱,伸手握住了顏初夏,“我也很想知道,如何你才肯完全相信我?”
顏初夏頓了頓,將手抽出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東方少傾看著慢慢握成拳頭的纖纖玉手,喃喃說道:“或許一同經曆過生死才能彼此以性命相換。不過,初夏,我不希望有那樣的機會。我隻想你能好好地待在我身邊。”
顏初夏抬眸,目光漂浮不定,東方少傾卻眼神堅定,又伸手包裹住那兩個脆弱的拳頭,勾%e5%94%87一笑,“你早些休息,我還有事情要辦!”
顏初夏看著那個離去的落寞背影身子發僵,腦中莫名地閃過即墨羽司的話“誰才是你終身的依靠”。
顏初夏笑了。或許這個男人的確不錯!
得月樓,近水樓台。
得月樓是民間一個歌舞坊,近水樓台是得月樓中心位置的一座水榭,隻有一條回廊與水榭相通,蘇晨的詩會就選在這裡。
作為當今太子的舅舅,蘇晨今日可是大大風光了一把,前來赴會的人或多或少都帶上了禮物,以示恭賀。而這一次,人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顏初夏敲昏了一個侍奉茶點的丫頭,換上她的衣服,早在出門前她就做了一些掩飾,免得讓某些參加過國宴的人認出來。
正廳裡,蘇晨正與一班舊友談詩論道。據說,他年輕時也算是京城有名的才子,科舉高中榜眼,文采風流,以文人自居,而非官吏。在入朝堂之前,他就喜歡結交文人雅士,東方乾登基前,據說也算是他文友一名。
顏初夏看著那慈愛爽朗的麵孔,還真是下不了手,她端盤子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小姑娘,身體不舒服嗎?”蘇晨驀然回身,看見她,很是自然地問了一句。
前一日,她細問過東方少傾,蘇晨的為人。相比於萬俟岩燧給她的訊息,她更相信東方少傾的看法。
蘇晨如果光從外表待人接物上來看,絕對算是謙謙君子,在朝中,他幾乎都沒得罪過人,即便有政見不合的,他也會委婉地闡明自己的意見,並不與人計較。
但是正是這樣一個人在十年間,將蘇家從一般的吃閒飯等封賞的國戚之家,變成了勢力貫穿朝野上下,足以翻雲覆雨的門閥之家。
他是整個蘇家的核心,從黨爭來說,隻要除去他,蘇家很容易被土崩瓦解。而東方少傾以及皇後自然收集了不少對蘇家不利的東西,蘇晨若在,那些東西或許隻能給蘇家撓癢,若蘇晨不在,這些東西就會讓蘇家雪上加霜。
“坐上他這樣位置的人,不可能沒有乾過壞事。要粉飾太平,他手上的血債可不會比皇家任何一個人少。不過,這都不是關鍵。一個人是好是壞,關鍵還看他對朝廷對江山社稷的好壞!如果他威脅到社稷安定,即便他青青白白乾乾淨淨,也是必須除去的……”
也就是說,在東方少傾的觀念裡,這個人也是一枚路障,必須清掃!
“大人,這是您要的碧螺春。”顏初夏低垂著頭,給蘇晨上茶。
蘇晨看了她一眼,自個揭起蓋子聞了聞,讚歎道:“果然是好茶。你們也來品一下,這可是我從老板那裡刻意要來的。”
顏初夏舒出一口氣,規規矩矩挪步到蘇晨身後,看似不經意地打量著他的骨骼,推測著經脈血管的確切位置。
要殺人是極容易的事情,隻要將銀針釘進死%e7%a9%b4,或者戳進腦髓,也能讓人一命嗚呼。
如今秋涼,衣服已經加厚,要尋找具體%e7%a9%b4位相當不容易。顏初夏看了看蘇晨濃密的頭發,不太確定自己手指間的力道是否能行。
一枚針從袖籠滑出,兩寸不到,剛夠手指施力。
深吸了幾口氣,顏初夏衝著對方後腦勺飛去,結果……
“太子殿下,安王殿下,失禮失禮!”
這個節骨眼兒上,蘇晨竟然陡然站起,顏初夏驀然看著那枚針從後腦勺偏離向下刺去。
蘇晨隱約感覺到一點刺痛,微微頓了一下,繼而又毫無異樣地往前走,迎上了正踏進主廳的東方玨和東方少傾。
顏初夏自然也看到了東方少傾,趕緊低頭從人群後麵溜去。
有這個家夥在,她更怕自己下不手了。
這剛走出主廳,靠在偏廳大大吸了口氣,就聽見一個毛骨悚然的聲音。
“愛妃,又乾壞事了?”
這個混蛋走路沒聲音的嗎?
顏初夏抬頭看他,“王爺,您認錯人了!”
“本王的愛妃怎麼可能認錯?”東方少傾惡狠狠地看著她,將人迅速往肩上一扛,晃進一個角落。
顏初夏被他抵在牆上,驚惶無措,這家夥是狗嗎?在她身上嗅什麼?
東方少傾嗅了一個來回,抽了抽鼻子,“說罷,你到這裡來乾嘛?你可不要告訴我隻是好玩!”
顏初夏用力撐開男人的壓過來的身體,微微側過臉,“那個,我能不說嗎?我不想說謊!”
“不想說謊就說實話!本王要聽實話!”東方少傾壓抑著怒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不傳到外麵。後槽牙磨得咕咕作響。
顏初夏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最後吸了口涼氣,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說道:“我告你我是來殺人的,你信嗎?”
東方少傾一抖,眼中露出的驚恐絕對是顏初夏有史以來第一次看到。
“你、你說什麼?”東方少傾的聲音顫唞著,他如何能相信自己一心嗬護的女人,此刻跑到人群堆裡來殺人!這種事情哪裡是她做得來的!
說出了口,顏初夏反而鎮定了,“我說,我是來殺蘇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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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少傾探出頭觀望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異樣才縮回來,“你瘋了嗎?”
“你覺得我現在像是神誌不清的樣子嗎?”顏初夏有些氣惱,難道是她想殺人了?
“到底是誰?”
顏初夏研判性地看著他,“我若說了,你可信?”
“信!”東方少傾毫不猶豫地說道。
“東方乾,你的父%e4%ba%b2!就是他讓我殺人!”
“不可能!”同樣又是毫不猶豫說出來的。
顏初夏歎了一口氣,看著麵前的男人,口氣有些落寞,“結果你還是不信我對嗎?”
東方少傾的喉嚨像被針紮了一般難受,卻說不出話來。那是他的父%e4%ba%b2,他怎麼能相信是自己的父%e4%ba%b2逼著自己愛的女人去那些危險之地,還去殺人?
顏初夏推開他,鑽出角落。
今天看來是不可能再行動了。
回到王府,洗去一身的塵埃,將臉埋在溫泉水池裡,眼睛瑟瑟發乾。
可以依靠終身的人嗎?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或許這就是上世的報應吧!
上世那個混蛋是那樣無條件地相信她,即便知道她在騙他,他也會義無反顧地按照她說的去做。
而這一世,他卻不肯相信自己的實話……
老天果然是要懲罰她吧!
東方少傾看著氤氳水汽中呆立不動的人,心頭一陣泛酸。
雙腳在外麵碾磨了幾圈,還是控製不住走了過去。撫上那瘦削的肩,感覺到手下肌膚微微的顫栗,他的眼圈已經紅了。
“我信你。如果你說是他,那就是他。我相信你。”
顏初夏眼眶一熱,那滴倔強的淚終於滑落下來。
“我知道你就是林夏……”
顏初夏一顫,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東方少傾,一時不能言語。東方少傾卻撫上她的臉,用袖子拭乾她臉上的淚水。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李沫說得對,是我有眼無珠,被人蒙蔽了心肺,連自己深愛的人都認不出來!是我活該沒人愛!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現在自己還沒有資格保你周全,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一起逃走,逃出大瞾,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顏初夏搖搖頭,喉嚨哽得發疼,“我還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