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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無儘夏 阿卡菠糖 4312 字 6個月前

望著麵前被自己收拾得整潔明亮的廚房,隱隱還有些沒散淨的油煙味。

可扶夏並不覺得難聞,正相反,這才是生活原本應該有的樣子。

一日三餐平平淡淡,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發生,偶爾糾結一下魚該做清蒸的還是紅燒的,幸福感卻充斥在每一件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事中。

跟學校那邊確定了秋季開學入職,扶夏這兩天除了在家做做飯,也會分出一些精力把時間用在靈感的複健上麵。

都說功不可一日不練,拿筆這件事也一樣,長時間不動難免會手生。

之前因為精神過度的消耗,他畫什麼都感覺不在狀態,但現在脫離以前壓抑的環境、真把自己關屋裡靜下心了,扶夏這才發現——自己作畫的靈氣也能一點點跟著回來。

季晏承從北城回去後休息了兩天沒有上班,將所有的公務全權交給了副總處理。

知道他有婚禮和公司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再加上老爺子還在醫院躺著,祁靖川和肖讓最近連喝酒都很自覺地不叫他了。

今天也是三人繼上一次港城出差後、頭一次全部湊到一塊,祁靖川把聚會地點定在了去年新接手的戲園。

原想著這次請他們倆喝喝茶聽聽戲、整點陶冶情操的活動,誰承想某人來了以後吊著一張臉不說,拿起茶水單大致掃了一遍,開口就問了句:“為什麼沒有酒?”

肖讓知道人這兩天心裡不痛快,可看見他這副有氣發不出來的樣子還是覺得想笑,遂撿起桌上瓜子往嘴裡撂了一顆,忍不住調侃:“想喝酒出門左拐,走錯地方了你。”

茶水單“啪”得一聲被合上,季晏承漠然朝人看了過來。

肖讓挑挑眉,長舒了一口氣,引著他的視線往舞台上轉:“你瞧台上唱《玉堂春》那小生,長得眉清目秀的,可不比你們家那落跑小作精俊多了。”

季晏承默不作聲。

他本就對聽戲這件事興致缺缺,聽著耳邊咿咿呀呀的唱詞、還有間歇不斷吵鬨的喝彩聲,絲毫體察不出其中的樂趣,隻覺得頭疼。

沒一會兒,思緒不知不覺就神遊到了天外。

肖讓說得一點也不對,台上小生那雙吊梢眼是化妝化出來的,比不得扶夏一雙瀲灩的水眸,顧盼生輝渾然天成。

可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似是很少再從他眼中看到那種熠熠的光彩了。

他變得不再活潑,眼神愈發地冰冷,變得不愛說話,隻知道一個人坐在窗邊的軟榻上安靜地看書。

肖讓總是覺得扶夏很作,可那天酒店樓下的對話在季晏承腦海裡回想了無數遍,隱隱有種預感,他不覺得扶夏真的是在“作”。

辦公室來給自己送餛飩那晚,人明明看上去很正常。會說、會笑、會坐在自己的懷裡撒嬌要承諾,一夕之間沒有任何預兆,卻走得如此乾脆利落……

季晏承揉了揉發脹的額角,混亂的思緒如亂麻般纏繞,企圖從過往回憶的細節裡挑揀出蛛絲馬跡,隻可惜,他現在完全靜不下心思考。

祁靖川看著台上演的這出“三堂會審”正專注著,冷不丁,就見身旁人湊過來給他滿了杯茶,沉著聲音道:“把陶知的聯係方式給我。”

他就知道,這從不伺候人的主突然給自己倒茶,事出必有妖。

遂笑了笑:“在劇組忙著呢。”

說罷將視線抽回來,靠近季晏承:“有事問我,彆煩我老婆。”

“給你提個醒吧。”祁靖川端著茶潤了潤嗓子,開口:“我聽說他們倆那天去中央公園逛街,遇上林清雯換婚紗了。你用腦子想想,扶夏嘴上不說,心裡還能一點想法沒有了?”

祁靖川話音落地,季晏承握著杯子的手猝然緊了緊,眼眸微眯,像是在思考。

他感覺自己好像能抓著點頭緒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祁靖川咳了聲,在人耳邊小聲提醒:“這事你隻能去問問當事人,自己在這瞎琢磨沒用。”

說完拍了拍季晏承的肩膀,第一次用那種略帶同情的目光向人看過去:“對症下藥,懂吧?”

“季總,你這後頭要走的路啊,還長著呢……”

一出戲演完中場休息的功夫,季晏承出去透了口氣,從兜裡摸出根煙點上。

電話接通的時候對麵的聲音懶懶的,像是剛睡醒,口齒聽上去有些不清。

季晏承開門見山,沒工夫跟人多廢話,問道:“你試婚紗那天是不是見著扶夏了?”

“看見了。”不用季晏承多問,林清雯自己就全招了:“當時我忙著沒跟他說上話,不過後來去畫廊接小晨的時候又碰上了,我還請他喝了杯咖啡呢。”

“你跟他都說了些什麼?”

季晏承聲音聽上去挺鎮靜的,但實際上在林清雯說出“喝咖啡”那三個字的時候,他就隱約覺察出了古怪。

扶夏曾經說過不想再和林清雯共處一室,在他的心裡,應當是極其厭惡林清雯的。

未來得及深想,林清雯的抱怨卻將他的思緒一秒拉了回來:“你這什麼語氣啊,能不能對我態度好點?”

“我發誓我可是一句拆散你們的話都沒說啊。”聽筒裡的聲音不自覺放尖,透著股傲嬌:“我還在他麵前替你說好話,說你為了家族背負了多少壓力呢。”

季晏承並沒有要謝謝她的意思,擰著眉,低頭吸煙吐出口霧氣:“咖啡可以隨便喝,人不能亂請。我當初怎麼跟你交代的,是不是讓你彆去招他?”

見那頭不說話了,季晏承咬咬牙:“後來呢?他什麼反應?”

林清雯回憶了一下:“嗯……他當時看著有點失落,但反應還算正常,挺平靜的。我問他婚禮會不會來,他說不會,但是可以送我一幅畫,我沒要。”

“還有呢?”

“就說大家以後和平相處來著,還能有什麼啊?!你這人煩不煩啊,我跟你講這麼多話麵膜都掉了,掛了!”

麵對季晏承的一番盤問,林清雯最終失去耐心擅自結束了通話。

耳邊被掛斷的“嘟嘟”聲一直響著,季晏承把煙掐了,站在原地思索了半晌,換號重新撥了過去。

對麵的助理立即接通。

“上次回彆苑管家說扶夏想一個人靜靜,後來把人都支走了,具體是哪一天,什麼時候?”

“就是您剛…剛宣布…”

時間對上了,季晏承心想。

“知道了。”

不待助理把下麵的話說完,季晏承切斷信號將電話裝回了兜裡。

他知道扶夏在犯什麼彆扭了。

內心充斥著被愚弄後的不甘,不知到為什麼,他卻覺得自己才是被欺騙的那一個。

意識到問題真正的所在後,衝入季晏承腦海的第一個想法不是解釋也不是挽留——而是質問。

他要好好問一問扶夏,明明是在意自己結婚這件事情的,卻為什麼要裝做一副很包容的模樣?

沒有任何預兆,不吵不鬨,甚至很體貼地來給自己送了份宵夜,含情脈脈摟著自己說想在辦公室裡做。

一夜之後,卻企圖抹去所有的痕跡,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季晏承輕笑,投向地麵的視線幾不可察深了深。

他現在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扶夏的離開根本就不是什麼臨時起意、需要休息之類的狗屁緣由。

他……根本就是早已經計劃好的。

家中門鈴被按響的時候扶夏正在廚房裡和麵,準備晚上包一頓餃子吃吃。

雖然鈴聲響起頻率都是一樣的,但不知為什麼,扶夏往門口走的時候心頭還是隱隱泛起一種不安的預感,覺得到訪的人並不是於文遠。

果不其然,按下扶手、門剛剛被開出一條小縫,看到視線裡出現垂落在身側戴著上百萬機械表的那隻手,甚至都不用抬頭看一眼正臉,扶夏就已經知道現在站在自己對麵的人是誰了。

真的是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以季晏承的本事,扶夏相信隻要自己不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就總有辦法能找到自己。

既然已經先禮後兵打過了招呼,他這次就不準備再給對方留什麼麵子了。

如之前所說,果斷從圍裙口袋裡掏出手機,摁下了“110”。@思@兔@在@線@閱@讀@

撥通鍵盤被按下去之前,站在對麵的人先一步反應過來,趁著扶夏手裡有麵粉打滑,一把從他掌中將手機奪了過來。

扶夏本沒有正眼瞧他,季晏承的這一舉動卻是引得人眸光一滯,緊接著神色變得淩厲,死死盯住了他。

在此之前季晏承從未感受過扶夏的這種目光,原本想出口的話通通卡在了嗓子眼,一時竟是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兀自斂了心神,季晏承沉聲喚了人:“扶夏。”

之後將手機遞還過去,見對方沒有執著於繼續報警,這才鬆了口氣,緩緩出聲。

“我們談談。”

第27章 扶夏,彆趕我走

扶夏知道這一遭自己是絕對躲不過了,遂將手機裝回到兜裡,看過去,目光平靜:“可以。”

說罷衝人揚了揚下巴:“就站在門口談吧。”

季晏承現在即使被怠慢也顧不上許多,隻想揪著人把話問清楚,於是想了想,直言開口:“與林家聯姻的事我們之前已經討論過,我和林清雯婚後互不乾涉,這種相處方式你當時也是認同的,我認為我們已經談妥了。”

他要與自己說這個,扶夏覺得沒必要,但還是正了正神:“是談妥嗎?”

隨後環臂靠在了門框上:“我那是被迫接受。”

“決定從來都是你在做,你知道的,我除了跟從彆無選擇。”

“你有。”季晏承說。

“我有嗎?”

兩人這種對話簡直毫無意義,扶夏挑挑眉,索性換了種思路:“好,那我現在就正式告知你。”

“你和林清雯結婚這件事我覺得很不滿意,我覺得你在羞辱我打我的臉。”

說完滿含深意笑笑,正視過去:“所以你會取消年底的婚禮嗎?”

季晏承不作聲了。

“彆在那自欺欺人人了。”扶夏勾勾唇,臉上帶著譏諷的笑。

“如果真正在乎我的想法,在結婚的消息公開前你就會主動告訴我了,而不是我問了你才答。”

“你覺得沒必要通知我,因為無論如何我都得接受,可現在我不跟你玩了,所以你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心裡不舒服,跑來找我興師問罪了。”

“我說得對麼?季總。”

扶夏當初沒有與他大吵大鬨,一來本身就不是那樣的性格,二來也是為了給雙方都留下足夠的體麵。

如今話一針見血擺在了明麵上,他既然敢說出來,就不怕季晏承來反駁。

然而季晏承沒有。

周遭空氣凝固了幾秒,季晏承經過好一番思想掙紮,低聲開口:“你既然對我結婚這件事情這麼抵觸,當時為什麼不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