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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好了,去煩太後娘娘吧。”虞紹筠笑著端茶送客,隨即,轉去禦花園。

最近,她刻意養成了每日午後去禦花園賞花的習慣,因為總能遇到鐘離燁。

如果說先前她還對他留有一絲容忍,在他將兵權收回手中之後,便讓她不會再顧念心頭僅存的一絲夫妻情分。

她在宮中的日子久了,對他處理朝政的事情了解得多了,也就慢慢明白,隻要關乎軍政兵權,他不能沒有虞紹衡相助。

天生的治世良將,若在沙場,要了解麾下每個將領的優劣之處,且要兼具禦人用兵之道。若在朝堂,是了解廣闊疆域中每一處的地形,了解每一個手握兵權的人的擅長之處,兩兩相加,才能將將領調遣至最合適的地方鎮守,從而確保無虞。

虞紹筠可以確信,若是誰有意無意問起哪一個地方,虞紹衡都能即刻答出地形,且了解那裡戰時、戰後的民情;若是誰有意無意問起哪一個將領,虞紹衡亦能即刻說出那人擅長的是進攻還是守城,說出那人最近幾年來是有所懈怠還是有所長進。

原本,鐘離燁是明君,看到了虞紹衡是無人能及的軍事奇才,力排眾議重用並予以信任。原本,虞紹衡也從未辜負過鐘離燁的信任,一次一次在烽火狼煙中平定戰亂,使得天下幾番動蕩之後,終得太平。

可是如今,鐘離燁不知是為了什麼原因,他不能再信任虞紹衡,百般忌憚虞家勢力。所以,他開始嘗試自己掌握兵權。

這其實讓虞紹筠啼笑皆非。

所謂兵權、軍令,對於將士而言,不過是人心所向的一個東西,並不是放到明麵上的物件兒。

他怎麼就不想想,當初虞紹衡用最短的時間平漠北、定西域,建下無人可及的戰功,原因是什麼?是多少將士忠於虞紹衡的緣故,是多少將士相信統帥從而士氣滔天,換了誰也不能做到這一點。

而在戰亂發生前,是虞紹衡給出了一套最完善的部署將領的計劃,才有了戰亂時將領齊心協力的盛況。

自然,虞紹筠也不會忽略掉鐘離燁的作用。他廢寢忘食地研讀虞紹衡給出的方案,反複推敲,之後又%e4%ba%b2自去信給諸位要在戰時重用的將領,曉之以動之以情,讓虞紹衡的方案一步一步化為事實。沒有這樣一個無條件信任的帝王,虞紹衡再出色也無用武之地。

她一直都是這樣認為——帝王不見得就比任何人都有才乾,他隻是因為最高的出身而坐到了龍椅上,是明君是昏君,全看個人資質。

論狠辣,鐘離燁比不了蕭旬;著手軍政,鐘離燁比不了虞紹衡。這些,在以往她覺得是再正常不過的,隻要鐘離燁一如以往地信任這兩個人,隻要鐘離燁一如以往地勤政愛民,他依然是不可多得的明君。

而如今,他犯了史料上多少帝王都會犯的錯誤,忌憚重臣,試圖打壓忠良。

多少帝王都在盛世安穩之後,開始一個一個鏟除名將忠臣,有些名將忠臣甚至於落得身首異處草席裹身的悲慘下場,死後多少年之後,才能沉冤得雪——可那還有什麼意義?史料記得,百姓記得,當事者卻已化作塵土。

虞紹衡熟知這些,虞紹筠亦是。因為她是虞家人,當初衛先生教導她的時候,並不避諱談及這些。

如今,兄妹兩個,一個在後宮,一個在朝堂,一點點看到鐘離燁的轉變,如何能不心生警惕。有些事,早就設想過了。所以到了如今,不過是下個決心而已。

虞紹衡、蕭旬還有她,都不能用至%e4%ba%b2的性命去賭,也就不能放任鐘離燁著手打壓甚至鏟除他們的意願。

其實,虞紹筠想,鐘離燁是被多少人都寵壞了,所以他不明白一個道理——

為臣者,忠良難為,佞臣易做。

尤其虞紹衡與蕭旬這種人,他們是實實在在活在這世間,真正要的,不是百世流芳,不是萬貫家財,是他們在意的人因著他們一生安穩愜意。他們不怕死,但是在意之人受自己牽連喪命卻是他們最深重的噩夢。

為了避免噩夢成真,沒有什麼是他們不能付出、不能做到的。

她虞紹筠亦如此。

她活了這些年,唯一不曾讓她失望的唯有%e4%ba%b2情。至於男歡女愛,花前月下,她從來不奢望。真切得到過,之後要麵對的是真切的失望。既如此,於她而言也簡單,一切回到原點即可。

鐘離燁如今落到皇權被架空,再無可信任之人,其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虞紹筠遠遠看到鐘離燁的身影,戲謔地想:開罪我和娘家人,可不是好玩兒的事,現在他也明白了吧?

與皇後對峙,甚至廢後的事情,先前有帝王做到過,卻也有帝王因此變成傀儡。他鐘離燁日後如何,全看他了。

虞紹筠緩步走過去,溫聲道:“皇上似是清減了不少。”

鐘離燁勾出一抹笑,“皇後近來倒是愈發賢惠了,每日都要前來噓寒問暖。”

“不論怎樣,臣妾也不能忘了本分。”虞紹筠建議道,“皇上若是心裡苦悶,不如去與太後說說話。”

鐘離燁坦誠地道:“倒是想去,隻是康王近日來得勤,我與他情分不深,相見反倒不如不見。”隨即深凝了她一眼,“你看起來很好,我也就放心了。否則,還真是無暇照顧你。”

到何時,他也不會在任何人麵前現出狼狽的一麵,心裡千頭萬緒,也不肯流露出來。這樣再好不過,最起碼,不會讓她自心底一點一點看輕他。

“皇上放心,臣妾雖然無能,護得自己周全的能力還是有的。”虞紹筠嫣然笑開來,“皇上也不要隻顧著旁人,找個體貼的人緩解心緒才是——皇上曾提及淑妃姐妹不少,不如命專人去看看,選一兩個入宮。”

他這段日子,涉足之處不過金殿、養心殿、禦花園。太後對前朝風波心知肚明,卻沒主動找過他,隻是吩咐她給他找個貼心的人好生服侍著。

也是,到了如今這地步,連康王都跟著湊熱鬨,太後又能怎樣?隻能讓兒子儘快走出低落的情緒,彆的日後再做打算。

以往虞紹筠對這種事真是萬般不願,如今卻已全然當個樂子。便是日後生下肚子裡的孩子,她也不會再願意看到他到她宮裡就寢。情意已不在,再同床共枕,不亞於受刑,能免則免吧。

鐘離燁隻是靜靜看著她,不予回答。

虞紹筠隻好補充道:“這也是太後的意思。”

鐘離燁漾出滿含傷感的笑容,手勢輕柔地拂過她眉心的朱砂痣,“我到如今也將你當做枕邊妻,而你,如今將我當做了什麼人?”

虞紹筠訝然失笑。

她最先想到的,是他無計可施之下,又要利用她。是想哄得她回到滿心記掛他的光景,之後去勸說大哥、蕭旬回頭麼?

怎麼可能呢?有些事,永無回頭路。尤其,麵對的是他這樣一個男人。回頭便隻有死路一條,甚而死得更快。

☆、125

斂起心緒,虞紹筠反問道:“於皇上而言,所謂枕邊妻,是何意?”

鐘離燁笑著收回手,“我給不出讓你滿意的答複。”

不論怎樣,坦誠的言語總要好過閃爍其詞,虞紹筠也就報以一笑,“臣妾也隻是隨口一問。”之後還是問起先前的話,“選新人入宮之事——”

“你做主就是。”鐘離燁深凝了她一眼,“你還沒答我的話。”‖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虞紹筠淡淡道:“臣妾待皇上,是敬畏之餘,恪守本分。”她沒有掩飾語聲中的漠然,“臣妾曾經險些忘了自己是誰,幸得皇上警醒,才不至釀成大禍。臣妾多謝皇上。”

鐘離燁輕輕笑開來,“這話不中聽,可我還是願意看到你的真性情。”語聲一頓,輕拍了拍她肩頭,“放心,我便是落到再狼狽的境地,也不會向一名女子搖尾乞憐。”

虞紹筠不置可否,隻是好奇一件事:“皇上可曾後悔讓臣妾入宮?”

鐘離燁略一沉%e5%90%9f,緩聲道:“不悔。”

虞紹筠目光微凝。不論是出於與生俱來的驕傲還是倔強,他都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讓她意外的,是他此刻眼中的傷感更重,已是不能偽裝的真切情緒。

鐘離燁負手向前,“我做過的事,皆無悔憾。”意識到她仍然停留在原地,他頓住腳步,回眸相看,目光蒼涼,“不論怎樣,夫妻情分已被你我%e4%ba%b2手斬斷,想來難免悲傷。”

虞紹筠一臉無辜,“是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說完話,遲疑片刻,跟了上去。

鐘離燁先是為之失笑,隨即才歎息道:“你不是我,也就不知帝王二字為何意,不知我這些年來經曆了多少背叛,不知我根本不可能信任任何人。”

虞紹筠聽說過他登基前後的一些事,用血雨腥風來說並不為過,她隻是為末一句話意外,看向他的目光,失望與驚訝並存。

鐘離燁見她不明白,反倒有些意外,“在我幼年,父皇賜死大哥、二哥,雖說是兩位兄長與我也無手足情意,又非一母同胞,可這種事細細想來,到底是讓人%e5%94%87齒生寒。父子之間都能不留餘地的背叛、絕殺,這皇族中又能容得多少情意?”

聽得這種話,虞紹筠的手微動,強行按下了去護住腹部的衝動。

鐘離燁並沒發現她這反應,顧自說下去:“換了你是我,還能相信誰?重臣每一次的功績,都是我與生涯對弈,僥幸贏了而已。”說到這裡,他現出自嘲的笑,“太久之前,就已沒了讓我深信不疑之人。若說不曾疑心過的人,隻有你一個,也不過一段時日。我是想,一個女人付出的情意是沒辦法收回去的,何況又已有了孩子。但你卻非如此。你的情意,付得起,也收得回。”

那份自嘲,是針對他自己,他在嘲笑他看錯了人。虞紹筠不無同情地笑道:“皇上因何與臣妾說這些?”

“你進宮之前,我曾對蕭旬說過,你是虞家人,骨子裡有著狠辣——後來我竟把這一點忘記了。”鐘離燁輕輕搖頭,語聲愈發低緩,“多諷刺,你一直記得你是誰,我卻忘了。你隻是虞紹筠,我卻一度將你看做攜手一生的發妻。自然,如今這些事與你無關,是我沒料到你大哥與蕭旬如此警覺、果斷。”

“……”他說的句句屬實,她卻沒必要接話。她從來不屑於對任何人落井下石,對他尤甚。

鐘離燁抬頭仰望天空,再看向她的時候,目光已經毫無情緒。

“一場夫妻,就這樣成了過去。”他似笑非笑,“除此之外,一切如常。回去吧。”

與其說他是在與她傾訴,不如說他是在與前緣道彆離。

虞紹筠返回宮裡的時候,奇怪自己怎麼還是毫無感觸。也許,她是與他一樣涼薄,甚至於,比他還要冷血。若是這般看來,與他倒真是般配。

自然,虞紹筠也明白,從此之後,他對她再不會有眷顧。

他不顧及她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