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1 / 1)

進宮,放棄彆的任何途徑。

虞紹筠語聲轉低:“那個人必是皇上,這一點你應該先我一步就想到了。隻是我當局者迷,到今日才轉過這個彎。除了皇上,誰能支使得了蕭旬?除了皇上,誰能讓蕭旬連與我大哥的情分都不顧?他若是皇上,誰還能違背他的意願?我要的就是娘先一步知情,在我大哥做出舉措之前規勸他不要意氣用事。我幫不了你們什麼,能做的不過是不給你們平添紛擾。”

“可是——”葉昔昭反手握住虞紹筠的手,因著心中的心酸難忍,語聲有了濃重的鼻音,“你這傻丫頭,我此刻要問的是你到底願不願意進宮,你還沒看出來麼?你如果自心底不情願,儘可讓你大哥幫你尋到退路。紹筠,進宮的確是意味著光耀門楣榮華無限,可是那裡麵的日子,任誰一想也知道有多難熬,那是你的一輩子,你不可不深思。”

“人活一世,除了生死,有什麼算得大事?有什麼事需要反複思量?”虞紹筠凝住葉昔昭,“大嫂,當初你選擇嫁給我大哥,又思量了多久?”

“……”那件事葉昔昭彆無選擇,根本不需費思量。

“這都是一回事。我知道你是好心,我感激。”虞紹筠笑得可憐兮兮的,“到這時才知道你的好,終究是晚了些。”說著輕輕抽回手,“我走了。”

“我送你過去,在房裡也坐不住。”

兩個人一起走出廳堂,恰逢虞紹衡與蕭旬進到院中,俱是停下腳步。

“等著。”虞紹衡對蕭旬說完,轉而對葉昔昭、虞紹筠道,“進去說話。”

在羅漢床上落座之後,虞紹衡抬手示意虞紹筠到近前說話。

虞紹筠遲疑地走過去,垂著頭,手不安地交疊在一起。

方才遇事果決的女孩,忽然就變得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葉昔昭看到這情形,心裡愈發難過。兄妹兩個,明明是手足情深,卻是不能有個%e4%ba%b2昵的樣子。

虞紹衡語聲平靜:“我已明白來龍去脈。你眼下有兩條路,一是等待聖旨應詔進宮,二是稱病避一避風頭,日後從長計議。”

虞紹筠瞥過玉璧,低聲問:“那位七爺就是皇上?”

“對。皇上立意要你進宮。”

“你知道不是我的錯就好了。”虞紹筠低頭看著地麵,“還是……還是順其自然吧,早晚都是一回事。”

葉昔昭彆開臉,視線沒有焦距地看向上方虛空,淚水卻猝不及防地滑落。她悄然轉身,去了寢室。

“不是一回事。”虞紹衡見妹妹是這樣的態度,索性也不再詢問她,喚蕭旬進門。

蕭旬沒精打采地走進來,先是詢問虞紹筠,問的與虞紹衡一般無二。

虞紹筠給出的回答也未變。

蕭旬看著她的眼神多了一點不忍,之後對虞紹衡道:“不論怎樣,這件事要緩一段時日再說,不能依著皇上的性子讓紹筠從速進宮。稱病吧?做出個樣子來。以防萬一,我找兩個人陪她一段日子,將宮裡的規矩、大事小情全部讓她做到心中有數。”

虞紹筠則將話接了過去:“皇上要是知道你做的這些事……”

“死在皇上手裡,總要比死在弟兄手裡體麵些。”蕭旬先是開玩笑,隨即才安撫道,“皇上剛回宮,多少政務要等著他處理。再者,明日開始,朝堂將有一番擾攘,皇上在這關口上,也不會急著要你進宮,我能拖多久是多久。”

虞紹筠點了點頭,隨即眼中現出一絲促狹笑意。她料定這廝是被她大哥申斥甚至修理了一通,否則,現在才不會這麼細致地跟她解釋。

蕭旬先是瞪了虞紹筠一眼,之後語帶笑意:“你這心是真寬。”

虞紹筠撇一撇嘴,“又不能為了這麼點事尋死覓活——既是要活著,自然要高高興興的。”

虞紹衡看向虞紹筠,笑了,笑得悵惘落寞。站起身來,說道:“此事就先如此,明日我再找你說話,今夜還有要事。”

“那你快去,我與大嫂說說話。”

虞紹衡的手落在虞紹筠肩頭,輕輕拍了拍,這才與蕭旬一起出門。

**

相府,跨院。

葉昔寒步調緩慢地進到房裡。

許氏正在燈下做繡活,見他進去,問道:“今日沒去與唐鴻笑飲酒?”

葉昔寒笑了笑,坐到許氏身旁,“今日他對我避而不見,很是忙碌的樣子。”

許氏放下繡活,指了指一旁一疊衣物,“是新作的幾件中衣、寢衣,旁的丫鬟都曉得。”

葉昔寒沮喪地明知故問:“這是何意?”

“我今晚回內宅,收拾一番,明早回娘家去住一段時日。”許氏給他倒了一杯茶,“你沒喝醉我就放心了。早些歇息。”

葉昔寒握住了她的手,“不許走。”

許氏對他所有的耐心早已耗儘,此時的目光透著冷漠,“你如今連家門、手足都不顧了,隻為著一己愁悶,終日與心懷叵測之人來往,這樣的夫君,我寧可不要。”之後掙紮著要收回手。

葉昔寒鬆開了她的手,卻抱住了她身形,“彆急著不要我,再等些時日,行麼?”

“不行。”許氏語聲輕而堅決。

“你看這樣行不行,”葉昔寒更緊地抱住了她,下巴抵著她肩頭,“日後晚間你睡在寢室,我睡在外麵的大炕上。再等些時日,若是我出了差池,也不會拖累你,與你和離就是——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你我成婚已經幾年了,這麼久都守著我熬了過來,難道就不能再忍一段日子麼?”

“成婚幾年——”許氏一說起這個,險些就落了淚,“是,你我都成婚幾年了,你卻讓我覺得越來越陌生。起先你心裡有彆人,我知道你苦,由著你鬨,便是你納妾我都不吭一聲,想著不論你那份殤痛多久才會消散,我都等得起。可自從昔昭成婚之後,你都做了些什麼?我已嫁了你,知道娘家人哪些事做得,哪些事做不得,但是起先昔昭什麼都不聞不問,我也隻得忍著不說。可眼下呢?昔昭盼著你成器上進些,你卻還是當成耳旁風——與你一母同胞的隻有她,她難道還會害你不成?這一世,到頭來,能與你相互扶持的,隻有她與侯爺……你、你卻是從未想到過這些,換了誰能與你過得下去?”語畢,她已紅了眼眶,強忍著才沒落淚。

“彆難過啊,”葉昔寒慌了起來,手覆上她臉頰,“我這些日子也不是沒想過你的不易,知道你這幾年跟著我一天福也沒想過……彆急著拋下我行不行?再等些時日,我會給你個交待的。”

許氏詰問道:“男子漢大丈夫,要做什麼事為何這般拖遝?不能當即就做出定奪?”

“這個……”葉昔寒此時滿腹都是對葉舒玄的抱怨——有這麼對待兒子的父%e4%ba%b2麼?這簡直就是存心要讓他儘失一切!可這種抱怨是沒用的,他很快斂起這種情緒,轉而索性開始耍賴,“我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是不能眼睜睜看你離開。說了不讓你走,就不論怎樣都不會讓你離開!”

這樣的言語,看在許氏眼中,隻是覺得他愈發的幼稚可笑。靜默片刻,她漠然回道:“你不讓我離開,我走出這院落自然是難上加難。我再耗費一段時日便是,隻盼著你說到做到。”

葉昔寒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當即笑著放開她,“我定會說到做到!你放心!”

許氏理都不理他,徑自轉入寢室,悄無聲息地歇下了。

葉昔寒獨自對著案上燈光,神色慢慢轉為凝重。

自前兩日起,唐鴻笑就開始推%e8%84%b1著不見他了。留意著唐家動靜的人也告訴他,這兩日諸多言官進出唐家。

這是不是意味著唐鴻笑受了靖王唆使,要上奏彈劾相府了?

真如此倒好了,他也能早些結束這般猶如身在地獄的日子。⊙思⊙兔⊙在⊙線⊙閱⊙讀⊙

他需要做的,唯有耐心等待。

他熄了燈光,在黑暗中倒在大炕上,闔了眼簾。

**

翌日大早朝前,蕭旬告知鐘離燁兩件事:第一件,虞紹筠昨日回府後,夜間病倒了,病症疑似京城附近一處爆發的時疫;第二件,因著虞紹筠病情嚴重,又在初時不曾發覺,與家人一席用飯,怕是會殃及家人,是以,永平侯為著百官及聖上龍體,告病在家休養,今日無法上大早朝麵聖。

鐘離燁自然不能相信,滿帶懷疑地看住蕭旬:“當真?”

“微臣若有半句謊言,任憑皇上發落。”

“等朕得了閒再發落你!”鐘離燁趕著去往金鑾殿,沒工夫理會蕭旬,甩下這句話,大步流星地走了。

蕭旬滿意一笑。

鐘離燁本就不大高興,上朝升座龍椅之後,愈發地惱火了——

以左右都禦史、右僉都禦史唐鴻笑為首的言官,齊齊彈劾葉舒玄。而這隻是個開頭而已。接下來,諸多朝臣附議,請他治葉舒玄的罪,並且不少人將虞紹衡也擺到了台麵上,說永平侯也難逃乾係。

重臣被彈劾是金殿上司空見慣之事,可被這麼多朝臣言官聯手彈劾就不對勁了——陣仗也太大了。丞相也好、兵部尚書也好,都是他委以重任給予信任的人,這些人卻是一副完全容不下他們的樣子,說起來是丞相、兵部尚書玩忽職守,其實意味著的……是要架空他倚重的臣子的勢力,也就是要架空他吧?

而同時被這陣仗弄得心生狐疑生出不安的,還有唐鴻笑、宋青山。他們準備了足夠的證據,想在彈劾葉舒玄時一舉得成,卻是全然沒料到,憑空添了這麼多的“幫手”。

帝王心思,為官一段時日後都能猜出幾分。鐘離燁惱火至極的,也正是讓他們惶恐至極的。

帝王說一個人理應被重用,大多數人都要讚同,少數人表示反對是在情理之中,帝王不會因此不高興,反而會更加心安。因為帝王要用的是獨當一麵的人才,卻非完人,那人有些瑕疵並非壞事。

可是,帝王說一個人理應被重用且已重用了一段時間之後,大多數人都跳出來說這人一無是處,他會非常惱火——這在另一方麵來說,是太多人質疑他看人用人的眼光。他不會因此而厭棄重用之人,隻會憎惡讓他臉上無光的人們。

今日這情形,恰恰屬於後者。

鐘離燁翻閱著唐鴻笑呈上去的奏折,看著上麵列出來的葉舒玄的罪證,半晌漠聲問道:“右僉都禦史這是要大義滅%e4%ba%b2了?奏折上所言句句屬實?”

唐鴻笑明知情形不對心慌得厲害,卻是有心反悔也晚了,隻得誠聲稱是。

鐘離燁霍然起身,將奏折重重摔在龍書案上,“如此,朕便命人著手徹查!丞相當真有罪,朕定當追究其罪責!右僉都禦史彈劾丞相的罪狀,若有一條為捏造,休怪朕嚴懲不貸!”

這話細細分析起來,就能看出鐘離燁其實已經藏了偏袒之心。官員們的腦子轉得都不慢,自然能聽出蹊蹺。

葉舒玄因此愈發氣定神閒。

唐鴻笑愈發預感到自己大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