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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骨記 煉獄蓮 4276 字 3個月前

噬了,把他變成你的一部分才能完全收回這塊骨頭。——何況,都碎成渣渣了,還怎麼找出來啊?”

華玉盞隻恨這丫沒有早說清楚,現在才告訴他這些——如果知道還要吞噬掉古珧的魂魄,也許他一開始根本不會考慮。事情到了這一步,無非是感情和理智的對抗,務實一點來說,他也隻能繼續。

“可是他是隻魅,吞掉他不會有什麼後患嗎?”

“不會,魂魄我都已經打碎了,他不會再有自己的意誌了。”

曲小路有一種讓人信任的力量,華玉盞基本上還是相信他說的話。但是為什麼……是事情解決的太順利的緣故嗎,他好像有些無法相信那個古珧就這樣從此消失了。儘管這的確是他的希望。

儘管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但既然已經是吃下去的蒼蠅,吐又吐不出來,除了消化掉還能怎麼辦。

曲小路瞅著他不再說話也就知道他勉強算是想開了,起身拍拍衣服,伸手去扶他,“走吧,你得回去好好休息,吸收掉他的魂魄也才隻是第一步,等你們融合利索了,還得找時間讓骨頭歸位,這可不是三天兩天的事兒。現在攝魂陣沒了陣眼還不知道情況會怎麼發展,桑正信也不會坐視不管,恐怕接下來不會輕鬆啊。”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天台的門口,打開門就看到學生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暫時失去了意識。

曲小路看他一眼,意思問他怎麼辦。

華玉盞回他一眼——乾嘛要問他?

——這不問他問誰?這不是他的學校,他不是老師嘛?

華玉盞冷眼掃過,他那點教師的道德剛剛保了學生的命把自己害成那樣就已經用光了,現在既然學生都沒有生命危險,他哪裡還會去管。

放著,等他們醒了,自己會走。

“桑寧呢?你從她那兒拿來的尾骨?”

“是啊,她還在古珧的彆墅,我沒告訴她我們對付古珧的事,她可能需要收拾一下,等著古珧道個彆才走吧。我想古珧反正也不會回去找她算偷骨頭的賬了,也就沒催她。”曲小路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這回桑寧可要白等了。

華玉盞微微蹙一下眉,“不行,我們現在去接她——萬一桑正信發現古珧被滅掉的事,我怕桑寧也%e8%84%b1不了乾係。”

曲小路一想倒也是,不過他也沒急,“桑正信不會那麼快發現的,就算發現攝魂陣出了問題,他也需要時間來找到問題出在哪裡,哪有那麼快想到古珧被我們解決了。我們現在過去接桑寧就是了。”

兩人下樓,也不管華玉盞的車被砸得坑坑窪窪,就迅速開車往教職工宿舍區。

曲小路說的也都沒錯,可華玉盞心裡莫名的懸著,上不去,下不來,一時見不到桑寧,就一時不能平複。

索性現在校園裡一團混亂根本沒有人會去管,他一腳油門踩到底全速到達古珧的彆墅。推開門,卻看到桑寧倒在客廳的地上,心裡莫名已經涼了半截。

“桑寧!”

他兩步跨過去把桑寧抱起來,她的心臟在緩慢跳動著,異於常人的緩慢和微弱。雙目緊閉著,連一絲意識也無。

曲小路也慌忙俯□來,隻一看她就驚道:“她的魂魄不在了!怎麼回事,是桑正信做的嗎?可是他不可能會這麼快就知道,我們解決完古珧立刻就趕過來了呀——”

——沒錯,也許他不知道。

華玉盞的雙眼已經沉沉的冷下來——剩下的可能性就隻有一個:桑正信的動作與他們對付古珧無關,他終於對桑寧下手了。

……………………………………………………

那個怨靈一直跟著他。

從小,桑桓就知道他的雙生姐姐跟在他身邊,沒有人看得見,沒有人聽得到,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也知道,她恨他,因為他活著,而她卻死了。

身為桑家的孩子,他從小就知道桑園的存在,知道什麼是陰女。

所有人都告訴他,陰女是不好的東西,是會帶來災禍的。那是灌輸在桑家一代又一代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一個告誡,一個不能忽視的警示。

隻是那時還沒有人告訴他陰女會被怎麼樣,直到他自己在宗族的記事書卷上發現了一些殘酷的真相——於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姐姐是陰女,也知道了她是怎麼死的。

是啊,自己的生辰,不就是那個被家族避諱的日子嗎。

他的雙生姐姐,那個時時刻刻用怨恨的目光盯著他,纏著他,無論吃飯還是睡覺——前些年她似乎還是個嬰兒的模樣,爬在他肩上,抱在他%e8%85%bf上,仿佛隻要他一個不留神就會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

後來隨著他的成長,她似乎也漸漸長大了些,隻是長的比他慢許多。

她開始會走了,會跑了,卻依然絕不會遠離他,時時用那陰沉冰冷的目光看著他,看著這個家裡的每一個人。

他每天都被包圍在怨恨裡,姐姐死沉沉的氣息像是把他和外界隔絕著,他的身體每天都是冷的,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溫暖。

家裡人都隻覺得他是個怪孩子,早熟的,麵無表情的,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恐懼——他每天都在怕,怕姐姐,也怕家裡的每一個人。

他們是凶手,卻還若無其事的生活,沒有一個人提起那個,或者那許多死去的女孩子。

那些女孩子明明也都是桑家的骨血,隻因為生在那個特殊的日子。

他知道,隻因為他是男孩他們才留他一命,可是卻對他的生辰諱莫如深,連看的眼光後麵都藏著一些說不清的東西——否則,為什麼不讓他和他們住在一起,卻讓他住在桑園裡。

他誰也不能相信,連姐姐的事也不能說,那隻會把他變成這個家裡的怪物。

他一個人,拚命的看書,看遍了桑家收藏的玄書,又開始四處搜集研究,拜了兩個天師做師傅,隻十二歲時就已被兩位師傅譽為鬼才,懂的越來越多。

——姐姐一出生就被溺死,冤魂不散。他和她一母雙生是世上最為接近的人,嬰兒時最容易被附著,甚至就像身上長的一個寄生瘤子,到死也驅之不去。

到死,他都得被包圍在這種陰冷的怨恨裡。

到死。

可是,他又能活多久?

桑家的人都短命,除了被命中選定的桑園看守人,其他人俱是早夭早亡,他們的壽命都會折給看園人,連嫁進來的媳婦,生下來的孩子,沒有幾個能逃得掉。

那麼他呢?他又能活多久?會不會就快死了?

死了之後,會變成什麼樣?

那時的他很怕,因為他知道死亡不是結束。他若死了,還有一個一直恨著他盯著他的姐姐在等他。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死後的世界,所以那一年,他闖入了桑園的地下。

——那也許就是他走上了另一條路的開始。

後來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妖天師是個從不回頭,從不看過去也從不看身後的人。但如果真的要回想,也許從那一天,他從桑園的地下回來的時候,那個叫做桑桓的孩子就已經片片崩潰零落了。

他不想成為看園人,也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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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活著。

他開始意識到,既然他已經被附身,那也是可以反過來利用的——桑家陰女那來自桑園冤孽的龐大陰氣既然能把他逼上絕路,也就能讓他絕地逢生。

桑桓殺了自己的兩位師傅和他們的家人,煉了他們的魂,用那些怨恨的血作為引子,把姐姐的冤魂跟自己陰陽錯身徹底融為一體,從此走上了妖天師的路。

他不恨也不討厭他們,隻是因為需要,所以就殺了。隻是這樣而已。

再沒有想過兒時他們給他的那些連家人也沒有給的關懷和溫暖。

他不知道什麼叫溫暖。

不知道。

桑正信看著擺在自己桌子上的一麵小銅鏡,是用來跟攝魂陣裡那一麵連接在一起,隨時追蹤整個祭壇。

看著,不屑輕笑,把小銅鏡反扣了過來。

——古珧被解決了嗎?

倒是比他意料的要快,但有什麼關係,他暫時已經收集了夠用的魂魄,這個陣之後變成什麼樣子也沒關係。隻要他再次墮魔變回妖天師,需要的魂魄隨時再開新祭壇就是了。

至於古珧,雖然有點可惜,但他也總是自作主張難以控製,損失了,也就損失了吧。

桑正信陷進皮椅裡輕輕旋轉著,前生的墮魔,他用了姐姐冤魂的力量。

妖天師的壽命比人類長得多,但用儘各種妖術也不過撐了三百多年。他在最後將姐姐的力量用儘,給自己安排了轉生——轉生是個未知的變量,連他也沒有料到,轉生之後姐姐雖然似乎還有一絲嵌進他魂魄裡的殘魂,卻已經不再擁有任何力量了。

不過命運似乎還是很厚待他這個惡人的,竟然將桑寧這個轉世陰女送到了他麵前。

這一次,就用桑寧的魂魄,讓他再一次成為妖天師。

第九五章

——父%e4%ba%b2最小的叔叔出生時是一對龍鳳胎,卻正趕上陰年陰月陰時——當時,曾祖心狠,就把女嬰溺死了,剩下一個男嬰。因著桑家本就子嗣不旺,又是男孩,就如常的撫養,隻當不曾有過另一個女嬰。

誰知女嬰怨氣未散,糾纏在雙生弟弟身上,終是將他引入歧途,成了個禍國殃民的惡徒。還一度混入朝綱,惹得朝中動蕩,一方生靈塗炭,險些害得桑家滅門。

千年前,桑宴對月見說的那些話,似乎在腦中越來越清晰了。

桑寧背靠著展架,抱著膝蓋縮在地上,那個有著數不清的複眼的嬰兒就坐在她麵前的地麵上看著她,漆黑的,有著純黑的珍珠似的光澤的眼睛,每一個都倒影著她的影子。

她曾經很害怕這個嬰兒,仿佛這裡滿廳的邪氣都是從這個鏡子裡爬出來的嬰兒身上散發出來的——但這樣麵對麵坐了太久,在知道了她的來曆之後,桑寧才發覺這雙漆黑的眼睛後麵根本是一個空殼子。

這隻是它的一縷殘魂在桑正信內心裡表現出的具象而已。根本沒有感情,不會思考,連活動都隻是遵循著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