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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虛渺之縹 黑醋栗 4499 字 3個月前

00.

——這或許是時間和他開的一個玩笑。

遊蕩在時間中的亡靈站在異國的巷子裡如是想道,或許用站這個字並不是那麼的準確,因為他半透明的身體此時此刻正懸浮在空中,似乎風一吹就會飄到了更遠的地方。

比如海對麵的他的故土。

不過這些並不是最重要的。

因為他眼前的這個金發碧眼的小女孩已經奪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01.

眼前小女孩還還沒有長成他記憶中的那個模樣,未來可以算是耐看臉上此時此刻也還帶著幾分嬰兒肥,卻也一點兒都不難看。她那頭淺金色的短發尚未留長,就算勉強紮起也隻是個衝天的洋蔥頭,就連她的個子也是才勉勉強強到他腰部這麼高。

一切都比他記憶中的那個人要稚嫩許多。

或許唯一相同的就是她的那一雙碧色的眼睛,雖然有帶著幾分疑惑,卻還是和他記憶中的一樣溫柔。

當然,僅僅是局限於在他麵前所表現出來的那個她。

他當初也是到了計劃的最後一步,也就是就當他以為自己就要成功、他想要的不過是唾手可得的那一天晚上才知道,一直被他保護著的人其實完全就不需要他的保護,他最信任的人不過是被敵手一早安排在身邊的間諜。

就連她的性格、她的名字都是虛假的。

她的性格和她真正的主人——也就是他的敵手一樣的冷淡,她說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效忠過他,更稱不上是背叛,不過是欺騙罷了。

她寧願要一個字母做為名字,也不願承認他口中的那個人的存在。

斯佩多原以為自己應該是恨著她的。

即使他最終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也計劃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獲得了成功,就連他生命的最後這些年中也將一切投入到了他最初想要做的“擴大彭格列的勢力”之中。

他原以為自己忘記一切的。

可又有誰知道在她離開西西裡後的這些年中,他卻是連做夢都會夢見她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反倒形成了他這個愛玩弄人心是名揚在外的術士的噩夢。她的聲音她的眼神甚至她的笑容他都無法忘記,仿佛是烙刻在靈魂深處一樣,並不是一句“想要忘記”就可以做到的。

他拉不下顏麵去找她,更不可能向自己昔日的敵手去詢問她的下落。

然而就在她離開彭格列的幾年之後,卻從自己昔日的敵手那裡收到了一封信,作為同僚也有段時日,也曾算計過彼此,斯佩多對於對方的字跡自然不會陌生。他原想著昔日的對手如今的路人會突然寄信給他可能是有陰謀,可當他打開信封一看,卻發現裡麵除了另一個密封的信封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斯佩多看見那信中信,忽然就想到了北方那個雪原之國中名為套娃的名產。

他的對手自然不會做出什麼無聊的舉動——斯佩多就很清楚,他眼中有趣的行為在對方眼中很有可能就是無聊。事實上斯佩多也想象不出除了戰鬥之外,還有什麼在那個男人的眼中是屬於有趣的。

可是當他拆開信的時候,卻寧願這隻是對方的一個惡作劇,而不是單純的轉交工作。

那是她的信。

或許是他從她那裡得到的第一封也是最後一封信。

他最終還是沒能再看見她。

02.

“叔叔……?”

看上去才八、九歲大的小女孩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年齡尚小的她就連手上也帶著幾分肉感,而不是似他記憶中那般纖細,但如果眼前的人已經長成了他記憶中的模樣,或許他也就不能夠再維持此刻的冷靜了。

“Nufufufu……你叫什麼名字。”

斯佩多彎下`身與眼前的小女孩保持著平視,語氣和神態也儘量維持著和平時——或者說生前相同的樣子,隻是那靛色的雙眼中卻帶著幾分難以捕捉的懷念。

一直被他收在%e8%83%b8口前的信與照片正隱隱地發著熱,然而這樣的一點灼熱感對於他這個一直遊走在時間中的亡靈而言,卻早已經算不了什麼了。

“V-3……不對。”

小女孩說到一半的話被她自己打斷,她搖了搖小腦袋,尚且年幼的臉上帶著幾分困擾,但這困擾最終卻還是變成了堅定。

“我叫薇薇安。”

她說。

“幽靈叔叔呢?”

03.

亡靈的生活對於斯佩多而言並沒有什麼,對於曾經……或者說相較於這個時代而言的未來,被人稱作惡魔的他來說,現在的他不過是沒有了實體罷了。

就算是他還活著的時候,也是被人稱作飄渺的、無法捕捉實體的霧。

這個稱呼讓斯佩多忽然想起了太多的往事。

——比如那枚被他扔在床腳的指環。

“斯佩多叔叔?”

年僅十歲的薇薇安衝著斯佩多揮了揮肉嘟嘟的爪子,斯佩多雖然無法觸碰到她,卻也是能夠想象這雙手握起來該是有多麼的舒服。

——男人都是喜歡自己的女人肉感一點,卻喜歡欣賞彆人家骨感的女性。

當然,那些把自己包裝得好似聖誕節禮物的女性,卻向來不是斯佩多喜歡的那一類人。

索性的是,他喜歡的那個人似乎從來都不把那些累贅的東西當作潮流;相反的,或許西裝襯衫才是她的鐘愛。

“怎麼了?”

斯佩多一直都沒有糾正年幼的薇薇安對自己的稱呼,或許是覺得這樣的稱呼比起他記憶中的“斯佩多先生”要好上太多的緣故吧。

他從前一直希望她叫他的名字,卻不想一直到最後,他卻連她真正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

“眉毛,都皺在一起了哦。”

薇薇安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然後踮起腳尖,似乎是想要夠到斯佩多的額頭,但無奈身高差就擺在那兒即使她踮起腳、伸長了手臂都無法夠到斯佩多的額頭。

最終還是斯佩多好笑地彎下了身,才勉強讓著小女孩可以觸碰到他的眉。

——即使她的手最終還是穿過了他的身體。

筆直地,就仿佛他是沒有實體的空氣一般。

他們畢竟是人和亡靈。

生與死的差距。

04.

斯佩多從未想過自己一直到死都佩帶著的東西,居然在他死後也一直跟隨著他,比如那枚當初一世家族都佩帶著的懷表、比如她的信,又比如說……

他們生前唯一的一張合照。

照片中的她穿著白色的長裙——在他記憶中她除了任務以外,鮮少穿這麼繁複的裙裝——即使如此,那條裙子對於當時而言卻已經是再簡單不過的了。她的金發盤起,臉上帶著的是淺淺的笑意,他們的手交疊在了一起,哪怕是現在斯佩多卻仍能想起當時的溫度。

“I will always be with you, no matter where you go.”

軟糯的女聲念著照片背後的那段她%e4%ba%b2手寫下的話語,斯佩多低頭一看,發現年幼的薇薇安正仰著頭看著他手中的照片,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薇薇安眨著碧色的雙眼對上了他靛色的雙瞳。

“叔叔有喜歡的人了嗎?”

斯佩多聞言蹲下了身體與薇薇安保持平時,他看著這個年僅十歲的女孩,雙眼中像是閃過了什麼,最後他才點了點頭。*思*兔*在*線*閱*讀*

“嗯,有了哦。”

他想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即使眼前的人隻是她的過去。

薇薇安困惑地咬著手指,看見斯佩多並沒有生氣這才繼續問道,“那寫這段話的人是叔叔喜歡的那個人嗎?”

“嗯。”

這個回答讓斯佩多總覺得有那麼一些心虛,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已不確定自己應該是喜歡那個人多一些、還厭惡那個人多一些。可當他得知那個人的死訊時,卻是有那麼一瞬間想拋開手邊所有的工作,什麼開戰什麼談判什麼擴大家族勢力統統都靠邊。

他隻想趕到大不列顛去見她。

——哪怕是屍體也好。

“那麼她一定很喜歡叔叔你哦,”薇薇安拿出了放在口中的手指,衝斯佩多露出了一個笑容,仿佛是倫敦冬日午後的陽光一樣,可以將最堅硬的冰都一同融化。

斯佩多一怔,聽到這句話之後他想要反駁她的,但最後他卻隻能以不符合他一貫形象的、乾巴巴的反問她,“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因為薇薇安以前就有這麼想過啊,”她眨了眨眼睛,“如果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拍照的話,就一定要在照片背後寫上這麼一段話。就算今後分開了,也可以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就算今後分開了,也可以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斯佩多看著眼前信誓旦旦的小女孩,最後屈指在對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當然,他是佯裝自己的手指沒有被她的身體穿過。

“……人小鬼大。”

年幼的薇薇安抱著絲毫沒有痛感的額頭,傻傻地笑著。

05.

時間向來是喜愛玩弄人類的,哪怕是亡靈也不例外。

不知不覺中,斯佩多和年幼的薇薇安相處已有三個多月的時間了。曾經身為異能者的斯佩多,自然是可以感受到支撐著自己存在於這個時代的力量正在逐漸的流失。

說不準哪一天他就會消失在薇薇安的麵前。

他並不知道薇薇安有沒有發現這件事,十歲的薇薇安比起他記憶中的那個她似乎要黏人許多,雖然沒有他記憶中的那般獨立,卻也不適可愛。或許是因為過去的相處和遺憾,斯佩多對待年幼的薇薇安總比平時多了些許耐心。

這三個月來斯佩多有時候也會想,如果她並不是那個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間諜、如果那時候她並沒有離開自己,那麼他們會不會也有自己的孩子。

比如像這個時代的薇薇安一樣的一個女兒。

他們可以%e4%ba%b2手將她慢慢地養大、見證小公主成長的過程而不像她的父母一樣在童年存有任何的遺憾。他們可以為小公主梳頭、會給她買好看的衣服,如果有人欺負了小公主、或者有哪家不長眼的臭小子要追求他們的小公主的話,也得問問看他同不同意。

如果他們的壽命可以再長一些,說不定他可以握著小公主的手,陪她從紅地毯的這頭走到那一頭,將小公主送到可以令她托付終身的男人手中。

最終她在他的懷中哭得像個淚人,同時卻依舊笑著說自己為小公主找到了喜歡的人而感到欣慰。

可惜這些不過都是他如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