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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匕首,葉孤城是認得的。宮九十八歲生日,葉孤城以一人之力覆滅商路之上的劫匪,在他們的寶庫裡搜羅出十八顆成色澄澈,顏色豔紅的鴿子血,白雲城最好的工匠精心琢磨了三個月,鑲嵌到早就鑄好的匕首上。那柄匕首與葉孤城常年使用的佩劍出自一塊玄鐵,宛若一體。

葉孤城將這匕首送給宮九的時候,他極為歡喜,隻是葉孤城鮮少見他使用。本以為宮九慣用扇子,使不慣匕首,葉孤城也就沒有再詢問。今日方知,宮九將這匕首放在床邊暗格,幾乎觸手可及的地方,夜夜相伴入眠。

宮九麵目浮現出一個幾乎扭曲的笑,葉孤城還來不及體味他那笑之中複雜的寒意,就感覺手被握緊,那一柄入手冰涼如水的匕首也被握在他手上,宮九覆著葉孤城的手,眷戀般的撫觸了幾下掌下光滑細膩的皮膚,忽然猛地握緊,帶著葉孤城的手向他%e8%83%b8膛猛然一送。

葉孤城一個激靈,睜大眼睛。宮九不是在耍花槍。手臂傳遞來的力量讓葉孤城清楚的知道了這點,他心下駭然,可是身體跟不上思維的速度。葉孤城在心裡默默演練,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打偏這個匕首,或者將他弟弟推開。可是,宮九下手又快又狠,絲毫沒有因為這樣的凶器刺向的是自己的%e8%83%b8膛而有所顧及憐惜。

生死,一瞬。

葉孤城隻來得及將匕首偏開三寸,避開心脈。一切發生的迅疾,葉孤城卻仿佛聽到了匕首撕裂肌肉的聲響。葉孤城的手一向很穩,刀劍入肉的感覺,他也算是熟悉。

談不上害怕,在這樣情義焦灼的時刻。葉孤城隻覺得自己很冷靜,讓他自己都詫異的冷靜。宮九對葉孤城笑著,更用力的將葉孤城手中的匕首捅入幾寸。血,緩緩的流淌。此刻,宮九上身j□j,猙獰的傷口毫無遮掩的刺進了葉孤城眼眸,讓他眼眸生疼。

宮九的笑容,無論何時,都很美。有一種傾儘一切的隔世溫柔,一縷一縷的縈繞,一寸一寸的**。此刻,哪怕他身受劇痛,還是對葉孤城笑得很美。

葉孤城麵無表情。他掰開了宮九覆在他手上的手指,力道精準,不再觸動插,在宮九%e8%83%b8膛的匕首分毫。而後,他深吸一口氣,卻因為空氣中已經開始彌漫的血腥而皺眉。抬手,握住冰涼的匕首,猛然拔出。

宮九一聲悶吭。

葉孤城沒有理會宮九的悶吭,急取宮九%e8%83%b8`前三處大%e7%a9%b4,止住不斷湧出的鮮血。又伸手從宮九床頭的暗格取出紗布和金創藥,手法嫻熟的給宮九包紮。

宮九按住葉孤城在他%e8%83%b8`前動作的手,眼神裡滿是倔強。葉孤城同樣看著他,眼底也絕然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波瀾。

兄弟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宮九%e8%83%b8`前又開始流血。末了,是葉孤城先妥協。

葉孤城頹然的坐在床下的小幾子上,抬起一隻手遮住眼,背靠著雕花的木床“說吧,你想要什麼?”

宮九不是沒有看到葉孤城頹然的神色。隻是,到了今天這一步,由不得他再心軟退卻。宮九沒有理會指縫中滲出的鮮血“哥哥,我想要和你,白首不離。”

葉孤城的瞳孔驟然一縮。一向平穩的呼吸變得急促,他隻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什麼東西哽住,嘴裡泛起腥甜的血腥。宮九卻並不打算放過他,明明已經流血到虛弱的人,卻硬撐著下了床,坐在葉孤城旁邊。

宮九扳過葉孤城的臉,狠狠印上那豐潤飽滿的%e5%94%87。不是曾經半明半暗的摩攃,也不是早上起床撒嬌弄癡討要的早安%e5%90%bb,是真真切切,毫不掩飾的掠奪。細白的牙齒銜住飽滿的%e5%94%87珠,一點點的廝磨吮xī,滑膩的%e8%88%8c尖貪婪的勾進濕軟的口腔,細細的吞咽葉孤城口腔裡的每一寸血腥氣味。

相似的鼻梁互相摩挲,讓葉孤城泛起酸麻的感覺,幾乎被狠狠逼出淚來。氧氣被掠奪,身體越發的無力酥軟。

葉孤城終於無法忍耐,欲要推開宮九,隻是,觸手,是一片濕粘。葉孤城指尖輕撚,就知道自己摸到了什麼。溫熱的血也如同猩紅的小蛇,纏繞在他的手指上,殘存的溫度迅疾的蒸騰在空氣中,不多時,掌心就是一片濕冷。

葉孤城不敢再用力。還沒有想到如何推開不讓宮九再受傷的推開宮九的方法,一直在他%e5%94%87上肆虐的人卻先攤在他懷裡。

葉孤城下意識的摟緊懷裡的人。失血過多,情緒失控,宮九能堅持到如今,也算是天賦異稟了。此刻,在葉孤城懷裡的人麵色蒼白如雪,從來溫軟的眉目此刻卻是緊鎖,葉孤城將他抱起,放在床上,起身要端一盆水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卻被阻攔。

縱使是暈了過去,宮九仍然死死攥著葉孤城的衣角,仿佛傾儘所有的挽留,生生死死的糾纏,讓葉孤城驟然心底一痛。

那是他的弟弟,從小錦衣玉食,精細養大的弟弟,何嘗有過這樣委屈狼狽的時刻。可是,宮九之所求,是公然向世俗發起的挑戰的。葉孤城固然不畏世俗,然而,他邁不過心裡的一道坎。兄弟禁斷,本就是罪惡。何況,為他們的任性買單的,是他們的父母。

玉羅刹行事乖張,肆意無常也便罷了,可是葉傾閣呢?縱然葉孤城可以不顧全天下的眼光,可是,他麵對不了葉傾閣的盈盈淚光。

為宮九包紮好,葉孤城仿佛%e8%84%b1力一般的坐在床下的小幾子上,將臉埋入手掌。他的弟弟,給他出了此生最大的難題,偏偏,進退,他都狠不下心。

夜。葉孤城留書。將離。

作者有話要說:叔還是不會寫虐文啊。

第57章 卻把千山彆處尋

葉孤城離開的那夜,天空中飄起了細碎的雨滴。京城地處北地,少有甘霖。縱使有雨水紛紛,也大多是瓢潑大雨。若今夜這般溫柔的,委實不多見。

他沒有帶什麼人,將一乾劍侍婢女留在了太平王府。練劍即為修心,到了葉孤城這個境界,已經少有能撼動他內心的事情。然而,今夜的刺激對於他來說,太多了一些。他不忍心看見弟弟周身浴血,滿目乞求。可是,他更做不到耽於情愛,而放棄本該承擔的承擔。所以,他選擇離開。

並不是離開他的弟弟,此生永不相見。而是葉孤城覺得,宮九這樣的男人,愛情應該是他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他看著弟弟長大,知道弟弟的野心。所以,葉孤城以為,遠了,就能淡了。

可惜,那人是宮九。而他,是宮九此生唯一的執念。唯此,不可棄。

宮九醒來的時候,半邊床榻已經冰涼。

他自然沒有奢望,在經曆了昨天的一幕之後,他的哥哥還會毫無芥蒂的和他同榻而眠。%e8%83%b8口是細微的的疼痛,他掀開%e8%83%b8`前被仔細包裹的傷口,果然,昨日近乎透%e8%83%b8而過的傷口,今日隻剩下了淺淡的傷痕。

宮九無聲苦笑,這樣的體質,又修習了那樣的內功,連用傷口跟哥哥乞憐的資格的都沒有。

他何嘗不知道葉孤城會離開。可是,知道,不代表他就接受。隻是,那需要時間。他和葉孤城,彼此都需要時間。

宮九還有幾分蒼白的手指撫上桌上鋪平的雪浪箋,紙上的墨字淋漓,卻是內斂的溫柔。如今到了這一步,葉孤城對宮九,還是滿載的溫柔。〓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葉孤城寫“須知此情為孽,兄今遠離。唯望珍重,福久長安。”

一張紙,能承載多少情誼?能否承載了宮九的全部癡心?能否斬斷葉孤城對宮九的全部私心偏愛?

自然是不能的。然而,人就是這樣的動物,明明知其不可,偏要如此而為之。仿佛這般,就能粉飾太平。然而,葉孤城自己都是知道的,他的弟弟,是何等倔強。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給自己說不的機會。

宮九絕白的指尖一點一點描摹著紙上的痕跡,閉上眼,仿佛就能勾勒出那人寫下這些句子時的姿態。宮九能將葉孤城的字跡模仿得彆無二致,下筆的力道,手腕的提收,棱角的轉折,都能描摹得一絲不差。

福久長安。可是,你不知道,我%e4%ba%b2愛的哥哥,沒有了長安,我要福久何用?

心底是洶湧而來的毀滅欲,宮九不僅想撕毀眼前這張紙,更想傾覆了這天下。他的手指動了動,然而,終歸是不舍得,末了,隻是將葉孤城的留書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到隨身的荷包裡妥帖收藏。

愛又如何?恨又如何?到了今天這一步,宮九恨翻了天,也不過是愛倒過來寫。他確乎想過幾萬種廢了葉孤城的武功,囚禁他一輩子而不被旁人發覺的辦法,然而,到頭來,他竟一種也舍不得實施。

宮九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眼角拖出一道紅痕,飛斂入眉。平素本就是溫柔無匹的男子,此刻眉目瀲灩,更是有一種動魄驚心的美。他看著房間裡從波斯進貢而來的水銀鏡子,對鏡子中款款微笑的自己無端生出一抹厭惡。

纖長的手,撫過如玉的臉頰,鏡中的男子神色有些癲狂。他喃喃出聲“笑得再美,有什麼用?和哥哥一點都不像,真是讓人討厭呢。”

嘴角的笑意一點一點收斂,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恍然不見。鏡中出現的男子,眉目如浮冰碎雪,長發未束,整個人卻仿佛一柄長劍,鋒利無匹,舉世無雙。

端著洗漱用品的婢女低眉斂目,走到宮九身後,輕聲問道“大公子可是要梳洗了?”這是白雲城的舊部,葉孤城昨夜走得匆忙,導致從來仆從環繞的白雲城主,竟然孤身一人離開,將他一乾婢女劍侍都留在了太平王府。

葉孤城和宮九乃是雙生之子的事情,在白雲城並不是秘密。白雲城的婢女是舊日桃花島上曾經照顧他們兄弟二人的心腹之人,也就習慣了稱呼葉孤城為大公子,稱呼宮九為小公子。她們侍候葉孤城的時日不算短,宮九刻意之下,竟連這些貼身侍女也騙過了。

背對侍女,在她們看不見的弧度,宮九無聲苦笑。再像,又何如?是不是模仿你的習慣,就能離你更近。是不是頂著一張和你相差無幾的臉,就可以假裝我們已經在一起。是不是我騙過了全天下的人,就可以假裝自己是你,就可以和你所謂的“白首不離”。

宮九恍然想起,幼年時候聽過的軼事傳聞。說的是,漠北之地,夫妻二人,一人身死,另一人必將其焚化,取骨灰合酒飲下。至此之後,永不分離。

將那人融入骨血,放進身體裡,仿佛這樣,才是最妥帖溫暖的保管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