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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憐惜自己更甚。至少他繁忙的童年裡,還有母%e4%ba%b2溫柔的撫慰和鼓勵。而宮九,隻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一次次的挑戰自己,突破極限,兀自優秀。父%e4%ba%b2固然時常引導他,然而,卻不能日夜相伴。這個孩子,是自己一天一天熬過那些寂寞淒清的時光的。

有些縱容,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歇。很多年後,當葉孤城被宮九壓在身下,任意施為的時刻,他恍然發覺,自己是在溫水裡的青蛙,抑或說,是陷在了宮九最耐心的布置下的最長最久的一個局之中,並且,並不打算抽身。

此時,他們在江南流連日久,探子已然回報陸小鳳起身去了山西。是夜。葉孤城在燈下提筆手書。習劍到了他這一步,並不拘泥於劍招的演練,一俯一仰,一坐一息,都能錘煉劍意。而葉孤城鐘愛的,是在運筆之間,領悟天道,將劍意合了天道,方為極致。

其實,他這樣有逐鹿之心的人,無論英雄還是梟雄,本就是逆天而為,極少有人能順應天道的。而葉孤城偏偏就能,因為他的劍意從來就不是掠奪,而是守護。護一家之人,護一座城池,護祖輩榮光。順應本心,方為自然。

葉孤城平日素來喜歡用墨色極為深刻油亮的鬆煙墨,卻喜歡用淡墨,墨塊淺淺的淹沒,留下均勻的痕跡,最終化為濃黑。葉孤城用墨汁將筆尖潤開,稍稍停頓,在紙上留下淋漓的墨字。

陸小鳳。

墨汁中有大量的水,按說字跡是該迅速暈散的,然而下筆之人力道極深,墨跡來不及散開,便被封印進紙張。

葉孤城稍微停頓,又再度蘸了蘸墨,繼續寫下幾個斷續的詞。

閆鐵珊。山西。霍天青。

最後,仿佛歎息一般寫下幾個字。之後靜默不語。書房之中,隻有蠟燭燈芯偶爾爆裂的聲響。宮九走到他身後,看到那四個字的時候瞳孔一縮,又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那四個字是,西門,吹雪。

飲罷梵音的那一夜之後的夢境紛至遝來。絕世劍客,紫禁之巔,雙劍交鋒,一劍西來成絕響。也許對於旁人,那是許多年後仍然津津樂道的曠世之戰,然而對於宮九來說,那是最深的夢魘。讓他久久不能平靜,多個獨自成眠的黑夜,這樣的夢境能讓他冷汗著驚醒。隻有死死握住哥哥%e4%ba%b2手刻的玉佩,才能繼續入睡。

那個夢魘的名字,叫做西門吹雪。

其實宮九是兩難的。他想過先下手為強的出去西門吹雪。哪怕那個男人真的武功驚世,劍法超群,然而畢竟隻是一個人,隻是血肉之軀,如果未來哥哥真的會殞命於西門吹雪之手,那麼他拚著大半組織儘毀,下毒,刺殺無所不用其極的,也必須要把他出去。

隻是,宮九害怕。他知道獨自一人站在頂端有多寂寞,那樣的寂寞,是心靈永遠空缺一個角落,那個角落,連%e4%ba%b2人,連愛人,都填不滿。他不想哥哥承受這樣的寂寞,也決不允許哥哥的心為他人而空缺。於劍學一途,當世之人,唯有西門吹雪與葉孤城方能觸摸其頂峰。二失其一,餘者畢生之憾。

所以宮九沒有動西門吹雪。

葉孤城早已注意到了身後之人,隻不過沒有在意。能進這書房而不被劍侍們阻止的,大抵隻有宮九一人了。他手下的劍侍雖然名為劍侍,實際上卻是白雲城中選出的資質上佳的少年訓練而成的侍衛。他們的功夫是葉孤城%e4%ba%b2自改良的葉氏劍法和桃花島武功的結合體,即使單打獨鬥,在江湖上也能算得上是二流高手。更何況宮九為他們製訂了縝密的配合,能突破他們防線的,天下不過寥寥數人。

宮九此刻心思千回百折,對著葉孤城,麵容卻是一如既往的甜膩微笑,“哥哥,咱們不去山西湊湊熱鬨?”既然哥哥和西門吹雪必定相遇,那麼不若采取更溫和的相遇方式,宮九不信,成為知己之後,西門吹雪還能在紫禁城上對哥哥那麼絕然的下手。

隻是,宮九不知道,這或許是他一生做的最錯的決定。在多少次尋找哥哥未果卻發現他和西門吹雪探討劍道的時候,宮九默默淚流滿麵,隻是,為時晚矣。

葉孤城將整個大金鵬王的劇情回想了一遍,認為去山西勢在必行。畢竟,那裡有最為關鍵的人物,霍天青。遂隨意的“嗯”了一聲,擱下筆,“夜深了,回去睡吧。”說罷便率先走出書房。

宮九在葉孤城身後意味不明的笑笑,盤算著今日的戰績,得到哥哥貼額頭一次,揉頭發兩次,倚在哥哥懷裡兩柱香的時間。估算了一下死皮賴臉跟哥哥睡一個床的可能性,然而覺得有些操之過急,最終放棄。隻是,宮九勾起嘴角,笑得越發溫柔繾綣。一句話被泯滅於%e5%94%87齒。那是“哥哥,不急,我們來日方長。”

兄弟二人輕裝簡從,不日,抵至山西。山西城尚且彌漫著醋香,葉孤城和宮九也便入鄉隨俗的吃了山西臊子麵,貓耳朵等等地方特色的美食,兩個人悠閒的,仿佛是結伴出遊的大家公子。

隻是,那天,客棧裡身著白衣,長劍傍身,黑發如墨潑的劍客,打破了一切平靜。葉孤城和那人對視一眼,仿佛靈魂都受到了震動。兩人各舉半杯清茶,遙遙舉杯,似乎訴儘平生。

宮九的臉,已然黑了。

第23章 君如明月我似霜

絕世神兵。

葉孤城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劍客的時候,腦中隻有這四個字。

西門吹雪自然也看到了葉孤城。不,他並不是靠看,在葉孤城走近這間客棧的時候,他便有所覺。未曾相見,他卻覺得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暗自吸引著他。他自己也覺得差異,此刻,二十四歲的西門吹雪,劍意已至臻境,外物已經少有能吸引他的東西了。除非,是絕世利劍。

西門吹雪自然是有許多藏劍的。然而,他隨身攜帶的,才是真正意義上屬於他的劍。那是一把古樸的長劍,劍身薄而鋒利,那是真正殺人的劍,鋒利,冰冷,絕無回旋,毫無保留。這是他的劍,也是他的為人。

而葉孤城的劍,是一把重劍。重劍藏鋒,大巧不工。他的劍寬厚,劍刃也並不鋒利,然而,卻比鋒利的劍更為可怖。君子不語,這是葉孤城的劍,恰若葉孤城此人。葉孤城閉關之前的劍,名喚“浣紗”,劍如其名的輕薄柔韌。葉孤城出關之後,卻令人收集至寒之鐵,融浣紗一劍,鑄此重劍。此後,劍意更為精進。何故?無他,勇於承擔而已。承擔,承手中之劍之重,方能享其鋒利,承守護一城之任,方能享其榮光。

兩個人仿佛對視了許久,實際上卻隻有一瞬。兩人皆不飲酒,舉起半盞清茶,遙遙舉杯,各自飲儘。

宮九不悅,然而毫無辦法。那種明明他在哥哥身邊,卻連哥哥身邊的空氣都掌控不住的無力感蔓延。他張張嘴,然後,轉身離開。

葉孤城已然無暇顧及他。他的世界,仿佛隻有一個人,一柄劍,以及,一場酣暢淋漓的生死對決。_思_兔_網_

西門吹雪向著葉孤城走來。一步。兩步。他走得極穩健,然而足音卻仿若虛無。他將手中的劍輕輕放在桌角,然而,一雙乾燥修長的手卻虛放上麵。劍不離身。這是西門吹雪的習慣,亦是葉孤城的習慣。

葉孤城原本是抱劍而坐的。然而此刻,他亦將長劍橫放於桌前。隔著半尺木桌,兩人相對而作。整座喧囂的客棧都安靜了,甚至沒有人敢大聲呼吸。他們眼前的兩人,具是長身玉立,鋒利無匹,就仿佛他們即是兩柄劍,相互對峙,卻又同脈而生。

“西門莊主。”葉孤城輕巧的將桌上倒扣的杯子翻轉過來,手腕一抖,淺碧色的茶水一線而下,敲擊在白瓷的茶杯中,輕叩出珠玉一般的聲響。他將茶杯輕輕一推,送至西門吹雪麵前。並沒有用什麼內力,不是可以的炫耀,不是肆意的示威,隻是三言兩語,淺淡相交。卻有些老友重逢的味道。

西門吹雪低頭端詳了葉孤城遞來的茶水片刻,又略微凝視葉孤城絕白的手指,似乎在評估眼前這人劍道的高深,又仿若隻是在端詳一件造物主的神奇作品。這片刻極短直到道西門吹雪端起茶輕輕飲了一口,也不過是瞬息而已。“城主。”他不必詢問眼前這人的身份。他的人,他的劍,就是最好的證明。

葉孤城笑了。“我與莊主可曾見過?”此般的話,他人說來總顯得輕浮,然而葉孤城偏偏說的仿佛不甚經意,甚至帶著幾分老友重逢的歡欣。

西門吹雪菲薄的%e5%94%87緩緩抿起。淡淡吐出一言。“神交已久。”

葉孤城不由笑意加深了起來。那是一種被認同的歡欣,這世間於劍道一途,寸寸皆為險阻,庸人停滯不前,怪才半路殞身。唯有正心正意,方能抵至極致。然而,此若良辰好景,人間四美,總難以集全。葉孤城固然為其中之一,然而終歸太寂寞。西門吹雪這個名字,在他前世便向往許久,如今得以一見,實乃,心願得償。

宮九何嘗走遠。他隻是在客棧對麵的酒樓停駐。酒樓對望,便是相對飲茶的兩人。宮九極少皺眉。相比之下,他更願意笑,越是生氣,笑得便越甜。因為他知道,惹他生氣的人的下場足夠愉悅他。

然而,此刻他隻能皺眉。他找不到合理的宣泄途徑。他不能對哥哥發火,不舍得是一方麵,更多的是,他知道這怒火隻會讓哥哥覺得莫名。他仔細剖析過自己的內心,很早便知道自己待哥哥不同。那是一種基由血緣,卻超越血緣的占有欲。那種深切的在乎,妄圖獨占另一人的全部目光的不滿足。每一天都提醒著他,他,宮九,對待他的哥哥葉孤城,已然不同了。他們永遠不再可能是純粹的兄弟之情了。

然而,縱使宮九已經想好了和哥哥在一起之後的全部可能,他卻仍在害怕和擔心一件事,就是哥哥對這一切毫無所知。

細白的牙齒狠狠噬咬著鮮紅飽滿的%e5%94%87,他們的%e5%94%87形彆無二致,宮九咬著自己的%e5%94%87,就仿佛咬在了葉孤城的%e5%94%87上。這樣的奇異聯想讓宮九越發滿足,然後,噬咬得更為用力。%e5%94%87齒間泛起甜膩的血腥,宮九伸出%e8%88%8c尖%e8%88%94了%e8%88%94%e5%94%87邊的血跡,閉上眼睛,回味似的吞下肚去。

他舉起自己白皙精致的手指,就仿佛那手指是葉孤城的一般。同樣飽含著懾人的力量,同樣的冰冷絕白。“哥哥的手啊,果然好美。”單間裡,宮九發出一串神經質的笑聲,往日翩翩公子般的風儀早已不在。他關上窗,不再看對麵的兩人。

帶著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