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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回去了,但是她人卻已不在。

那日在他和西門吹雪在紫禁之巔,峨眉派的掌門人獨孤一鶴便已到場。

“二位皆是當今天下數一數二的劍客,但恕老夫厚顏,二位與我相比,定不能取勝。老夫冒昧,希望二位延遲決鬥。”獨孤一鶴手中持劍,但劍卻未出鞘。

陸小鳳聞言,卻哈哈大笑,說道:“他們都想送死,獨孤掌門何必阻攔?要曉得,這世上明知是死路一條還要甘願赴死的蠢材,已經不多了。真有這樣的蠢材,即便是身懷絕技,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

獨孤一鶴卻笑著說道:“陸小鳳,你此言差矣。老夫縱橫天下數十年,內外功的修煉雖不能說當今天下第一,但若是你陸小鳳,饒是你靈犀一指獨步天下,可有把握接下老夫一劍?”

陸小鳳聳肩,歎息著說道:“我自然不能說沒把握。若我那樣說,這兩個家夥會以為我在胡扯。”

獨孤一鶴卻微微一笑,“老夫習劍將近六十年,誠於劍,誠於心,門下弟子遍江湖。要論劍,在場諸位誰能比老夫更有資格?但老夫厚顏請諸位見諒,今兒個老夫要倚老賣老,希望西門莊主與白雲城主的決鬥,暫緩。”

“為何?”他問。

“白雲城主,習劍在於何?”

“習劍在於誠?”、

“誠於何?”

“誠於劍,誠於心。”

“先誠於劍還是誠於心?”

“誠於心。”

“既是誠於心,何不問問你的心,此時除了劍之外,你是否還有牽掛?”獨孤一鶴摸著兩邊花白的胡須,笑著說道。

語畢,他轉向西門吹雪,“你的劍很快,但並不比我的快。閣下與白雲城主,不過二十有餘,而老夫,卻早是到了知天命的時候了。以你們的內功修為,根本無法與我匹敵。”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因為獨孤一鶴的話是真的。

如果說他和葉孤城的外功可以與獨孤一鶴的外功相媲美,但內功修為,卻是遠及不上的。獨孤一鶴是陸小鳳點名的幾位內外功修為皆已爐火純青的高手之一。

“老夫使的,乃是有情劍。”獨孤一鶴笑著說道,“所以劍出鞘,很少見血。二位何不賣老夫一個薄麵,何必給這大內的禁衛軍造成如此困擾?”說著,還指著下麵站立著的禁衛軍。

“葉孤城從不賣薄麵給任何人。若要我賣你薄麵,便已劍術見真章。”語畢,在琉璃瓦上的身影衣袂飄飄,做了一個起勢。

“老夫的道,與閣下並不同。”

“那我便劍不出鞘。”

兩條身影倏地靠近又分開,在琉璃瓦上幾個回合,便各居一方。

“葉某從未佩服過任何人,但若是獨孤掌門,葉某願賣你一個薄麵。”

“習劍之道在於誠,不止是誠於劍,更要誠於心。誠於內心的每一個渴望、每一個牽掛。”

葉孤城聞言,話中有話,“如同五十年前的閣下一般?”

獨孤一鶴哈哈笑著點頭,說道:“是的,就如同老夫當年一般。即使閣下要將我的過往倒出來,我也是這般回答。白雲城主可知,我為何而來?”

“為何?”

“我為了一封誠於心的信函而來,不論是否有用,但老夫總歸是要來了,儘力了,方能心安。”

葉孤城一怔。

獨孤一鶴笑著說道:“那封信,乃是陸小鳳送來給我的。”

他看向陸小鳳。

陸小鳳忍不住訕笑,“那是今朝寫的。”

今朝寫的?她到底寫了什麼?

獨孤一鶴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摸著胡子笑道:“閣下若是好奇,不如回去%e4%ba%b2自問尊夫人,如何?”

但是還不等到他對獨孤一鶴的話有所反應,就由花滿樓帶來了莫回傳來的消息,顏今朝在一日前已被平南王帶走。

三日後,平南王府的人工湖中,發現了一男一女的屍體,男的是平南王,而女的,肩膀上的桃花,水綠色的衣服,以及……那個有著流雲百福圖的羊脂白玉,無不昭示著那女子的身份,就是顏今朝無誤。

禍不單行,也是顏今朝被平南王帶走的那天晚上,葉孤城所在的彆院遭到了三波襲擊,莫回重傷,小顏冀失蹤。

事情過去已經將近一個月,顏冀仍然毫無音訊,而那個……總是帶著笑容,生氣時總是似嗔非嗔地喊著“葉孤城”的女子……每次想起她,左%e8%83%b8房總是不受控製地緊縮著。

“城主……”

莫回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他抬眼。

“城主,屬下無能。但夫人已經離開……城主何不……”

“誰說她已經離開?!”他厲聲喝道,喝斷了莫回將要說的話。“那個女子,雖然看似今朝,但她……絕對不是。”

那天在湖中浮上來的女屍,麵目浮腫,誰說一定是顏今朝?!

恐慌如同是那日見到那具女屍時一般,源源不斷地充滿他的%e8%83%b8膛。他的指滑過那套嫁衣,若是她還在,如今的她,肯定是笑顏如花地膩在他身旁,萬分歡喜地等著婚禮的到來。甚至,以她那樣的性情,說不準還會沾沾自喜地說:這天下能有幾人有幸穿上由第一神針的薛夫人送來的嫁衣?

“可是城主……”莫回望著自家主子,欲言又止。

那怎麼可能不是顏今朝?那右肩的桃花,身上的羊脂白玉,雖然浮腫但依稀可辨認的五官……他眉頭微蹙著,“城主,少主的事兒……”

“找到了今朝,自然就能找到少主。”葉孤城淡聲說道。

“……是屬下無能,辜負城主的信任。”他辜負了主子的信任,本該在發現夫人屍身的那天,就自刎謝罪的。可是,少主還沒找到,他怎麼能死?無論如何,也該將少主找到了,才對得起主子對他的培養,以及……才能告慰夫人的在天之靈。

人人都認為顏今朝已經不在人世,包括陸小鳳。

隻有葉孤城,固執地認為那個女子,隻是不甘心於被舍棄,所以選擇了遠走高飛。

“城主,夫人她……”莫回想起那具女屍,雖然已經埋葬,但是並未立碑。主子已經打定了主意,絕不認那具女屍就是夫人……但這般的話,夫人豈不是成了無主之魂?

☆、第四十三章

墨園裡總是冷靜而寂靜,自從顏今朝與小顏冀來了之後,這裡有人氣了許多。但如今,再度恢複了從前的安靜。

白色的身影穿過小道,原本打算回墨園的腳步一頓,然後轉至西側的梅園。聽聞顏今朝喜歡梅花,梅園裡有著大片的梅林,當日他將這裡劃為她閒暇之時看書作畫的地方。

梅園的門自從顏今朝離開了之後,大門深鎖著。

寧靜中,“吱呀”的開門聲顯得尤為突兀。踏進去,院中一切都很整齊,去到她經常呆的小廳中,貴妃椅上的毛毯貼得整整齊齊放在一端,旁邊的桌子上,還放置著一本還沒看完的醫書。

她看書的時候,一向是喜歡在露天的環境裡看,譬如說外頭的庭院,在黃昏夕陽將落未落的時候,她就會坐在外麵安靜地翻著醫書。若是在室內,她就會變得很懶散,坐沒坐相,經常就是整個人懶洋洋地趴在榻上,有一頁沒一頁地翻著,但奇怪的是隻要她看了,肯定就能記得個大概。

這裡最多的,就是醫書,還有一些她寫的劄記。走過書桌,不經意發現上麵有一局尚未下完的圍棋

黑白分明的棋子,眼前浮現出她隻手撐著下巴,嘴角噙著恬淡笑容的模樣,纖白的素手將棋子拿起,再一個個放下,自己與自己對弈。┆┆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忽然,有一種很不舍的感覺。他竟然……從來陪她下一盤棋。

不自覺地坐在桌子的一方,那個人卻抬頭,細長的水眸微彎,帶笑的聲音帶著幾分不在乎,“我不需要你陪。”

驀地,就想起那天,她臉色平靜地跟他說——

“葉孤城,我後悔了。”

那一句話,恍若驚雷。他猛地整個人站起來,手一翻,棋盤上的白子黑子都已灑落了一地。

“城主!”

巨響驚動了莫回,走進來,見到一地的黑白子,而一身雪白衣衫的葉孤城,立在案前,想來平靜幽深的眸,帶著幾分狂亂。

他臉上神情冰冷,大步踏出小廳。

“城主。”莫回追了出去。

“彆跟來,我要靜一靜。”他扔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梅園。

平安鎮裡人來人往,顏今朝以前買下的宅子大門敞開,走進去,很安靜。

在裡麵的院子裡,陸小鳳正在其中的涼亭喝著酒,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向他,有些詫異,“我以為你不會來。”

“為何不會來?”他走過去,淡聲問道。

陸小鳳聳了聳肩,說道:“我隻是想,她在世的時候,你也不見對她多重視,如今她人已不在,你也不見得會來。”

“我說過,她尚在人世。”

陸小鳳扔給他一個“你不要自欺欺人”的眼神,手一揚,整齊地排在涼亭旁的酒,其中一壇飛了起來,落在陸小鳳的手中。陸小鳳將酒往葉孤城的方向一甩,葉孤城接下他的酒。

“聽說你向來不喝酒,這是今朝所釀的梅花釀,我曾為其取名為今朝醉,也就剩下這麼一壇了,你若是喜歡,就拿去。”記得當時取名的時候,那個愛笑的女子橫了他一眼,說他淨是沒個正經。

葉孤城將酒放在眼前的桌麵上,有些茫然。

這是……今朝醉?他平時隻喝白開水,連茶都極少喝,更彆說是酒。但如今,他卻神差鬼遣一般,拍開了酒壇的封泥,與陸小鳳對酌。她釀的酒,暗香遲發,那酒香一直留在%e5%94%87%e8%88%8c間不散,就如同是她一般。

人已不在,但還固執地停留在他的心間。

陸小鳳似乎是有些醉了,一邊喝一邊搖晃著頭說起顏今朝從前的事情。說她在平安鎮多受鄉%e4%ba%b2們的喜歡,說大力神通小顏冀出生後,給顏今朝帶來多大的快樂又帶來多大的困擾,他說顏今朝雖是女子,可心%e8%83%b8豁達,說她雖然從前是見不得人的殺手,可自從她成為了顏今朝之後,多有善舉……

葉孤城一向都很喜歡安靜,如果有人總是在他耳旁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那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但是如今,他這樣聽著陸小鳳絮叨,竟然也沒有覺得討厭。似乎是這樣跟一個熟知顏今朝的人在一起,聽他說起她曾經的事情,就是她仍在身邊,從未走遠。

陸小鳳一直說一直說,說到太陽下山,又說到月上中天。

最後,終於累了的陸小鳳歎了一口氣,下了個結論:“我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大混蛋,可葉孤城,我發現與你相比,我隻能算是個小混蛋。”

葉孤城沒有說話,他和陸小鳳,似乎都喝了不少酒。他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看著天上一輪皎潔的明月,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醉了還是睡著了。恍惚中,他似乎聽到自己說:嗯,你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