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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記 久嵐 4410 字 3個月前

時,她幾乎要暈倒。

幸好城中的將士早已得知,把他們這些百姓全都放進城來,又有官宦,富紳人家搭了棚子,送來米飯給他們食用。

沈月華討了些粥給孩子喝。

路途不過五六日,可孩子的小臉已經瘦了,他不喜歡吃爛的乾糧,總是吐出來,她便隻好再喂,勉強沒有叫他餓死。

現在有溫熱的粥,他總算願意多吃一點。

沈月華靠著牆坐下,心裡懸著的石頭落了地。

冬日陽光照拂,她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休息了好一會兒,她才又站起來,去城裡尋找客棧,順便洗個澡,也給孩子洗一下。

他自從被生下來之後,就沒有洗過,身上一直都很黏糊,她也是。

整個路途,沈月華都在奔波,不敢有任何偷懶的念頭,也不敢鬆懈,直到來到安全的地方,她才覺得渾身都沒有了力氣。

幸好她還有錢。

沈月華在客棧要了一間房,立刻讓人送熱水上來。

她收拾了一番,躺在床上,把孩子安置好,倒頭便睡著了。

那一覺,睡得很沉,足足睡夠了四個時辰。

要不是孩子哭了把她吵醒,隻怕她還能睡。

現在想想,可能孩子中間餓了也哭過,隻她太困了,一點都沒有醒來。

沈月華梳洗妥當,抱了孩子出去。

雖然禹城現在暫且安全,但是榆縣被攻破之後,禹城很有可能便會成為第二個目標,將士們一刻不鬆懈的在鞏固城防,搭建木塔,隨時準備開戰。

沈月華問客棧夥計:“可有援軍過來了?”

夥計卻沒有她那麼緊張,笑道:“昨兒來的,小娘子沒見路上那麼多官兵呀,叫我說,那廣王鐵定找死,也不想想,咱們皇上順應天命當了皇帝的,還叫咱們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好,他一個反賊,算什麼東西!”

這幾年,沈月華走南闖北,也是處處聽聞皇上美名,就算趙蘭修的名字,也時不時的進入耳朵,聽說他已經當上了次輔,政績斐然,皇帝很是信賴,整頓吏治,發展經濟,多交於他辦理,在朝中乃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之一。

聽夥計如此說,沈月華徹底放鬆下來。

她要了一些米粥喂給孩子吃,自己買了幾個包子填肚子。

看孩子吃飽了,露出滿足的神情,她癡癡看了一會兒,又長歎一口氣。

總是這般喂也不是個辦法,可惜自己不是他的生母,也沒有奶,沒娘的孩子真是一根草啊,奶都喝不上。

沈月華摸摸他的頭,眼見他睜著圓圓的眼睛,精神很好,便決定帶著他出去散散步。

街道上果然都有官兵的身影,細看行人,如同那夥計一般,都不是很驚恐,看來,確實是有援軍來了。

沈月華在街上隨意走動,來到南邊街道時,卻見一個婦人抱著孩兒側對著喂奶,她一下子停下了腳步。

婦人察覺到有人看她,便回頭瞧了一眼,見是個抱著娃娃的年輕婦人,倒是笑了起來。

有孩子的女人互相遇到了,總是分外的%e4%ba%b2切,好像老鄉見老鄉一般。

“小娘子麵生的很,才搬來的罷?這娃也是才生的?”

沈月華回答道:“是從榆縣過來的,這娃是我妹妹的。”

婦人看她露出傷心的神色,也知道榆縣已經淪陷,便同情的道:“可憐的娃兒,幸好有個姨母呢,你們可在這裡安心住,來了好些官兵,總是沒事的。”

沈月華點點頭,目光又落在那婦人的%e8%83%b8脯上,她懷裡的孩子吃得正歡。

那婦人有些奇怪。

沈月華便直說道:“娃兒一直沒有奶吃,不知……”她說著又好似覺得唐突,彆人有奶,可彆人也有孩子,怎麼能奶彆人家的呢?

婦人怔了怔,果然有些為難。

“對不住,我不該說這些,還是看他可憐,生下來便沒有一口奶吃。”沈月華歎了口氣。

婦人皺了皺眉,想一想道:“旁邊一條街上有個元娘,她給人當過奶娘的,現在也生了孩子,要不我幫你問一下?”

沈月華連連道謝。

婦人是個好人,果真去了,那個叫元娘的也願意,抱著孩子就喂起奶來,一邊笑道:“這孩子乖,有些孩兒沒喝過,狠著呢,上來就是重口,他倒是很輕。”

沈月華欣慰的點點頭,暗想,狠就沒奶吃了,哪個不怕疼呢,好孩子。

元娘又問:“這孩子叫啥呢?”

沈月華一怔。

吳瑛離開的太快,也沒來得及問這些,她想了一下,吳瑛沒生之前,總是喚孩子叫寶兒,那小名就叫寶兒罷,至於大名,她丈夫姓周,或者就叫周瑛?

元娘笑道:“寶兒乖。”

真是個溫柔可%e4%ba%b2的奶娘,沈月華很喜歡她,給的酬勞也頗為豐厚,元娘就更加高興了,每日都給寶兒喂奶。

沈月華一直住在客棧,眼瞅著這戰也沒打起來,一時也在猶豫,到底是該留下來,還是往前去。

遇到這種特殊的時刻,她也有點兒迷茫。

這日,她抱著寶兒回去客棧,路上買了一個撥浪鼓,一邊玩了給寶兒看。

寶兒還小,什麼都不懂,隻睜著個眼睛,偶爾發出也不知是不是笑聲的聲音,倒是引得沈月華直笑。

屋簷下,她穿著柳綠色的夾襖,下著月白長裙,烏發如雲,即便過去這麼些年,仍是一如往昔般的美麗。

街對麵,呂步青呆呆的看著,眉頭越擰越緊。

他身後兩個軍士,互相看一眼,其中一個開玩笑道:“那小娘子著實好看,難怪咱們將軍路都走不動了。”

呂步青回頭瞪起眼睛:“彆胡說,你當她是誰,哪個敢染指?”

那軍士一頭霧水。

呂步青又看了一眼沈月華,確認自己沒有認錯人,可看到她懷裡的孩子,又覺得自己認錯人了。

但這世上不可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

應該就是她。

呂步青連忙走回了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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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隨從拿紙筆來,可提起筆的時候,又頓了一頓。

若是寫信告知趙蘭修,他指不定馬上就會趕了來,或許會耽誤仕途,可若不寫,這幾年,他到處派人搜尋,絲毫也沒有娶妻的念頭,繼續下去,也是蹉跎歲月,不如就讓他過來一趟,圓滿,或者死心,總要來個痛快。

呂步青刷刷幾筆寫完,叫一個%e4%ba%b2信立時把信送回京城。

幾天後,兩方突然開戰。

沈月華此刻也不能夠走了,聽說廣王另派軍隊,從後包抄,然而,呂步青也有此打算,兩軍已經在幾個地方打了起來。

四周可謂處處危險,誰敢不要命的還出城去?

沈月華隻能繼續住在客棧,在心裡暗暗祈禱這場戰爭可以儘快平息。

幸好身邊還有寶兒的陪伴,在這大半個月裡,她漸漸體會到了母%e4%ba%b2養育孩兒的艱辛,那並不似她對於王敏,對於賀允寧的那種關懷。

在起初的歲月,作為母%e4%ba%b2,需要承受的其實很多,她害怕寶兒吃不飽,害怕他生病,害怕他出這樣,或那樣的問題,為讓他過的安寧,對未來也已經有過許多的設想,現在沈月華真切的了解,原來做母%e4%ba%b2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卻又有特彆的樂趣與滿足,也許看著孩兒漸漸長大,便是人世間最最幸福的時刻罷,想她孤單的人生,此後有了一個孩子,沈月華感到肩上沉重分量的同時,也多了不少的勇氣。

這日,她哄了寶兒睡著,正要出去裁縫店,給寶兒買幾身衣服時,外頭卻響起敲門聲。

她隻當是夥計,走過去開門。

誰料門一打開,就見到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熟悉,是因為往年在她生命力刻下了深重的痕跡,陌生,則是因為,分彆了太久,久到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

所以,在那刹那,她隻當自己出了幻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

趙蘭修幾步走去,修長的身影遮住她麵前的光線,下一刻,他就把她用力的擁入了懷裡。§思§兔§在§線§閱§讀§

他的手好似一條繩索,困得她牢牢的。

沈月華腦袋裡轟隆一聲,才知真的是他。

她的心一下子跳的那麼快,好像要從%e8%83%b8腔裡蹦出來一般,可千言萬語湧到嘴邊,隻歎出一句話:“還是被你找到了。”

趙蘭修手指微抖,輕撫她柔軟的頭發,但語聲卻很平靜:“你始終還是躲不掉的。”

其實這幾年,他怎麼熬過來的,他自己都不敢回想。

沈月華孤身一人在這世界闖蕩,他多麼怕她會遇到意外,多麼怕從此再也見不到她,怕這輩子餘下的時間都會用於去找尋她。

有時候,在夢中突然就驚醒過來,整夜的睡不著。

所以,在那一日,他收到呂步青的信,才會歡喜的好像瘋子一般,一刻也停歇不得,急忙進宮去求見皇上。

皇上知他情深,臨時認命他為監軍,前往冀州。

他日夜兼程,恨不得在後背插上雙翅,生怕等到到達的時候,她又不見了。

幸好,上天還沒有如此殘忍。

他敲開門的時候,如願見到了她。

沈月華伏在他懷中片刻,輕聲問:“我娘怎麼樣了?”

趙蘭修淡淡道:“你還有良心嗎?”

她抬起頭,看著他。

他的臉頰比她離開時又瘦了一些,差點都要成巴掌臉了,下頜竟然還留了三寸來長的胡須,細看起來,確實陌生。

沈月華的手動了動,很想去摸摸他的臉,可始終還是沒有去做。

他也看著她。

她的麵上有風霜之色,添了些許成熟,瘦了,也黑了,可是她的秀色卻並沒有減少半分,如此看來,仍是那個令他極其心動,夢牽魂縈的女人。

他不禁歎息。

“沈月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伸出手,捧著她的臉頰,審視著她的每一寸皮膚,好似要再次把她刻在腦海裡一般。

她不知如何作答。

這一刻,說不感動是假的,其實她不是沒有想過在她離開後,趙蘭修仍然會堅持最初的決定,她不是沒有想過他會這般癡情。

可是,當他真的如此做了的時候,她才了解這份深重的情誼。

她很想去回報他,然而,他們之間卻橫亙著如此寬闊的一條河流,永遠也無法渡過,沈月華深知這一點,所以裝的若無其事。

她的眼睛安靜的猶如夜晚的明月,泛著淡淡的光輝。

趙蘭修心如刀絞。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麵對她這種眼神:仿佛從來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無情的令人心慌。

也許這些年,她真的忘掉了他。

也許這些年,隻有他一個人在念著她。

也許這些年,不過是他一個人還做著夢,以為結局會是圓滿的。

也許這些年,早就預示了他們之間的結果。

正當這時,屋裡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