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時候,含芝終於遠遠地看到了主子的身影,手裡還拿著她的外衫,但一瞧見她的身上已然披著太子殿下的衣服,含芝偷偷地笑了,又輕手輕腳地消失了長廊那邊。
又是月夜,又是兩獨處的情景。
楚顏抬頭看著顧祁,忽地問他,“殿下想什麼?”
“想應該把衣服拿回來,直接凍死,隻要太子妃一死,也就不用再費儘心思去控製趙家的勢力。”他答得毫不猶豫,看她的時候也冷冷淡淡。
楚顏黑了臉。
……這男,一天三個變。
聽他這語氣幼稚成這樣,楚顏也肥了膽子,索性伸手去拉肩上的衣服,笑眯眯地說,“那把衣服還給殿下好了,凍死就凍死,總是要讓殿下如願以償才好。”
話音剛落,麵前的倏地射來兩把刀子似的目光,縱容一聲不吭,那陰狠犀利的眼神也把未曾說出口的話表達得一清二楚——有種試試?
楚顏的手一僵,終究沒有把衣服扯下來,灰溜溜地又縮了回去,低頭用腳尖地上蹭一蹭的,“這不是想讓您消消氣嘛……”
她的發髻因為先前要睡覺了,被拆得隻剩下些許細小的發辮,其餘的青絲濃密地披散肩頭,宛若漆黑的瀑布。
顧祁看著那些發絲隨著她低頭的動作滑落肩頭,風裡微微蕩漾著,而她又如此孩子氣地做著這樣的姿勢,以腳蹭地的模樣可笑又可愛。
心裡忽然坍塌了一個角落,先前的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伸出手去捉住一縷風裡晃動不已的發絲,喃喃地說了句,“已經消了。”
楚顏抬頭望著他,迷茫地說了一句,“嗯?”
他瞧著那雙明亮的眼睛,忍不住歎口氣,“說,已經消氣了。”
楚顏於是又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眼神也像是被點亮的小燈籠,“當真?”
他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她光潔的額頭上點了點,“當真。”
這樣的她像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毫不掩飾。
顧祁心裡暗暗地想著,若是真能這樣下去,看著她毫無負擔的樣子,其實也很好。總好過那日華嚴殿的書房裡看見的她,滿眼淚水,好像全世界都負了她。
這樣想著,有的東西似乎清晰明朗起來,朝政是朝政,楚顏是楚顏,隻要活他給她的小小天地裡,其餘一切最好都被隔離開來。
就顧祁還思量著什麼之時,忽聽楚顏歡快地喊了句,“螢火蟲!”
他一愣,隨即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竹林的邊緣,幾隻小小的燈籠空中翻飛起舞,朦朦朧朧的光點像是夜空裡的星辰,煞是好看。
而眼前的果然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就這麼輕快地往竹林邊上去了,身上尚且披著他的衣衫,也不顧腳下的路,就這麼望著螢火蟲奔跑著。
顧祁沒動,也沒說話,就靜靜地站橋上看她。
楚顏是鐵了心要把以前看過的偶像劇宮鬥劇都拿出來山寨一百遍,頂著料峭夜風,忍著渾身上下的%e9%b8%a1皮疙瘩,很快跑到了螢火蟲之中,然後姿態輕盈地踮起腳尖,努力地伸手去夠那幾隻螢火蟲。
真是天助她也,這麼偶像劇的輔助道具竟然也能出現,必須點讚!
但這一切顧祁眼裡都被賦予了新的意義,那個小小的像隻蝴蝶一般穿梭螢火蟲之中,踮起腳尖去觸碰那些星火,可是每當她快要碰到之時,星火們又敏捷地改變了路線,遠離了她,於是她就執著地隨著它們一起舞動,執拗而孩子氣。
顧祁被迷了眼,也被迷了心。
他成長至今的二十三個年頭裡,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曾經他麵前露出過這樣姿態斑斕的麵目,恣意妄為,卻又聰穎美麗。
有時候他覺得楚顏是個深不可測的女子,沉著冷靜,遠勝於他。
可是更多時候,譬如現,她又成了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隻他麵前露出這樣生動的麵目,心思純淨猶如孩童。
顧祁覺得她像隻蝴蝶,於是他必須抓住她,不讓她溜走。
夜風吹身上著實有些受不住,哪怕衣袂飛揚的時刻無比美好,但楚顏苦逼地忍受著寒風肆虐,心裡流淚。
就她覺得差不多就得了的時候,顧祁已然走近了她,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一怔,回過頭去的瞬間就被他攬入懷中。
他的懷抱溫暖而踏實,哪怕還沒有堅實到完全成長後的那個地步,卻已然透露出一些與從前不同的溫厚與堅定。
楚顏有點詫異,偶像劇情節的威力竟然大到令太子把持不住的尺度了?
可下一刻,他的聲音再清晰不過地響徹耳畔,伴隨著%e8%83%b8膛傳來的顫唞,他她頭頂溫柔地說,“不要再捉了,這麼脆弱的東西,再被折磨下去會死的。”
楚顏:“……”折磨大爺=_=!
第034章.事變
第三十四章
事實證明,偶像劇什麼的都是不靠譜的!
楚顏歡快地頂著寒風捉了一晚上的螢火蟲後,第二天光榮感冒了。
顧祁要去早朝,起得早,想著昨夜她睡得晚,又是初來乍到,肯定沒睡好,就讓沉香晚些再去叫她。
豈料早朝之後書房批折子時,沉香忽然跑來告訴他,楚顏病了。
顧祁沉聲道,“怎麼回事?”
沉香一五一十地彙報說,她按照太子的吩咐,晚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去叫醒太子妃,豈料門外敲了半天門,裡麵都沒反應。
她和含芝互相看了眼,便推門進去了,這才發現楚顏染了風寒,燒得麵頰通紅、渾渾噩噩。
“太醫呢?去請太醫沒?”顧祁眉頭倏地皺起,手上的毛筆往桌上一擱,啪的一聲,把沉香給嚇了一跳。
“奴婢已經讓含芝去太醫院請太醫了,而奴婢就來知會殿下……”聲音都弱了不少,伺候這麼多年,沉香還是看得出火候的。
顧祁麵色不善,想到昨夜她穿得那麼少、橋上坐了那麼久,簡直覺得她可恨至極。
果真是不要命的節奏!
顧祁強壓下心頭的異樣,深吸口氣,又重新拿起筆來,“先回去,一會兒太醫來了,替太子妃看完病,再來向彙報結果。”
沉香忙不迭地應好,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書房,管好房門。
顧祁又一次埋進奏折裡,可是這一次,精神有些無法集中了。
“西疆三戰告捷,懷遠大將軍率兵攻敵,將敵軍擊退淮城之外八百裡,一解淮城被困的燃眉之急。”
她病了,還病得事不省、渾渾噩噩。
“定國公淮城後方%e4%ba%b2自挑選精兵三千,趁夜突襲敵軍,盜去西疆部分糧草,敵軍之內造成了恐慌。”
聽說前段時間南陽縣令的小女兒就是染了風寒,結果不治身亡,當時萬喜說她年紀多大來著?
再下一本折子是卓定遠%e4%ba%b2自寫的。
“西疆此次損失慘重,傷亡不計其數,以目前形勢看來,微臣推測還需半月時間,此戰就可告捷。屆時,微臣將謹遵殿下諭旨,撫恤傷亡家屬,善待西疆俘虜,%e4%ba%b2自押送敵軍首領回京,以報皇恩。”
……十四歲?還是十五歲來著?楚顏今年多大了?糟糕,今年好像正要滿十六了!§思§兔§在§線§閱§讀§
“萬喜!”心不焉地看著奏折的終於忍不住了,把折子一扔,心慌地對著外麵喊起來。
萬喜一聽這語氣,心裡咯噔一下,呀,出事了!急急忙忙地就跑進書房,“殿下,怎麼了?奴才,奴才。”
“沉香呢?為何還不回來?”
萬喜一愣,“沉香……她不是剛走一會兒嗎?”
這才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怎麼又喊沉香了?此去永安宮,一來一回至少也得半柱香的功夫啊。
顧祁臉一沉,“罷了,自己回去瞧瞧。”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來,繞過桌子往外走,豈料剛走出書房,還沒穿過長廊,就見門外值守的太監慌慌張張地朝這邊來了。
一見到他,那太監立馬跪了下去,“太子殿下,西疆那邊傳來八百裡加急,這是傳書!”
顧祁一聽到西疆二字,倏地站定了,從他手裡一把拿過了那封傳書,挑開火漆就開始看。
傳書很短,隻有短短幾行,而越往下看,他的臉色越難看。
“卓定遠%e4%ba%b2筆,定國公於昨日夜裡忽染急病,今晨已無法下床。微臣帶兵繼續退敵,然副將抱恙,城中無將,恐軍中生亂,往太子殿下定奪!”
握住書信的手猛地一緊,將那傳書捏作一團,顧祁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什麼叫忽染急病、無法下床?他好不容易答應了趙武娶了他的孫女,這才換來他領旨作為副將去西疆協助卓定遠退敵的結果,而他竟然忽染急病,連床都下不來了?
如今卓定遠戰場上殺敵,城中卻沒有副將主持大局,若是敵軍突襲,淮城失守,饒是卓定遠再勇猛,也無濟於事!
顧祁這個時候才把楚顏拋到腦後,心下焦躁不已。
這種時候不得不再選名朝中武將出來,作為副將趕去西疆主持大局。可他才剛立楚顏為太子妃,難不成此時又把重任交托給被他拋棄的沐青卓不成?
莫說他自己過不去心頭這個坎,就是沐青卓也不會答應他。畢竟他當日沐家與趙家中仍是選擇了後者,如今又怎麼好開這個口?
老臣已老,心高氣傲;新年輕,難以服眾。
顧祁眼神一沉,“萬喜,把軍機大臣都召來,還有北郡王、恭%e4%ba%b2王、齊王世子以及蕭城蕭徹,半個時辰後,華嚴殿開緊急政會!”
“奴才遵旨!”
他想過了,不論如何都要解決現這個僵局,若是沐青卓倚老賣老,不肯去西疆,那他就是拚著朝臣反對的局麵,也一定要選出個將領去頂替定國公的位置!
蕭家兄弟也好,恭%e4%ba%b2王也好,除了秦遠山這種文官,隻要是他信任的武將敢於請命,他都會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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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的急召很快到達了各府各家,眾紛紛匆忙更衣出門,而唯有恭%e4%ba%b2王府裡的這位早已穿戴完畢,隻待出發。
他的書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