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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秘密 牛角弓 4254 字 3個月前

老爺子氣得拿拐杖打他。莊洲由著他打。這些話在他心裡憋了太長時間了,他一直覺得他已經長大了,過去的事情已經不在意了,但是現在說出來他卻覺得有些傷疤無論什麼時候翻出來都是傷疤,都會疼。

並不是所有的傷害都能被時間治愈。

“你打吧,”莊洲抹了一把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隻要你高興,隨便打。與其受你擺布,照著我爸媽的老路再活一遍,我還不如讓你今天就打死算了。叫把你警衛員進來打吧,我知道你打不動。”

拐杖抽在莊洲的肩膀上,老爺子氣得手都抖了,“你今天就是來氣我的,是不是?”

“不是。”莊洲很認真地搖頭,“我隻是想告訴爺爺,我現在的生活非常、非常幸福。”

老爺子怔住,眼中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混賬東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當然知道。”莊洲很認真看著他,“和他在一起之後我才發現,那種來自於家庭生活的滿足感是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就一直渴望的。我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所以,爺爺,我不允許有任何人來破壞它。”

“任何人,都不行。”

把這幫子鬨騰人的晚輩都轟走之後,莊老爺子溜溜達達走到了屋後,在廊簷下的搖椅上坐了下來。

七伯把晚飯送過來的時候(這位老先生實在討厭跟兒子和媳婦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因此一日三餐都在自己的小院裡吃),發現莊老爺子還躺在廊簷下的搖椅上搖來晃去,手裡捏著那根剛揍了孫子的拐杖,一臉沉思的表情。

七伯輕聲咳嗽,提醒老爺子自己已經走過來了,“老爺,晚飯送過來了。”

莊老爺子沒吭聲。

七伯不知道老爺子在想什麼重要的事情,不過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架勢,七伯也不敢站在那裡繼續催了。

半小時之後,七伯站在走廊一頭悄悄探頭看,老爺子還坐在那裡愣神。

七伯有點兒坐不住了。老爺子已經是快七十的人了,大夫特彆囑咐過要有規律地安排生活,饑一頓飽一頓可是不行的。

七伯又咳嗽了一聲,正想提醒他晚飯時間已經到了。就聽老爺子在夜色中長長地歎了口氣,“老七,你見過老二找的那個孩子沒有?”

七伯老老實實地點頭,“見過。”當初聽到三少爺跟他媽媽打電話說起這事兒的時候,他也嚇了一跳,後來每次去禦景苑見兩個人都笑嘻嘻的樣子,又覺得兩個男人過日子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二少爺比任何時候笑容都多。他可不覺得那位鼻孔長在腦門上的艾米麗小姐能讓他們二少的日子每一天都過的這麼開心。

老爺子好奇地轉頭看著他,“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七伯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淩老師很厲害的,我聽三少說他有好多作品得過獎,報紙上都誇他是最有才華的青年畫家呢。”

老爺子挑挑眉,沒有吭聲。

七伯又說:“人也很和氣,對三少很照顧。三少跟彆的同學發生矛盾,他擔心家裡責怪三少,還特意送他回家。”

七伯停頓了一下,見老爺子沒有開口的意思,就繼續往外爆料。他知道的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三少在家裡嘮叨過的,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居然也知道了不少事情,“淩老師把自己的積蓄,哦,就是他賣畫攢下來的錢都拿出來設立了一個基金,幫助貧困地區的孩子讀書。這個基金現在是夫人在幫忙打理。夫人還說這孩子錢雖然不多,但是心眼很好,所以她也往裡投了一部分錢。”

老爺子意味不明的輕輕哼了一聲。

七伯又說:“我聽說兩邊的家長也都見過麵了。還搞過一次家庭活動,在二少那邊的院子裡種了不少花花草草。前段時間我過去給二少送東西,看見一院子的西府海棠都開花了,真是非常漂亮啊。”

老爺子沉默片刻,對七伯說:“我想見見那個孩子。”

96、後人 ...

莊洲回到家,還沒從車子裡下來,就敏銳地察覺到家裡的氣氛不對。客廳的門窗都緊閉著不說,還從裡麵隱隱約約傳來貓貓狗狗的慘叫聲……

不用猜了,一定是淩冬至在給家裡的小崽子們洗澡。

莊洲頗有些哭笑不得。他搞不明白為什麼淩冬至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發泄。但不可否認的是,每次這樣發泄完之後,他的情緒都會明顯的好轉起來。他到底是現在進去呢,還是等他們鬨騰完了再進去呢,

莊洲還在門外陰暗的做著心理鬥爭,就見一個黑影從裡麵竄了出來,砰地一聲撞到了客廳的玻璃門上,震得玻璃門連連晃動。莊洲被它嚇了一跳,這個體型,這個個頭,除了他的狗兒子就沒彆人了,它這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想要撞牆自殺麼?!

莊洲連忙拉開客廳的玻璃門,一低頭自己先樂了。黑糖全身的毛都濕噠噠地貼在身上,本來圓嘟嘟的一隻胖狗,這會兒看上去居然瘦了一大圈。黑糖衝著它爹地晃著尾巴,想湊上來求抱抱又顧慮自己一身的濕毛,模樣可憐極了。

淩冬至人還在客房的衛生間裡給貓洗澡,聽見客廳的門響還以為黑糖自己在撓門,扯著嗓子喊它,“你說你到底怕什麼啊,吹風機隻會把你的毛吹乾,又不會咬你……”

黑糖嗚嗚叫喚著衝他爹地撒嬌,“那個東西嗚嗚叫,嚇死人啦!”

淩冬至恨鐵不成鋼,“你膽子怎麼那麼小?其實你不是狗,你是一隻大耗子吧?”

“你才是大耗子!”黑糖更委屈了,淩冬至一回來就逼著它洗澡,然後又逼著它吹毛。其實現在天氣這麼暖和,它完全可以自己去園子裡吹著涼風抖抖乾,感冒什麼的才不會呢!

淩冬至冷哼,“我才不是耗子,你是耗子,膽子隻有米粒大的笨耗子,你爹地也是一隻耗子精。又奸又猾又可惡……”

莊洲忍不住了,“好好的,乾嘛又罵我?”

客房的衛生間裡傳來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隨即響起了淩冬至惱羞成怒的聲音,“偷偷摸摸就溜進來,你真是耗子精嗎?!”

莊洲換了鞋,帶著渾身皺巴巴的黑糖進了衛生間。淩冬至身上隻穿了T恤短褲,正按著三隻小貓在浴缸裡洗澡。浴缸裡隻蓄了淺淺一層水,三隻小貓倒是不怕,老老實實地窩在裡麵,小樣兒還不時地拿爪子拍打飛起來的泡泡玩。

淩冬至看見他進來,哼了一聲就不再理他。

莊洲把黑糖領到一邊,先拿大毛巾吸乾身上的水,再把吹風機的溫度調低,一點一點的給狗兒子吹毛。

浴室裡水汽並不重,充滿了沐浴露淡淡的茶香味,兩個人雖然沒有說話,但彌漫在浴室裡氣氛卻自有一種安撫人心的溫情。莊洲一整天過的都想打仗一樣,直到此刻心裡繃著的那根弦才算鬆弛下來,臉上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疲色。

淩冬至瞥了他一眼,“乾什麼去了,累成這樣?”

莊洲搖搖頭沒有出聲,淩冬至疑惑地掃了他兩眼也沒再追問。他看得出莊洲有心事,這心事十有八/九跟他那個吃飽了撐的愛管閒事的爺爺有關係,雖然他一直說那是莊家的事莊洲自己解決,但是看到莊洲這個樣子,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

給貓貓狗狗們吹乾了毛,看著它們如蒙大赦一般跑去院子裡玩耍,淩冬至這才靠著盥洗台的邊緣懶洋洋地問道:“什麼心事?不能說?”

莊洲低著頭將淩冬至的手捏在掌心裡揉了揉,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開口說道:“冬至,咱們移民吧。”

淩冬至愣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旦開了口,後麵的話說出來就比較順暢了,“去英國或者加拿大,或者隨便什麼地方,隻要是你喜歡的,我們帶著它們幾個,找個安安靜靜的地方住下來,你可以專心搞創作,我們不用再費心應付那些莫名其妙的試探和乾擾,有時間還可以四處走走看看。”

淩冬至麵無表情的聽著,眼中的神色卻不由自主變得柔和起來,“被你爺爺給刺激了?”

莊洲僵了一下,無奈地點點頭,“我隻能對他表明我的態度,但是不能把手段耍在他身上。畢竟是老人了,兒孫不聽話不說,反過來對付他的話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所以你就想遠遠躲開?”

莊洲點點頭,眼中浮起愧色,“我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遠遠躲開,到他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去,各不相乾。”

淩冬至笑了笑,“你這種躲避的態度,其實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不孝順啊。”

莊洲捏了捏他的手指,輕聲歎氣,“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誰說的,”淩冬至抽回自己的手在他臉上不客氣地拍了拍,“耐心等待聽起來雖然窩囊了點兒,但是也算是個沒辦法的辦法。真要一走了之的話太過決絕,以後就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莊洲,你們畢竟是血緣至%e4%ba%b2,我想你也不會想鬨到這一步的。”

莊洲把腦袋壓在他的肩膀上,發狠似的嘟囔一句,“誰也彆想著逼我聽話。”

淩冬至笑著蹭了蹭他腦袋,“我呢?”

莊洲在他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你說呢?”

淩冬至按住他開始變得不老實的手,“我跟青樹在外麵吃飯了,你晚飯在哪裡混的?”

莊洲悶悶地答道:“跟我爸他們吃的。他們說的話跟你差不多,都讓我彆跟老頭兒對著乾。我爸還說他會去跟老頭談談。”

淩冬至沒吭聲。莊洲爺爺是行伍出身,意誌之堅定隻怕遠非普通人可比,這樣的人越是到老就越是固執,兒女在他們眼中跟自己帶的兵也差不多,服從命令那是必須的。要讓他們改變大半輩子的思維習慣去換位思考,琢磨兒女的想法,想想就覺得不可能。

淩冬至知道莊洲說的辦法是目前來說最安穩的一條出路,但是他真心不想就這麼拋下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一走了之。他的父母年紀也越來越大了,他所熟悉的工作也不想就這麼丟掉,然後再去一個陌生的世界裡一切從頭開始。再說青樹還在尋找他們的族人,他也想留下來幫他一點兒忙。

“等等吧,”淩冬至安慰他,“兩邊家長那裡都過了明路了,就差你家一個老爺子了,其實咱們已經算得上成功一大半了。”

莊洲抱住他的腰,心裡愧疚到不行,“讓你受委屈了。”

淩冬至不擅長安慰人,輕言細語的安撫他半天已經快沒有耐心了,見他還沒完沒了的給他灌米湯,頓時煩了,“知道老子委屈以後就對老子好一點兒,聽話一點兒,彆總跟老子唧唧歪歪的。”

莊洲悶聲笑了起來。他就知道他家冬至最是不經逗了,逗兩下就像炸毛的貓咪似的亮出了小尖爪子。

“你和青樹上哪兒去了?”

“吃飯,”淩冬至想起餐廳裡的一幕,頓時眉飛色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