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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暖 李飄紅樓 4312 字 3個月前

怎麼回事。冷凝霜卻頭也沒回地對著他們說了句:

“幫我照顧孩子!”

一群官差將白兔往村頭的土場上押,冷凝霜三步並作兩步趕過去,對領頭的官差道:

“官爺請留步!官爺,借步說句話!”

領頭官差剛剛收了她的銀錢,俗話說拿人手短,雖然仍舊一臉惡煞相,卻還是停下腳步,走到一邊,不耐煩地問:

“又怎麼了?”

冷凝霜將手裡的銀錠子再次往他的手中塞,輕聲道:

“民婦知道這頓刑罰不能免。但您是長官,知府大人又不在這裡,拙夫身子不好。一會兒還請您手下留情。這點銀子您收下,留著和兄弟們一起打酒喝。”

領頭官差見她出手大方,談吐利落,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銀子在手裡顛顛。哼笑道:

“成!這事我們經常乾,你放心!”

有跑%e8%85%bf的衙差開始滿村子敲鑼,招村民聚集到村頭土場。

冷凝霜知道,這不僅是杖責這麼簡單,還是一種羞辱,一種在被對方從高處藐視欺壓時。從心理上產生的羞辱。

官兵召集誰人敢不來,不到一會兒工夫,村頭的土場上就圍了一大幫人。村裡的男女老少幾乎全都到齊了。

領頭官差站在最前頭,對著這幫人大聲說:

“檀溪村的人都聽著,大漢國犯逃避徭役者,皆當眾杖責三十,之後充為苦力三年。以儆效尤!你們村這個白兔,連續兩年逃避徭役。罪無可恕,知府大人明察秋毫,決定嚴懲,今下令杖責三十,充北山礦場做苦工!你們記著,以後還有誰膽敢像他一樣,他的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

說罷,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板子往白兔的膝蓋上一敲,將他掀翻在地。兩個衙差立在兩旁,手裡的大板子開始劈裡啪啦地往他身上打去。

圍觀的人全都呆住了,有好些人更是摸不著頭腦,因為徭役這件事每年官府都會稽查,若連續兩年逃避徭役,那以前官府在乾嗎。況且當初檀溪村征人服役時,村裡有幾戶人家全是交錢免徭役的,包括白兔家,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賈大娘吃驚地捂住嘴,結結巴巴地問:

“小、小白媳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知府大人在替他女兒出氣。”冷凝霜淡淡地回答。

此話一出,周圍人全都覺得自己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白兔被知府千金看上的消息早在冷凝霜難產時,就在村裡流傳開了。一個黃花閨女厚顏無恥地肖想彆人丈夫,不僅仗勢欺人,還欺負孕婦,差點讓對方一屍三命,這行徑讓許多知情人都很不恥。這會兒聽見她這麼一解釋,均明白這是遷怒。

庶民和朝廷官員本來就是潛在的對立關係,堂堂知府為了一個不要臉的女兒,居然仗勢欺人,去欺壓作為受害者的小老百姓。再加上平時白兔在檀溪村口碑極好,雖然小白臉了點,卻很樂於助人,又懂學問,此時所有人的心裡都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二十多板子砸下來,白兔額角全是冷汗,身上穿的淺色短褐也已經殷紅一片,卻硬是一聲沒吭。

他緊咬的嘴%e5%94%87和握成拳的手映入冷凝霜的視線裡,讓她忽然覺得心裡難受極了。仿佛有一隻貓爪在狠撓她的心臟,火辣辣地血肉模糊著。此時的她很是憤怒,憤怒得想要將眼前的一切全部燒光,憤怒得想要仰天大吼,憤怒得想要現在就去知府衙門把喬知府滿門全部滅了!

她已經好多年沒這麼憤怒過了,也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

那是一種無力感,一種她明明就站在他麵前,卻什麼也不能去做的無力感,

這是她兩輩子第一次體會到原來人還可以如此無力,這一刻她才忽然認識到,她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女魔王,現在作為一個普通民婦的她,唯一能做的隻有憤怒、心痛和嚎哭。也隻有這些,才是她這個身份的女人該做的。

冷凝霜沒哭,即使到了現在,她仍是個不會哭的女人。隻是那拳頭緊緊地攥著,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裡,滴出紅豔的血花。

那傷口已經很深了,但她卻感覺不到疼痛,隻覺得%e8%83%b8腔裡火辣辣的,幾乎要燃燒出了許多黑灰。

當對一切感到厭倦的時候,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才是最最讓人感到疲憊和憎惡的事;可當被強權欺壓的時候,卻又會覺得,人最該去追求的,果然還是要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

這是一個矛盾卻又現實的心理!

她沒看完全過程,而是努力讓自己定下心神,先回了一趟家。

在接受杖責時,也許是因為怕她難過或者過於氣憤,白兔並沒有拿眼去看冷凝霜。

三十板子下去之後,他麵色發白,底下已經被猩紅的血染得模糊一片。兩個衙差上前將他架起來,粗魯地扔進帶來的板車裡,預備押往北山礦場。

冷凝霜擠開人群,快步走到領頭衙差麵前,低聲道:

“官爺,我想和我家相公說兩句話。”

領頭衙差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煩地道:“快點!”

冷凝霜點頭應下,走到板車前。

白兔%e5%b1%81%e8%82%a1被打了三十棍子,也不能坐,就歪著身子靠在板車上,見她走過來,咧開嘴嘿嘿一笑,小聲安慰道:

“放心,隻是些皮外傷。他們沒打重,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打傷的。”

冷凝霜從袖子裡摸出幾張銀票悄悄塞給他,又遞給他一盒膏藥:

“你都拿好了,需要打點什麼的彆吝嗇。這藥是雲鶴道人的,見效快,你自己想辦法上藥,或者找人幫你抹藥。”

白兔接過收起來。

頓了頓,冷凝霜湊到他耳邊,聲音裡含著一絲刺骨的冷意,低聲道:

“你自己萬事小心。放心,我會想辦法,知府的那個位置,我不會再讓他坐下去了。”

狂妄的話語,卻偏用冷凝的語氣說出來,讓人不得不信服。

白兔看著她,%e5%94%87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娘子你啊……”他並沒有將這句話說完,欲言又止了片刻,抬起頭,對她笑嘻嘻地說,“比起這個,我更想看你為我哭泣的模樣!”

冷凝霜愣了一愣,望著他沒個正行的樣子,忽然心尖上湧起一股火,沒好氣地道:

“你放心地去吧,我會好好照顧家裡和孩子的。”

“你好冷淡啊,娘子!”白兔扁扁嘴說。

領頭官差不耐煩了,過來催促。冷凝霜讓開位置,眼看著幾個衙差上了馬,拖著破舊的板車,出了村頭往北山礦場的方向去了。

冷凝霜下意識往前追了兩步,卻在他遠去時含笑的眼光裡停住了腳。他笑眯眯地衝她招了招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去旅行的。

然而他越是這樣的表情,她的心裡越堵得難受。

眸子裡醞釀著讓人心驚的凜冽風暴,她的雙手握得緊緊的。

北山礦場已經不同於昔日的礦場了,自打喬知府上任後,那座礦場上的普通工人幾乎全被裁員,取而代之的則是牢獄內的廉價苦力。他們沒有薪酬可領,窮凶極惡,有的甚至還是臭名昭著的罪犯。外人進了那裡,就等於進了人間煉獄,也許不會死,但卻會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喬知府,你夠狠!

◎思◎兔◎在◎線◎閱◎讀◎

娘子篇 第九十三章 拉他下馬

冷凝霜在幾個相熟村婦的安慰下,於村裡人同情的目光中步履看似穩健,實則淩亂地回到家中,人有些呆滯,像個失了魂魄的木偶般愣愣冷冷的。

此時的家中亂作一團,雙胞胎仿佛有感應似的,在屋裡放聲大哭。桑葚子哄完這個又要哄那個,急得滿頭是汗。雲鶴道人對小孩子最沒轍,在一旁看看這個瞅瞅那個,一張老臉苦成菊花。

哈二見大兔二兔哭個沒完,也很焦慮,圍著哄孩子的桑葚子轉著圈踏踏地走來走去。就連小黃瓜也不再%e8%88%94爪子洗臉,愣愣地發呆。

冷凝霜剛一進去,屋裡霎時安靜了下來。

她憋悶著一口氣,沉默地走進裡屋坐下,停了一會兒,惱怒地灌下一杯涼茶。

堂屋裡,二兔頓了一頓,忽然哇地又哭了,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地大聲喊:

“大大……大……”

仔細聽,他似乎是想叫“爹爹”,卻因為發音不準,隻能叫出“大大”。

自己的兒子好像會說話了,隻是最先叫出的不是“娘”,而是“爹爹”,冷凝霜在思緒混亂中似乎覺察到了這件事。然而此時的她已經沒心情歡喜、欣慰或者是對白兔長久以來隻知道教孩子叫“爹”卻不教他叫“娘”而不滿了。

心口處淤積的是無法簡單壓抑或排遣的焦躁與憤怒。

桑葚子掀開門簾子的一角,悄悄探進頭問:

“那個……”

冷凝霜忽然站起身,將門關起來換了件衣服,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我去一趟城裡,你好好幫我照看孩子。”

說罷,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到裡正家租了頭毛驢。

被人用同情的眼光注視是件很難受的事。然而冷凝霜已經沒有心情去理會這種難受,騎上毛驢,一路往城裡去。

到達城裡時,已經是下午了,她騎著驢一路來到謝府大門口,望了望朱紅大門頂上的楠木匾額,與門前的簇簇轎馬,轉身去了角門。見那裡有幾個挺%e8%83%b8疊肚、指手畫腳的粗糙漢子,正坐在一條大板凳上說東道西。

她上前去,摸出一粒碎銀子遞過去。道:

“我是謝三少奶奶的朋友,今天是來見謝三少奶奶的,勞煩哪位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冷凝霜來訪。”

幾個人初時並沒在意,懶洋洋地抬起頭打量了她一番,見她上穿一件月白色紗衫,下係一條楊妃色羅裙,頭上插了兩根金簪。並不算富貴。然而定睛一看,立刻有人噌地站起來,慌慌張張地道:

“白、白夫人,原來是白夫人呐,小人們失禮了,白夫人納福!”

“白夫人納福!”一排人仿佛忽然全明白了什麼似的。全都站起來,異口同聲地說。

冷凝霜愣了愣:“你們……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