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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道:“高黑驢,當誰不知懷慶府河內千頃良田,你高氏就獨占了?一半!你這番存私之言,難不成就對得起你這身朱紅蟒服了??!”

“你、你!你個卑鄙小人,你汙蔑老夫!”

高閣老長得高壯,皮膚微黑,麵上蓄著花白的?絡腮胡須,耍嘴子雖然贏不了?,但驚怒瞪眼的?模樣?瞧著也十分唬人。

“你個粗鄙莽夫!是否汙蔑,你自己?心裡清楚!”

董閣老留著一把灰白色的?山羊胡須,上了?年紀後?原本?就不胖的?身量更顯乾瘦,麵上卻?無半點懼怕之色,一副‘隻要你敢對我?動手,我?就立馬躺下訛人的?模樣?!’

韓首輔手裡捧著一盞大紅袍,看著針鋒相?對兩個老夥計隻覺得意興闌珊。

若是年輕時候,這會兒差不多都已經動上手了?,如今卻?隻是光打?雷不下雨,果然是歲月不饒人啊!

旻朝高祖皇帝廢中書省而立內閣,起初內閣隻是皇帝的?資政機構,內閣大學士說白了?就隻是皇帝的?智囊團而已。

直到?孝宗皇帝登基後?,內閣職權漸重,甚至兼管六部尚書,到?最後?不僅有了?參政、議政權,還有了?決策、行政權。

全國大大小小的?奏章由?通政使司彙總,在送呈皇帝批示以前,先?由?內閣學士負責草擬處理意見,將批閱建議寫在紙上,並貼在各奏疏的?對麵,進呈皇帝裁奪。

天順帝朱成憲自十五年前便失了?民心威望,如今需要他裁奪的?事情極少,但表麵上的?功夫卻?還是要做足的?。

內閣四位閣老都上了?年紀,前年在韓首輔的?領頭下,一個個都以眼花耳聾為由?,將家族裡最是出眾的?子孫帶到?身邊打?雜,美其名曰內閣司值郎,實際上就是閣老秘書。

韓令和埋首於堆積成山的?奏章裡,一目十行看得極快。

高繼坤抬頭瞧了?一眼正在大殿中央拉扯的?兩個老頭,覺得自家叔祖父於武力上明顯占優勢,便放心下來,繼續抄寫著票簽。

董子攸卻?是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擱在檀木官帽椅上的?屁股也是半抬著,隨時準備衝上解救自家十二堂伯。

眼瞅著高閣老就要忍不住動手之際,司禮監大總管魏全安急色匆匆地走?了?進來。

魏全安徑直走?到?韓首輔麵前,從衣袖裡取出一個明黃色卷軸,神情苦澀道:“陛下命咋家去安鄉伯府裡傳旨,勞煩首輔大人幫忙瞧瞧,這旨傳不傳得?”

原本?撕擼在一起的?高閣老跟董閣老都齊齊停手,對視一眼後?,十分默契地回到?原位上,一邊裝作埋頭整理著衣冠,一邊卻?眼珠子滴溜溜地往聖旨上瞟。

韓首輔接過聖旨後?徑直打?開,沉默看完後?,隻輕笑一聲,彆有意味道:“給安順郡王和定?國公府千金賜婚?陛下這旨意倒也彆出心裁。”

韓首輔將聖旨遞還給魏全安,語氣隨和道:“魏公公服侍陛下辛苦,不若在文淵閣裡喝一盞茶再去。”

韓令和聞言親自給魏全安泡了?一盞大紅袍,魏全安道了?句“有勞小韓大人”後?,便當真坐到?韓首輔右手邊上認真品起茶來。

兩刻鐘過後?,有小太監在文淵閣殿外報信,說是安平長公主已經怒氣衝衝地到?了?宮門口。

魏全安這時候才揣著聖旨慢悠悠告辭離開,半道上正巧被安平長公主攔了?回來。

韓首輔帶著孫子下衙的?時候,特意跟在一旁的?高閣老好奇道:“東升,若是安平長公主未阻攔,難不成就真由?得聖上胡來?”

韓首輔名旭之,字東升,跟高閣老說起還是同年。

“曹家小姐還不一定?會接旨呢,就算真接了?,也該由?定?國公曹信業自己?操心去!”

韓首輔歎了?口氣,故作悲涼道:“陛下本?就對老夫心懷芥蒂,老夫又何必再為這一樁小事拂了?他的?意。”

高閣老:“……”你大事上直接對著乾,小事上倒講究起來了??!

高閣老懶得吐槽,麵上又重新立起耿直人設,賭咒發誓道:“東升,你是知道我?的?,人丁南流確實對高氏頗有影響,但我?之前那?些話也絕無私心!”

“董鹹魚那?小人慣愛損公肥私,隻顧著自家那?點蠅頭小利!可?東升你去北地瞧瞧,千畝良田成荒野,原本?人丁興茂的?村莊如今隻剩老幼留守。”

高閣老眼眶微微有些泛紅,隻差失聲痛哭道:“東升,若再是放任不管,必損國之根基啊!”

都是經年的?老狐狸,韓首輔哪裡會被他這點演技唬住。

韓首輔麵上不動聲色,隻拍了?拍高閣老的?肩膀,語氣神秘道:“則誠兄(高閣老名長明,字則誠)莫要憂心,且再等上一年半載,到?時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韓首輔說完搭著孫子的?胳膊上了?馬車,將不知道腦補了?什麼的?高閣老爺孫倆留在原地。

看著韓家的?馬車漸漸走?遠,高繼坤湊到?高閣老耳邊,低聲惶恐道:“叔爺,您說一年半載後?,韓首輔是不是,是不是要……?”謀反?

後?麵那?兩個字高繼坤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高閣老聞言卻?淡定?得很,之前還在為家鄉憂心悲愴的?人,此時臉上儘是狐疑,眯著眼喃喃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韓東升要做什麼,誰他娘的?又能阻止呢?……啊呸,不對!你個蠢小子!險些將老夫也帶歪!”

高閣老給了?侄孫後?腦勺一巴掌後?,語氣篤定?道:“韓東升肯定?是有了?解決人丁南流的?法子!”

高繼坤困惑道:“什麼法子?芙蕖山韓氏在江南的?紗廠、布坊也同樣?不少,首輔大人怕是和董閣老是一個想?法吧!”

“董鹹魚那?格局狹窄之輩豈能與韓東升相?提並論?!”

高閣老鄙夷過後?,又十分不滿道:“在老夫麵前還賣什麼關子!他韓東升莫非還能讓自家紗廠的?織機自己?轉不成?”

高繼坤小心扶著自家叔爺上了?馬車,心裡卻?吐槽叔爺實在太過異想?天開。

韓家馬車上,韓首輔此時正對著孫子樂嗬嗬道:“你瞧見高家小兒那?青白的?臉色沒?他肯定?以為老夫一年半載後?就要謀反了?!哈哈哈……”

韓令和:“……”這般逗弄小輩,還拿謀反當玩笑,您倒是一點也不怕犯忌諱!

韓令和無奈又無力道:“祖父,您莫要說笑了?。”

韓首輔輕咳一聲,麵上恢複了?正經,隻是那?說出來話卻?依然透著幾分調侃之意,道:“你那?未來夫人可?是個勤快上進之人?她何時能將蒸汽機造出來?老夫還等她那?蒸汽機解決人丁南流,壯勞力不足的?問題呢。”

對於“未來夫人”這個形容,韓令和不似離京之前那?麼排斥,隻紅著耳朵默認後?,委婉形容道:“阿瑜妹妹跟姑父一樣?,都是淡泊名利之人。”

韓首輔:“……”換句話說就是散漫憊懶,沒有上進心。

韓首輔撫了?撫胡須,十分有先?見之明道:“幸虧我?未在伯安麵前將時間說死,一年半載還是很充裕的?。”

第33章

朱成憲自小便目睹了父皇對母妃的獨寵專愛, 那?茫茫人海中似乎隻剩下彼此的深情與專一,讓少不更事的朱成憲好奇又向往。∴思∴兔∴在∴線∴閱∴讀∴

直到在那?年?燈會上,朱成憲遇到了那?個似天山雪蓮般獨特美好的女子。

隻一眼便是萬年?, 從此滿心滿眼都是她, 千山萬水也是她。

茫茫人海中眾生皆庸碌,唯有她與自己?靈魂投契, 心神?相合。

安平長?公?主?大約是不理解這種心情的。

她將明?黃色聖旨扔到禦書房的桌案上, 看著眼前跟自己?血緣親近的侄子, 滿是疲憊道:“大郎,你何時才能清醒過?來?!”

“跟胡皇後也好,跟任意一個妃嬪宮女也好,再生一個兒子吧,你難不成真要為了朱長?庸冒天下之大不韙?!”

朱成憲坐在桌案後的龍椅上,麵色比安平長?公?主?還要痛苦,癡迷道:“姑母,我不會再有其?他兒子的, 若說/情/欲/是毒,她便是我唯一的解藥。”

“……”

安平長?公?主?聞言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來。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為了那?蠻夷女子,你還當了這麼?多?年?清心寡欲的和尚不成?!

朱成憲隻說了一句便不願意再多?作解釋, 安平長?公?主?犟不過?他,一時竟氣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朱成憲對安平長?公?主?到底還是有幾分敬意的, 即便被她攔了聖旨, 也隻是淡淡問道:“姑母今日是從何處知道的消息?朕身邊也有您的眼線,還是韓東升那?老匹夫慫恿您來的?”

安平長?公?主?在侄子身邊是沒有眼線的,但她次子梁季功掌管著皇城禦林軍, 宮裡的一舉一動?都清楚得?很。

次子萬萬不能失了聖上信任,安平長?公?主?隻否認了安插眼線之事, 後半句竟然默認了下來,心想韓東升那?老狐狸多?半也不在乎這一樁。

朱成憲心中了然,目光陰翳道:“好,好得?很!不愧是權傾朝野的韓首輔!隻要他不同意,朕的聖旨竟是連宮門口都出不去了!”

朱成憲麵色蒼白,望著安平長?公?主?,慘笑道:“姑母可知朕每日坐在金鑾殿上心裡是如何惶恐麼??抬眼望去有超過?半數的文臣都是韓東升的門生故舊,若哪日他韓東升要將朕從金鑾殿趕出去,眾人怕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曆來隻有彆人想不出來,沒有韓老狐狸做不出來的事情,安平長?公?主?也無法違心說韓東升對皇帝絕無不敬之意,隻吞吞吐吐道:“朝堂上不是還有一半的武將麼??韓東升他不敢的……”

朱成憲:“……”

朱成憲閉了閉眼,頹唐道:“大旻朝四大精銳之師,南海水師營統帥輔國公?薑煜是韓老兒嫡親的大舅子,滇南鑽山軍總兵南雄侯段啟淵跟韓東升曾有過?命的交情,就連擔任京師營大將軍的姑父怕也是對韓東升恭敬得?很吧!嗬嗬……,掰著指頭算來算去,也就幽州突騎曹氏與咋們這位首輔大人無甚牽扯。”

朱成憲起身,握著安平長?公?主?的雙手,直勾勾看著她的眼睛,誠摯又瘋狂道:“姑母,您莫要攔著可好?孤如今就指著曹氏那?十萬鐵騎與韓老匹夫抗衡了!”

安平長?公?主?並不是多?有原則之人,險些就要被朱成憲循序漸進的一番賣慘之言打動?。

冷不丁一陣激靈過?後,安平長?公?主?才猶猶豫豫道:“可,可幽州曹氏與北狄人有世仇呀!你若硬將曹氏孤女跟有北狄血脈的朱長?庸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