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打賭。啟國也不算大國，與煜國雖有交情卻並不深。就算是五萬，也不一定會大方出手。

話說回來，洛國兵力少說八萬，就算啟國肯借兵，他也未必能勝。但若再多借，啟國也必然不會答應。

思來想去，與其什麼也不做，受困等死。就算機會渺茫，他也總得搏一搏。啟國若是借了，等他打退洛國，自然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兩名將士領命後即刻出發，顧延卿回頭又將目光定在了夫晏的身上。

“將軍可有吩咐？”夫晏能看懂他的目光，隨即起身待命。

“啟國借兵的可能不大，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所以，我想讓你連夜趕回德安，請求支援。”

洛國的兵馬必然堵在宛城外，顧延卿的人馬想要從外麵進去，難上加難。所以他隻能想到讓有能力的人隻身前往，那樣或許喬裝一番能夠蒙混過關，而不被發現。

顧延卿也想過讓王成楠去，但是夫晏畢竟是新將，認識他的人不多。

“末將遵命！”夫晏義不容辭道。臨行前，他褪儘一身鎧甲，原本俊俏的臉抹滿了泥濘，喬裝成乞丐的模樣。又選了一匹最普通的戰馬，等到人多處便打算將其扔掉。

如此等了一夜，顧延卿從朦朧中醒來時，便看見有將士從外麵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顧延卿頓時惡從心生，這樣貪生怕死的人，怎麼有資格會在他的軍中。強忍下要將他一槍斃命的衝動，顧延卿冷著臉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莫不是洛賊又追來了？

那人臟兮兮的臉上竟然抑製不住的流下了懦弱的水花，伴著哭腔，他道：“將軍，李東和王虎……死了！”

顧延卿心下一窒，忍不住顫唞的手，死死的握住手中從未離身的長槍，那上麵還掛著未乾的血漬，不知來自多少人的身上。

洛國的軍隊早已將整座峽穀包圍，顧延卿想到過這一層，所以他提醒李東和王虎二人儘量要走不易被人發現的小路，可終究是沒能躲過洛賊的眼線。

打探的將士傳回消息，兩人的屍體被高高吊掛在峽穀外北麵的空地上，早已麵目全非。

那夫晏呢？顧延卿不敢想下去，他們的命難道就被他這樣活生生的捧出去送死了麼？

顧延卿還在想下一步要怎麼做，王成楠便疾步跑進來，一下子跪倒在地，拱手抱拳

道：“將軍，讓我去！”

“去哪？”顧延卿努力的克製住聲音中的顫唞，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王成楠已經是他最後還可以托付希望的人。

“啟國，讓我去！”

顧延卿怔怔的看著他滿是堅定地雙眸，最終遲疑道：“你有把握麼？”

“是！”王成楠義正言辭。就算是死路一條，他也要為將士們拚一把，畢竟……那千百名被毒殺的將士，都是直接死於他的手上。

這些命，他終究是要還的。

顧延卿的將印不在，他撕下一塊布袂，咬破自己的手指。以布為紙，以血為墨，寫下一封借兵信。

王成楠是入夜時走的，顧延卿忍不住對著他的背影多站了一會。這一去，也許就是永彆了。

王成楠水性極佳，他探到西麵有水路，便早早卸下了盔甲。寒冬季節，他卻硬是在水中遊了一夜。等避過洛國眼線，從水中出來時，整個人都不斷地往外散發著寒氣。似乎不小心就能凍成冰人。

丟失戰馬，剩下的路隻能靠%e8%85%bf來走。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力氣，王成楠撐著最後的一口氣，日夜不停地跑了四五日。終於持著顧延卿寫下的血書，來到了啟國城樓下。

如刀削刺骨的風吹在他單薄的身上，他冷的不堪一擊，但身體卻燙的嚇人。再加上奔波幾日，食水未沾，早已氣若遊絲。僅僅憑著心中的一份堅定，僅僅因為顧延卿的一句相信的托付，他撐到了現在。

“城下何人？”樓上的守將高聲詢問道。

王成楠%e8%88%94了%e8%88%94乾涸的%e5%94%87，喘著大氣，啞聲回道，“煜國，王成楠！奉龍騎將軍顧延卿之命，前來向貴國借兵。”

“可有將印？”守將微眯著眼，打量著樓下幾乎奄奄一息的人，心中已經了然。洛國與煜國的仗，啟國雖不參與，但也能清楚的知道。

“沒……”

王成楠抬頭，略帶模糊的雙眼映射出黑色的一點，直逼他而來。腳下頹然的向後踉蹌兩步，%e8%83%b8口微涼，接著是一陣難以承受的絞痛。他的話剛說一字，就再也說不出來。

低頭看著穿透過自己%e8%83%b8口的箭枝，他拚著最後一絲力氣舉起手中的布袂，那是顧延卿%e4%ba%b2筆寫下的書信。

“這人是敵國奸細，放箭！”守將大手一揮，一聲令下，鋪天蓋地的箭雨向著王成楠迎麵湧來。

他睜大了眼睛，似是不能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全身最後的力氣漸漸%e8%84%b1離，意識也在越飄越遠。滿身穿插的箭枝，他卻再也感覺不到痛。手中依舊死死攥著那封血書，直到被接踵而來箭枝撕扯的破碎淩亂，直到他的手腕經脈寸斷，噴薄出豔色的血液，他也沒有鬆開手。

他的債，剩下沒能還清的，就等下輩子吧。

下雪了，大雪肆意無情的咆哮著，淹沒了許多曾經的痕跡，也種下了新的證據。

洛軍不想再守株待兔，帶領著幾千將士將整個山穀細致掃蕩了一遍。憑借著雪地中留下的印記，顧延卿與僅存的百名將士最終還是沒能躲過被俘虜的命運。

顧延卿的右%e8%85%bf中了箭傷，臉頰上還被劃出了一小道血口。箭枝刺穿他的膝蓋骨，鑽心的痛讓他再也無法正常的站立。赤束護主心切，被洛軍的首將傅淩天當場大刀卸塊，血肉漫天，浸紅了大片白雪。

他苦笑著，終於明白了左旗當初告密的目的。左旗想要借機殺他，但是洛國的人卻還不想讓他死。

第二十九章 顧惜

沒有顧延卿的日子漫漫無期，可又稍縱即逝。黎文羽頂著九個月的肚子，整日也隻能在榻上床上躺著。日子越發無聊難熬。

沒幾日，有丫頭來報，皇後又懷上了龍種。這也算得是黎文羽近日來唯一一件值得安慰的事了。宮裡宮外幾乎樂的舉國騰歡。

算算快要到了臨產的日子，黎文羽的身邊便多出一群產婆跟著，寸步不離。

那日她不過是想出門透透氣，一隻腳剛觸到地麵，腹中便是一陣絞痛，一時之間毫無預兆的向她襲來。她幾乎痛的失去知覺，破開的羊水弄濕了衣褲。

“來人啊！公主要生了！”

元春這一聲叫喚，整日跟隨左右的產婆立刻便出現眼前，前後搭配著，各司其職的安頓好黎文羽。

生孩子是一件痛苦的事，可是黎文羽不知道，生孩子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

她被平放在床上，手上腳上都有人死死地按著，身下一陣接一陣的痛意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活活撕裂開來！那種痛苦，她就算死也再不要承受第二次。

“公主，加把勁！”產婆著急的催促道。

“啊啊——！”黎文羽滿頭大汗，她想開口罵那說風涼話的產婆，甚至計算著事後怎麼收拾她。可她累的除了慘喊聲，再也榨不出力氣說其他話。

她也想加把勁啊！可她明明已經精疲力儘了，哪裡還有力氣加啊？！

門外突來傳來丫頭焦急的通報聲，到了近處才被守在外麵的元夏止住，公主生孩子，天大的事也等生完了再說。

黎文羽的大腦卻轟的一炸，莫名的突然清醒過來，一時竟是忘了身下的痛苦。

“進來！讓她進來！呃——！”她幾乎是拚儘了最後一口力氣，痛聲喊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那丫頭得到允許惶惶恐恐的走了進來，隔著一道簾子，她跪在地上。雖然黎文羽現在絲毫沒有攻擊能力，可她還是下意識的微微顫唞。這個時候她冒冒失失的跑過來，黎文羽怕是生氣了。

“……說！”黎文羽的聲音幾不可聞，但其中不容忽視的威嚴卻是絲毫不減。

“宮裡來消息，來消息說……駙，駙馬……”丫頭兩手攪動著衣角，身子開始抖得厲害，不知到底要不要說。

“說啊！啊啊——！”理智和痛苦做著糾纏，黎文羽慘叫聲不斷，但提及顧延卿，她還是無法放任自己痛死過去。

丫頭咬咬牙，像是下了狠心，“說大軍全軍覆沒，駙馬不知所蹤。但有人說……說看到了駙馬的屍體……駙馬可能，可能，已經陣亡了……”丫頭的聲音越來越小，伴隨著黎文羽越發躁動急促的喘熄，最後兩字‘陣亡’幾不可聞。

“放他們的狗%e5%b1%81——！啊啊啊——！！”黎文羽頓時腦中一片空白，伴隨著周身的痛苦促使她想也沒想的破口大罵道。心口突然襲來的沉痛感讓她窒息，比身體上所承受的劇痛更慘烈千萬倍。

顧延卿，你若敢死，我定當不顧一切的去陪你！

活著，你若還是那所向披靡的顧延卿，就好好地活著！

黎文羽遇到了難產，太醫說是因為懷孕期間幾次動過胎氣，外加上她的情緒一直波動起伏難以穩定。若不是一群有經驗的產婆太醫跟著忙裡忙外，她身子又足夠硬朗，怕是難撐過這一遭的。

聽到嬰兒的啼哭聲時，已經入夜了。產房內的所有人都鬆開一口氣，看著那皺巴巴的嬰孩，一個個都歡喜的緊。

“公主，是個小公子。”奶媽把清洗過的小娃娃裹著被子遞到黎文羽的懷裡。

黎文羽蒼白著臉，伸手將孩子接到懷裡。看不出神情的眸子細膩的看過他每一處細節，那眉眼像極了顧延卿。沒有其他嬰兒聒噪的哭喊聲，他安靜的睡在黎文羽的懷裡，粉嫩的小臉紅撲撲的，可愛的緊。

生這孩子幾乎要去了她大半條命，但是，值了！

“公主可給小公子想好了名字？”奶媽也有一把年紀了，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她的雙眼笑成一簇月牙灣，看得出來很喜歡這孩子。

黎文羽的手輕柔的拂過懷中嬰兒的臉蛋，清冷的眸子終於湧上滿滿的寵溺，泛白的雙?%e5%94%87上下開合，吐出兩字：“顧惜。”

奶媽一聽急了，“公主，萬萬不可啊，這孩子是皇家的後代，不能……”顧延卿是入贅的駙馬，這孩子如何能同他姓？

黎文羽抬頭看了她一眼，奶媽的話頓時止住。而後她微搖搖頭，“他是顧延卿的兒子，就叫顧惜吧。”

顧惜，但願你能懂得珍惜。

隻不足五日，黎文羽披上了一身塵封已久的戎裝，那還是當初隨同皇兄出征事穿過的盔甲。除去一層灰塵，表麵依然堅硬鋥亮。

她站在鏡前，凝視著自己的身形，那逼人的英氣絲毫不輸男子！

公主府的下人跪了滿滿一院子，奶娘抱著小顧惜跪在最前麵，匍匐著身姿，老淚縱橫，“公主，你不能去啊！”

黎文羽將長鞭係在腰間，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眼光淡淡的略過每一張臉，最後停在被褥中的小顧惜身上。

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