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1 / 1)

乾爹 香小陌 4377 字 3個月前

裡走出來,後來走不出來,挪不動步子。少棠再衝進洗手間時,孟小北渾身是汗,頭發和衣服浸透,癱在地板上……

深更半夜,去看急診。孟小北從車上下來,就從停車場到醫院大門這段路,當時他自己兩條%e8%85%bf走不過去了,痛苦地蹲在柏油路上。少棠是把大寶貝兒扛起來,背進去。

這不是普通腸胃炎,這是急性痢疾。

痢疾是十分凶猛的急症,越是成年人越扛不住那病來如山倒的迅猛危勢。不及時治療,會死人的,瀉到最後人就昏迷%e8%84%b1水了。

在醫生診療室裡,孟小北自個兒都沒辦法坐,隻能靠在少棠懷裡,讓少棠勉強把他撐起來。苦撐兩個月,身體和精神狀態皆是強弩之末,渾身氣力全部被抽掉似的,仿佛就是突然間的,整個人不堪重負,要垮掉了。

他就仰在少棠肩膀上,極度虛弱%e8%84%b1水的狀態,已經出離肉/體的病痛。人好像慢慢地飄起來,舒舒服服地飄在半空,俯視人群,覺著自己可能快要掛了。

少棠焦急,小聲哄著:“怎麼能這麼厲害?你還成嗎?”

孟小北嗤笑,嘴%e5%94%87遍布一層細密汗珠:“拉肚子忒難受了,我肚子裡像火燒一樣,%e5%b1%81%e8%82%a1也疼。”

少棠:“……怎麼%e5%b1%81%e8%82%a1疼?”

孟小北虛弱,顛三倒四:“我拉次數太多了,%e5%b1%81%e8%82%a1眼兒燒得慌……比跟你乾那個都疼……哎呦,拉%e8%84%b1/肛了,以後不能操了,沒人愛我了,怎麼辦啊……”

少棠想說小祖宗隻要你能好,以後都是你操/我吧……心疼死老子了。

孟小北因為這場痢疾來勢太猛,在醫院住了兩天,輸液,身體裡接連灌進數瓶消炎藥、生理鹽水和葡萄糖。

他躺在病床被窩裡,臉蒼白著,聲音發虛,冒汗,還時不時嬉皮笑臉地逗少棠:“總算病一回,讓你照顧我,真好,嗬嗬嗬。”

少棠問,“吃什麼,你點,我出去買。”

孟小北眼珠轉動:“現在最紅的哪家粵菜館?我點龍蝦三吃。”

少棠:“行了吧!養養你的胃,喝粥吧。”

小北一樂:“算了,不宰你了,簋街的小龍蝦三吃也成。”

少棠蹙眉回絕:“小龍蝦是辣的,辣得你%e5%b1%81/眼兒疼。”

孟小北眨眼,顧及一屋子病友,用口型勾搭他男人:閒著也是閒著,你給我擦身嘛,擦身嘛……

少棠彎下腰伸出兩手,很寵愛地揉亂孟小北一腦袋毛,結果揉出兩手汗,臉上平靜,心如刀絞。

下午護士進來,又到了打點滴的時段,少棠先扶著小北上趟廁所,這臭小子每次一打點滴就走腎,總是折騰想撒尿。

護士在小北手背上紮針,孟小北斜眼瞄著漂亮的小妞:“姐,我血管夠粗了,你還找呐?”

護士小妞埋頭捋著皮膚:“彆動彆亂動,不摸我哪找得到?”

孟小北很不害臊地道:“姐,你紮隔壁兩床都特快,就紮我這麼慢,我知道我手長得好看,修長修長的,你就是想多摸我一會兒。”

護士笑道:“呸!省省吧你!一屋就你最貧。”

孟小北:“一個樓道就你最好看,姐,回見啊。”

孟小北左一句姐右一句姐,小護士被帶響的馬%e5%b1%81拍得臉上紅暈,笑著端盤子出去,可待見孟小北了。少棠一旁默默看著,然後過來翻過孟小北的手,指著手腕上傷痕:“……你手腕上,怎麼弄的?”

昨天發病太急,夜裡也沒看清,少棠在剛才紮針時,才赫然發現。孟小北左手腕子內側,橫嵌一道傷痕。傷口像已經嵌進肉裡,手腕仿佛從中斬成兩段,肉裡隱約染著鋼筆水的墨跡。

少棠震驚,難以置信:“你乾的?……你他媽瘋了嗎?!”

孟小北抽回手,藏到被子下麵:“沒有沒有,不是內什麼。”

少棠眼裡有一陣淩亂,火冒三丈:“是什麼?懂不懂事?你到底想乾什麼啊!”

孟小北知道惹禍了,趕緊安慰:“我沒有想乾什麼,你彆誤會,我不會那樣的!……我心裡有數,沒有劃太深,不會出事兒。”

人在壓抑痛苦時就想要發泄發瘋,尤其是外放型表現型的性格人格。孟小北絕對不會把一腔喜怒哀樂全部隱藏到心裡、進行自我折磨,他不是那樣性格,他是一定要折磨彆人的,剝開%e8%83%b8膛掏出紅心,將最真實感情表達出來。更何況,搞藝術的,性格裡都有幾分癲狂和神經質,表現欲強,逮到機會就要尋找存在感。

有一小部分是想威脅家裡人,大部分還是想少棠想得發瘋,畫畫的時候,就用鋼筆筆尖劃自己手腕,戴戒指的那隻手。皮開肉綻之處,一層小血珠慢慢地洇出來,混合著鋼筆水。紅與黑,就是靈魂最本質真實的表白。

少棠摩挲那道橫貫的疤,緩緩蹲□,把臉貼到孟小北手上,%e4%ba%b2了兒子紮著輸液管子的手。

……

隨後,少棠還是打電話給孟家老太太和孟建民。

孟小北不讓他告訴:“不想見他們,誰都不見。”

少棠說:“咱倆這事,不是咱們兩個人的事,跑也跑不掉。”

孟小北說:“我都明白——在一起是兩個家庭的事。可是我成年了,我戀愛自由,我能養得起你你也能養我,我怕什麼?”

孟小北當時確實有這個自信和底氣,出櫃出得很囂張。更何況,他還有少棠這副鐵打的靠山。人攀到一定的社會階層,擁有足夠經濟實力,眼前的路很寬,真到逼不得已,大不了一起出國呢!

少棠道:“你還小,沒有經曆過,有些事情失去了你現在不在乎,你以為現在局麵是你占了上風、這仗你打贏了!我不願意你因為我,將來後悔放棄了太多東西。”

“我年輕時也跟我爸打架,當初痛哭流涕求我回頭的是他,現在後悔想回頭補償的是我。我爸身上換掉將近一半的血。當我想要回那個家時,發現我爸已經不能住在家裡,每年有多半年是住在醫院,做各種透析、治療……我的家永遠都不存在了,我沒家了,花多少錢能讓時光倒流,能買回過去二十年一家人和睦團圓?”

孟小北確實還太年輕。他不在乎,活得極其灑%e8%84%b1,一路朝前看,大步地往前走,不會回頭顧及到日益年邁被他逐漸拋在身後路上的他的父母雙%e4%ba%b2。一個二十歲大男孩,他腦子裡就不可能提前設想到,將來自己四十歲、五十歲時候,每個人人生必然要經曆的一段生離死彆,總有一天,黑發送走白發,子欲養而%e4%ba%b2不待。

孟建民和老太太隨即就過來醫院探病,急壞了,以為孟小北真的想不開,鬨自殺什麼的。

孟建民當著兒子的麵,仍然不和少棠講話,調開視線,不願正視。彼此之間平輩兄弟的感情徹底天翻地覆,孟建民都不知應當如何看待和稱呼對方——以後是我把你當兒婿,還是你管我叫爹?

孟建民一月間白頭。這人從西安來的時候,仍是黑發,兩鬢飛霜,現在坐在孟小北病床前,就是滿頭雪片,全都白了。這般模樣一端詳,確實能給少棠當爹。

沒幾日就要開學了,孟小北邁回大學門檻,天高任鳥飛,孟家長輩極力挽回的努力恐怕就要付諸東流,兒大不由爹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孟建民最後又規勸了兒子幾句。孟小北臉埋在枕頭裡,眼瞟向窗外,油鹽不進的狀態,還有意無意將輸液的左手擺在身前。他一隻手蒼白修長,消炎藥液一滴一滴流淌進血管。淡青色血管和無名指上的K金戒指同樣醒目,刺眼,令人無法回避。

孟小北當時表情冷淡,大約是說了一句,“爸,我這兩年掙的錢,還存在你那。您說不會貪汙我的,留著將來我結婚用。有幾千塊錢吧,您把我的存折給我吧,以後我也不會再管您要一分錢。”

孟建民呆怔,心口上有什麼東西,生生地撕裂,被扯成兩半。

孟建民聲音斷續沙啞:“你要跟我和你媽媽劃清界限嗎,以後還是一家人嗎。”

孟小北威脅道:“您點頭同意我們嗎。”

……

孟奶奶在大孫子病房裡,眼窩紅腫,一直抹眼淚,嘴上絮絮叨叨,心疼,偶爾扭臉對她兒子發幾句牢騷。“現在著急有剩麼用?你自己不養你兒子,彆人幫你養了,現在把你自個兒子養成彆人家兒子,你賴誰?……不如賴俺沒用,沒有替你把大碑碑帶好!!”

孟小北臉上陰霾儘掃,換成一張猴孩子臉討好他奶奶:“奶奶,不賴您,您對我最好,最疼我啦。”

孟奶奶虎著臉,瞪他:“小混蛋,沒良心的!你還敢跳樓了……”

老太太在家裡碗櫥上麵藏了餅乾和油炒麵,左藏右藏,都不放心。藏太嚴實了,怕大孫子找不見;藏不夠嚴,又怕彆人發現孟小北偷吃。每天大清早還要摸出來偷偷地數,餅乾被吃掉多少塊,大孫子吃飽沒有啊!……

孟小北說:“奶奶,以後我和少棠好好孝順您,我倆對您絕對不變心。”

老太太眼神黯淡下去,像蒙了一層霧膜,歎氣,半晌道:“咱家肯定是上幾輩人造了孽,子孫遭報應,才發生這種事……報應在俺的大碑碑身上,怎麼不報應俺呢。”

孟小北問:“奶奶您嘮叨什麼封建迷信?”

老太太說:“俺跟你爺爺,欠了家裡的債。”

孟奶奶拉著大孫子手,這也是平生頭一遭,跟孫子講五十年前家史。孟小北從來沒聽爺爺奶奶提過,完全沒聽說過有這樣一出!

孟奶奶說,你爺爺,以前在老家,還娶過一房老婆。

話說孟家老爺子,解放前出生於鄉下富農家庭,家裡有房有地生活富足,自幼在私塾由先生教授,是個有文化的青年。年輕人生得英俊,儀表不凡,去過大城市開闊了眼界,頭腦裡就灌進新式自由思想。

打小家裡給訂過一樁娃娃%e4%ba%b2,到了歲數該履行婚約。一對新人壓根就沒見過,完全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孟爺爺亦就是當年的孟少爺,並不樂意。

山東農村一些地方結婚規矩極端繁複傳統,雙方三媒六聘,彩禮嫁妝往來若乾回合,新人婚禮前卻不準見麵,各住各家村裡。

結果,待到婚禮拜堂進了洞房,一撩蓋頭,孟少爺發現他娶了個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