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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 香小陌 4325 字 3個月前

後掏槍。隨後後麵數輛車一齊趕到。

少棠後來回酒店給他小舅通電話,說“東西拿到,我事辦完了……您什麼時候允許我回北京?”

賀誠心安了,冷笑道:“我看你小子挺適合乾這行的,手段還挺利索?你乾脆就掛靠在廣州的辦事處,彆回北京。”

少棠:“我不乾。”

少棠心想,這樣的工作做一次就夠了,家裡還有人等他回去。

少棠大步經過大堂,順手從期刊架上取了一份粵語報紙,香港流過來的。

他隻掃了一眼,視線迅速被定在一版下角一張圖片上!

有記者報道新城廣場學生遊行盛況,配圖上一名眼鏡男生上身赤膊,%e9%b8%a1瘦的身板,揮舞國旗怒吼,那奮進高歌的姿勢,除了身材不行,姿勢氣勢活像某幅法國名畫《自由領導人民》裡那位%e8%a3%b8/身執旗的女神。就在那男生旁邊,背景人群裡,模模糊糊露出一顆頭。孟小北眼睛眯細,嘴角微聳,臉上沒什麼表情,紅色發帶在人叢中十分顯眼。

少棠吃驚地盯著那報紙,腦袋裡像被沉重的車輪和金屬履帶碾過……

就憑那個發帶,他也不會認錯,那是他寶貝兒子。

那時,沒人相信京城的動蕩會隕傷無數年輕生命。大家都很樂觀,仍然抱有一線希望。

家屬大院隔壁那間大學,有人認識孟小北,知道他畫畫的名氣,找他幫忙畫幾張海報。其實,孟小北就去過那一趟廣場。他走在省府門前靜坐的隊伍中,看到那些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學生……

孟小北原本沒有太多政治覺悟,思想上極其單純。男孩子,都有自己的熱血和理想,性格裡有不安分的激奮的因子,骨血裡燃著壯誌豪情。他站在遊行隊伍裡,聽著四周激動的呼聲,看到很多人流淚,也忍不住衝動了、澎湃了。

孟小北也跟著吼了幾聲,打倒貪官汙吏,喊著喊著就變成,消滅歧視!消滅一切社會的不公正,消除戶籍製度,我們每一個人生而平等!……

他在廣場上聽學生們彈吉他唱歌。傍晚華燈點燃這座古老城市,他與幾個學生圍成一圈,熱熱鬨鬨地打牌,消磨時光。

孟小北頭上勒著發帶,露出光潔的額頭,那樣兒看著特像憤青。

……

他將高考備戰的一腔壓力發泄在廣場上,後來就回學校上課,也沒有當回事。過了四日那天,他才從學校裡、家屬大院、周圍許多人口中得知,北京出事了。

孟建民心思細致,給北京%e4%ba%b2戚一一打電話確認,父母和妹妹們每一家都問到平安,唯獨打到少棠這處,電話不接,竟然找不著人?

孟小北這時才真心著急了。

他完全不知道少棠當時揪心他揪心得抓狂。

他擔心的是少棠,他以為少棠仍在北京。

孟小北打電話給亮亮,祁亮說,我靠,老子忒麼哪還敢出門啊!新聞裡都說全城JIE嚴啦,讓全體市民回家老實待著。學校直接停了我們一天的課,高三都不複習了,我今天壓根就沒去學校,也沒敢出門送貨,錢畢竟沒有老子的命重要,現在就在家蹲著摸魚兒!

祁亮也不害臊:“啊?我在被窩裡躺著呢……嗯,我們家小逸逸給我按摩呢,可體貼了。”

“不能出門辦事,我倆就在家裡‘辦事’唄!”

“我就是那地方有點兒難受,我懷疑是以前做那個手術的後遺症,我尿尿老疼,是不是沒給我做好啊?做出醫療事故了!”

“我靠孟小北你彆胡說,不是乾那事兒擠的!以前我還是處男的時候,我就開始疼了!!”

孟小北求爺爺告奶奶地說:“你知道我乾爹現在在哪?”

祁亮說:“當兵的現在都在城裡,占領街道,廣場,可是我也不敢上街去幫你找啊。”

孟小北突然揪心,喃喃道:“你、你沒在電視裡瞅見少棠吧。”

祁亮也嚇一跳:“你彆瞎說!……不是他們部隊……新聞聯播裡演的,天橋底下,可嚇人了,肯定不是你乾爹他們部隊……”

“外麵打槍了,呼家樓,開槍了,我們都聽見了。”

一貫嬉皮笑臉的亮亮,也在這時驀然變得嚴肅,口氣沉甸甸的。

電話裡陷入沉默。動蕩年代的暗夜裡,仿佛能聽到每一處惶惶不安的心跳聲,祈禱聲。蕭老師突然從身後摟住祁亮,也像摟個大寶寶,溫存地%e4%ba%b2一下祁亮的臉,兩人手指相握。窗外雨絲亂飄,家裡身邊能有個伴兒,給一個帶著體溫的擁抱,就是最大安慰。

******

事實上,少棠所在部隊,並未上街執行任務。當時調進的是外麵的軍隊。少棠時機恰到好處地,被他小舅調離,遠離是非之地,事後改頭換麵直接調進總參部門。賀誠玩兒一招釜底抽薪,使個小盤算,保自家%e4%ba%b2人,也不算太過分。

就在當天傍晚,孟小北在學校門口聽說,警察進城抓人了,隔壁大學校園裡有人被拘留,城裡廣場、鐘樓那片還不知怎麼樣。

幾個高年級的大孩子,在街邊觀望一陣,膽子都很大。孟小北很有範兒地一擺頭,“大夥都回家吧,彆讓父母擔心了。”

孟小北做事還是有分寸的。他原本是要回家,沒要出門亂跑。

他走在藥廠前麵那條大馬路上,夾著煙,恰好路過常去那家錄像廳。

街上突然過來一輛軍牌吉普,車上下來幾名穿灰黑色夾克衫斜挎小包的男子,進入錄像廳,裡麵隨即喧嚷起來。孟小北當時還沒看明白,那幾個男的分明就是便衣。

錄像廳好像被查封了,街邊有小青年嘴碎道,“那個小老板惹事了,他去YOU行鬨事了!”

那間錄像廳與隔壁台球廳是相連的建築,中間有一道隱蔽小門,常去的人才知道。孟小北在昏暗嘈雜的音樂聲中穿過幾張球台,就在那個裝飾得很俗很簡陋的酒吧台桌洞附近,一腳踢到人。

“哎喲喂……”有人懶洋洋地低喊,“踩著老子手了……”

孟小北一低頭,低聲道:“你們倆怎麼還在這?”

那個小老板還光著上身,沒穿衣服,匍匐著逃離現場,身後跟著相好的男孩。那斯文秀氣的男孩,驟然一見孟小北,還以為被公安發現了暴露了,要被逮了,抱住小老板的後腰,當場眼淚就下來了,突然就哭了:“坤子你個瓜腦袋的!我當初讓你彆出去鬨,你非要出去,警察都來抓你了咱倆怎麼辦啊!嗚嗚嗚嗚……”

小老板滿不在乎地:“來抓我,又不是抓你,你哭個%e5%b1%81啊?”

男孩抽著罵:“學生遊行又關你個%e5%b1%81事呢?你心裡想著我嗎!……人家YOU行你舉牌子,人家點火你放煙,人家燒車你傻了吧唧給人遞汽油瓶子!你被抓了蹲牢裡我一個人我找誰去?!”

小老板愣了一下,在外人麵前還打腫臉充胖子,挺拽的:“你再找一個去。”

孟小北眼底閃過一絲惻隱,薅起那小娘娘腔,彆廢話了,留著精力找個安穩地方吵,你倆快跑吧!

商業街上店鋪一間挨著一間,幾人一頭撞進一家小飯館。

羊湯的熱氣撲鼻而入!大熱天的,飯館後廚熱如蒸籠,立時就讓孟小北蒸出一身帶著羊膻味兒的熱汗!他用手對身後人一比劃,精明道:“走後門。”

男孩腳底下一滑,差點兒撲到遍布羊油的地板上。

後廚大師傅頭戴白帽,斜支棱起半隻眼,瞄著他們,順手舀一勺羊湯在大鍋裡,正煮泡饃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大師傅拖長聲音道:“外麵排隊去,一碗一碗煮著呢,急成這個樣子?”

孟小北接口道“對不住,等不及了,借光先過去”!他貓腰硬是從大師傅身後小窄道擠過去,一腳踩進鋼種盆,七碎八響,小廚房裡頓顯局促,%e9%b8%a1飛狗跳。

他架起哭哭咧咧抽泣著的男孩,指揮那兩個:“你們出那個門跑,快走吧。”

孟小北是出於男人之間義氣,或者就是對同路人的某種同情、憐惜,不忍看到一對野鴛鴦遭殃落難。

當時沒機會瞅外麵情勢,便衣正在當街尋人,這時街邊又來一輛吉普。刹車時輪胎狠狠剮蹭在路肩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刹車痕,暴露焦急的心!

車幫上蒙著塵埃。車門從裡麵被撞開,力道幾乎將門斜著撞掉。戴墨鏡的人大步從車裡跨出來,黑色襯衫敞開著,裡麵的貼身背心已經濕透!

兩人都在熱氣繚繞模糊的屋子裡尋人,找路。門開了,孟小北一頭撞進一個汗濕的寬闊的%e8%83%b8膛裡,對方頸部堅硬的鎖骨椎骨都把他撞疼了。

孟小北抬頭。

少棠也抬頭,盯著他。

孟小北吃驚:“……”

兩人都沒料到能在這種地方找見對方,孟小北腦海裡脹痛著電視裡播演的那些畫麵,人潮喧囂的廣場,如一團火球般熊熊燃燒的軍車,陷入一片火海的複興路、西直門大街……少棠就在眼前,他眼前的人安然無恙。

小北:“你怎麼來西安了?”

少棠:“老子來撈你!!!”

小北:“我怎麼了?你沒事吧?”

少棠:“你沒事我就沒事!……你知道你自己在乾什麼嗎!!”

少棠捏著孟小北胳膊,幾根手指快把他上臂骨捏碎。兩人都是一頭熱汗,汗水從黑色發根裡蒸出來,流到堅硬的眉骨上,眼眶處,互相看著,怔怔的。兩人心裡就憋了同一句話:出事了,你能讓我放心嗎?

樓下飯館門口遙遙傳來一聲詢問,店老板,知道這附近那個叫王坤的人嗎。

少棠:“……”

叼煙的小老板低聲道:“老子要完蛋了。”

身旁男孩名叫小文,抹掉眼淚,神情倔強地說:“你要是被警察抓了,被搞死在裡麵……我就守寡,你這輩子對不起我。”

少棠看了那兩人一眼,揪成一團亂麻的心,反而突然就放下了。

他剛才看到街邊的便衣,還以為那些人是來抓孟小北的!他以為小北惹禍了,跟那些大學生去廣場遊行。他腦子裡已經想到十萬八千裡之外的事情,甚至一晃而過某個念頭,他兒子倘若真的犯事,被人追究,他立刻帶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