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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 香小陌 4254 字 3個月前

千人,表演係隻招四十名。這些考生,很多是原本就有深厚基礎的藝術專科生。每個省份按照三所藝術中專計算,每所中專每年畢業生20名,那麼全國三十個省份就有1800名藝術專業學生。這還不包括各省裡那些舞蹈附中,音樂附中,這些學生都已受過至少三年專業訓練,都是選拔/出來的俊男美女。誰不想進中戲北電,一步登天圓明星夢?然而,往更高的門檻擠上去的這條路上,人才數量顯見是供大於求,僧多粥少。

東城棉花胡同,校門外擠滿等待看榜的考生,在人生岔路上徘徊,人人臉上都寫著期待好運降臨的強烈渴望。胡同口旅店招待所的人,來來回回地,舉牌拉客。還有人在散發考前培訓班的小廣告,培訓班價格高昂,學生家長趨之若鶩。

多少人碰壁破頭,後來者仍前仆後繼。

孟小北在電話裡問聶卉,到底怎麼考的?他們表演係報名人數最多,比央美國美的競爭更激烈殘酷,每年錄取率不足1。一試的過程,就是四千人領了紙號碼,排隊進入考場,每人六分鐘快速展示的機會。兩天下來被pass一大半,刷到隻剩一千人,進入二試。

一試是自選朗誦和即興才藝表演。進與不進,主考官幾分鐘之內迅速做出判斷,全憑第一印象。

很多考生,憧憬了幾年,上過無數培訓班,紙牌號碼在身上才彆了一個小時,進考場溜達一圈,迅速就被淘汰出局。有個女孩蹲在樓道裡嚎啕大哭,死賴著就不肯走,非要考官再多看她兩眼。主考老師見識多了,都有豐富經驗,基本上第一眼,一打照麵,考生一開口,看相貌談吐與精神氣質,就知道這孩子將來有沒有演藝潛質,從小看大,八/九不離十,絕不多看你第二眼。

孟小京身前彆著四位數的紙號碼,他已經是進來的第兩千多名,主考官打著哈欠喝茶,都低著頭,急著收攤吃晚飯去呢。

朗誦橋段,前麵大部分考生都喜歡選那種感情充沛大氣磅礴催人淚下的本子,主旋律的,宣揚愛國主義或者民族自強自立的,歌頌愛情%e4%ba%b2情的,期待以情動人。一天聽上千個朗誦,考官聽多早就膩煩了,台上姑娘小夥子們念得激情滂湃,眼含熱淚,一排主考官麵無表情,眼珠子從下往上瞪著學生,有人手裡轉圓珠筆,看著學生一個個哭著念完台詞,然後殘忍地打叉,刷掉……

孟小京的自選朗誦段子,彆出新意,沒有上名家名篇,而是活靈活現地念了一段他們話劇院排過的劇本,好像是叫《二黑結婚》,一對青年男女歡喜冤家在玉米地田壟間談情說愛打打鬨鬨,產生誤會最後團圓滾進洞房,一出民間喜劇。

他一張口,“二黑那日在山梁上又撞見他心愛的那一個女子,翠花穿小花襖拎一籃子蛋踅到他的眼前”。某主考官正喝茶呢,“噗”得噴出來,吐掉一嘴茶葉,一排老師不約而同抬頭看!

孟小京挑了個土掉渣的鄉土愛情喜劇,語言平實幽默,卻又感動人,考官當時都被他戳樂了,%e5%94%87畔露出笑容。

而且孟小京本人長得帥氣,並不是土裡土氣的鄉下青年。

是那種陽光俊朗型的帥,看起來並不娘炮、不積貧積弱,符合當年演藝圈裡對男孩子的審美。

一試,首要看的就是外形,外形不討喜的,先就被篩掉了。一個能放□段演下裡巴人民俗喜劇的陽光帥哥,就是強烈的個人特色,讓一屋子考官回味無窮,大俗才是大雅。

接下來的才藝表演,孟小京即興來了一段陝北說書,還自己打個快板,十分搞笑。這就是他在西安話劇院裡跟他師傅學的手藝。

台下有一位懂陝西話的老師,不停在給周圍人翻譯,饒有興致,大夥都覺著新鮮,挺有才。孟小京就這樣殺過千軍萬馬,通過了一試。

孟小北在電話裡說:“孟小京還真有兩下子,我覺著他這回很有戲啊!”

聶卉掩不住激動得意,又特著急,好像趕考的人是她自己:“二試還有一千人呢,要淘汰掉七百,最後剩三百人,這兩天他在學校,跟彆的考生一起準備小品,都快忙暈了!而且是和彆人合演,趕上誰就是誰,我們孟小京表現再好,攔不住小組裡一群阿貓阿狗的!……”

二試就不能再上快板飆陝西話了,中戲選材,又不是上春晚演小品。二試考察表演基本功,六七名考生,男女各型混搭一組,自編自演,命題小品。

孟小北問:“小品什麼題目,定了?”

聶卉說:“定了,成天就討論小品呢,吵得不可開交。題目是讓他們演《唐山大地震》……”

孟小京這時從洗澡間裡出來,%e8%a3%b8著上身,下著棉布睡褲,頭發濕漉滴水,用大毛巾囫圇一裹。孟小京抬眼問:“給誰打電話?”

聶卉下意識捂住話筒,小聲道:“啊,那個……嗯,先這樣吧……”

聶卉說:“我就是給孟小北打個電話,他在北京還沒走,我跟他說你考試的事。”

孟小京一愣,臉色有些小彆扭:“你跟他說什麼。”

聶卉笑道:“怎麼啦?……孟小北不是你哥麼?不能說說啊?”

孟小京皺眉頭:“我還沒有考上,八字兒都沒一撇!……我不想跟家裡人說這些,沒考上就嘚瑟,讓人笑話我麼。”

聶卉說:“我也知道你壓力大,我想幫你!孟小北點子多,我就是想問問他對唐山地震那個題目怎麼看,有什麼靈感,他能幫你出個主意!”

孟小京套上T恤,一頭亂發,眼裡有煩躁:“你彆問他行麼?!……我也不用他出主意。”

聶卉問:“你和你哥有矛盾?”

孟小京嘴角一聳:“沒,我跟他真沒有矛盾。”

“從小就分開了,還沒到青春期什麼的容易矛盾掐架的年齡,就都不在一塊兒長大。各過各的日子,見麵也就點個頭,都不知說什麼,我怎麼可能跟孟小北有矛盾?”

孟小京表情平靜,字眼中又好像洇出一股平淡的心酸,讓聶卉聽著,又開始心疼男朋友了。

孟小京確實精神壓力太大,他考取的難度比他哥還要大。他聽說孟小北考得不錯,他不想名落孫山,這一年高考就全部廢掉了,這麼多年夢想和努力付諸東流,將來在家人麵前抬不起頭。他更不願被人說他傍上了金主,找個有錢的女孩野心勃勃地往北京混。男人的自尊也讓他吝惜開口求助家裡人,輸給另外那九百九十九名考生,也就等於輸給孟小北,哥倆心裡還較著勁。

不一會兒,賓館房間電話又響了。

這回是小北主動打來,令孟小京意外了。

那晚,孟小北就把祁亮家裡電話開了免提,一堆人圍著電話機,七嘴八%e8%88%8c,琢磨這小品該怎麼演。

孟小京說:“小組裡人很雜,有兩個是老鄉,把男女主角霸占了,搶戲份搶鏡頭,我一人耍單,台詞都搶不上,群戲就看誰耀眼突出、誰詞多,所以我覺著……我二試沒什麼戲了。”

孟小北說:“孟小京,還沒考你就悲觀?生活裡一個人想要搶眼,就不在於說話多少,咱一句就能震了台下!”

孟小北伸一拇指,牛氣地戳身邊的人:“比如我小爹,少棠,你看他平時話多嗎?他平時無論啥場合,麵對誰,往那一坐,氣場夠不夠牛掰、能不能鎮住一群人?!”

“廢話呢。”孟小京都不好意思說,孟小北你就是個大花癡:“我能跟你乾爹比嗎!”

聶卉說:“咱們都沒怎麼經曆過唐山大地震,地震那年我才七歲,西安連震感都沒有,沒有生活實踐的考生怎麼演?”

‖思‖兔‖在‖線‖閱‖讀‖

孟小京道:“其實我經曆過,就是……當年歲數太小,我壓根兒沒什麼印象,而且北京也沒塌房子,沒死什麼人。”

孟小北:“其實我和少棠也經曆過,雖然我倆那時留在西溝。”

少棠聲音穩健,在一旁評道:“老師給你們出這種題目,不在於學生是否經曆過。演戲麼,無論是演抗日先烈、地主軍閥,還是小偷流氓監獄裡犯人,難道這些行當你們都%e4%ba%b2身乾過?老師考察的就是你們孩子的想象力,模仿那樣一個場景的能力,對吧?”

孟小京道:“少棠叔叔,您說的挺對。”

賀少棠說:“那我就給你講講,當年你和你爸回北京,正趕上唐山大地震,我們這些留在西溝的人,消息完全閉塞,不知道北京父母%e4%ba%b2戚家人的生死,我們那些天怎麼熬過來的。”

“廣播裡聽說唐山被夷為平地,如同一座人間地獄,墳場,幾十萬生靈葬送廢墟,鬼城裡一片哭號……當時廠裡工人就亂了,大夥把廠辦工會都包圍起來,手裡拿著棍子鉗子,男的喊,女的哭,當時就要開著廠裡幾百輛大卡車,幾千人一起上京去挖人、刨人。”

“當時我們部隊,徹夜在廠裡維持秩序,戴鋼盔,持槍堵住暴動的工人,一百多瓦高亮大燈泡在杆子上照著。你媽媽和你哥,也站在人群裡,那時當真完全不知道,你們爺倆還能不能回來。”

少棠吸著煙,聲音平靜,回憶十多年前兩家人走過的風雨。

孟小京在電話那頭陷入沉默,認真地聽。

“廠領導說,你們看見孟建民他媳婦了嗎,孟建民老婆孩子還在咱們西溝呢!孟建民一定會回來,咱們等孟建民帶他家老二回來!有人說喪氣的話,說你爸爸在北京被埋了、你們倆就回不來了!……小北,你當時回的什麼?”

少棠轉頭看著孟小北。

“我?”孟小北聳肩道:“我都不記得了。”

孟小京在電話那頭著急問:“孟小北當時說什麼了?!”

少棠道:“小北當時沒哭,也沒鬨,一滴眼淚都沒掉,臉上是一種忿怒,倔強,還有堅強吧。”

“你對著那些算是你父輩的老爺們兒,就吼了一句,你爸才被埋了呢!賊你媽的,誰說我爸爸回不來了,我爸一定能回來!我日你們%e4%ba%b2爹!!!……小北你好像是這麼嚷的?”

電話兩頭的人都樂了。孟小北拍%e8%85%bf大笑,說“還是你北爺爺關鍵時刻最牛/逼了”!

祁亮說:“孟小北你這種人,從小就是橫著走的一隻大螃蟹,誰都甭惹你!”

少棠笑說:“小北那時特堅強,也特給他爸爭氣。他比你媽媽和我都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