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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爹 香小陌 4309 字 3個月前

憶很多事情,想起大寶貝兒當年各種笑料,嘴角都忍不住浮出笑。

有一回睡前查寢,幾個小兵湊頭屋裡說悄悄話,竊笑。

少棠站門口,慢慢就走過去:“乾什麼呢?”

小兵嚇一跳,抬頭一看是隊長,手忙腳亂把東西往身後藏。

少棠用威懾眼神逼對方把貨交出來,拿到手裡一瞧,一張黑白小照。少棠一笑:“可以啊,挺俊,你對象?”

小兵不好意思地撓頭,臉上樂出兩塊紅皴:“嘿嘿,是我對象,我們村兒。”

少棠問:“家裡幫你定?”

小兵說:“不是,我們倆從小就處得特好,一直就好著!我退伍以後就回去結婚!”

有個膽肥不怕死小戰士問了一句:“隊長,您還沒有對象呐?上回那位徹底甩乾淨了吧?”

少棠哼出一絲冷笑:“你說呢?”

小兵嘿嘿一樂:“您這麼好條件,多少大姑娘撲上來!”

少棠把照片遞還,突然變臉,粗聲嗬斥道:“都忒麼趕緊熄燈睡覺!都不準瞎想了!”

“是!不瞎想了!”戰士們得令,紛紛爬上各自床鋪,鑽被窩臥倒,摸著黑被窩裡繼續想念心上人。

小戰士剃著很短板寸,眉眼尚帶青澀,%e5%94%87邊長出絨絨小胡須,才十九歲,真年輕啊。少棠熄燈離開,一個人走筆直昏暗樓道裡,皮鞋踏出腳步聲敲打心上,腳下晃動挺拔孤單影子,突然間就不是滋味……他也曾年輕過,曾經也揮霍掉一段激揚放/蕩青春。回過頭看,這多年來一直忠心耿耿陪伴自己身旁那個孩子,也已經長大成人,也像他當年一般帥氣張揚無畏模樣。

有些事情,不進則退。往前一步,太艱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走。可往後退一步,他又不願意退,付出越多,越舍不得撒開手,不甘心。孟小北就是他心魔。

……

中考後一天,少棠還是請假過去了。校園裡打考試鈴,他遙遙注視孟小北斜挎個書包,買了一包餅乾邊走邊吃,大大咧咧地晃進校園,表情輕鬆自若。

兩小時之後,打散場鈴,學生們呼嚕呼嚕從教學樓裡湧出來,歡地飛奔離開考場。

孟小北是跟孫媛媛一起出來,邊走邊舉著算草紙湊頭對答案。孟小北估摸著發揮得不錯,與女同學有說有笑,眼角眯出洋洋得意紋路,孫媛媛還嬌嗔地捶了他一下……

少棠就靜靜坐車裡,一條手臂搭窗外,車門上磕掉煙灰,睫毛遮掩下眼神略微淩厲、深邃,陷入沉默。

他開著隊裡一輛吉普出來,車就停校門對麵,副駕位上還有他給小北帶一包吃,餅乾麵包火%e8%85%bf腸和飲料。少棠眼珠一動不動,如同演習時長時間埋伏盯梢,眼底燃著暗火,帶有血絲,盯著他乾兒子騎上車,帶個女生出校。

那天是考完後一門,娃兒們終於熬過半年被數不書本做不完考卷堆砌起來複習模擬衝刺,班裡有同學直接把練習冊從三樓天女散花般拋了出去,地下散落著筆跡淩亂答題紙算草紙,一夥人隨後攥著零錢湧向學校小賣部幾乎將櫃台搬空。樂躁動又自由浪漫初中生涯終以學生們勝利狂歡大逃亡形式結束了。

教室裡,孟小北抽風得把自己T恤扒了,和祁亮兩個人站到教室桌子上。孟小北突然按住亮亮,一騙%e8%85%bf,騎到對方胯上,一拍亮亮%e5%b1%81%e8%82%a1,像個瀟灑牛仔騎馬揮舞著T恤狂笑。祁亮掙紮著踹他,“孟小北你個驢蛋竟敢騎我!!!”

倆人互相掐著一起從桌子上摔了下去,孟小北光著脊梁教室裡被幾個男生圍追堵截……

孟小北隨後與七八個男女同學一起,騎車去附近團結湖公園。

他車後座上帶著孫媛媛,祁亮帶另外一個女生。一群大孩子,一路笑鬨,痛地撒著野地玩兒,狂歡。

仿佛就是壓抑緊繃神經驟然鬆弛下來,終於解%e8%84%b1了,煩心事全部暫且拋諸腦後,孟小北也需要一場發泄。何況他本來就顯得沒心沒肺,外人麵前可以將心情掩飾得很好。他們一群人團結湖公園裡瘋狂地賽車,比誰帶著女生騎得。孟小北雙手撒開把騎,完全靠胯骨和%e5%b1%81%e8%82%a1力量控製車子方向,孫媛媛抱著他腰嚇得尖叫,倆人差點兒連人帶車騎到湖裡……

一排臉上洋溢青春灑%e8%84%b1少年,每人嘴上叼個冰壺,無憂無慮公園裡遊蕩,直到天黑。遠遠看過去,那就是一排早晨九點鐘初升太陽,年輕,明亮,耀眼。歲月多麼美好。

孟小北不認識他乾爹開出來那輛軍綠色吉普。他一路騎到公園,後來騎回家,竟都完全沒意識到,他小爹一直跟蹤他。

少棠後麵勻速行駛,開得很慢,看得專注,凝視人流車流中孟小北背影……他那天也不知怎,好像著了魔,遠遠看著那群孩子玩耍,卻沒上前。這倘若十年前西溝裡,他一早就上去了,一群傻孩子會玩兒嗎,老子帶你們、手把手教你們怎麼玩兒!

可是這回,他沒過去,默默看了一下午,不打擾小北。

上去以後說什麼?讓孟小北跟同學介紹說,這是我爸爸?爸爸陪我們玩兒?……

少棠認得孫媛媛,從八裡莊小學就與孟小北同班女同學,學習特優秀,家裡還是大學教授。

賀少棠這人性子裡也有很悶很要自尊那一麵,尤其孟小北麵前。同學間交往這種事,他不會去質問孟小北,也沒必要,孩子大了,由不得爹。兩個人如果互相心裡惦記對方,不用逼迫著說出來,不乾涉對方人際圈子。

事情轉折就中考完後那幾天。少棠從二廠家屬大院出來,恰巧路過男孩打球一個露天小籃球場。

祁亮滿腦袋汗,場邊喝水,遠遠就看見少棠。

兩人心裡都藏著事。賀少棠腳步未停,不想說話,微微一點頭,祁亮喊了一聲“叔叔好”,目送少棠從眼前大步而走。

祁亮咬著嘴角,忍了又忍,實是個憋不住話漏嘴葫蘆,突然站起來:“少棠叔叔。”

“……我有個事兒跟你說。”

祁亮眼裡有遲疑閃爍,說話吞吞吐吐:“我、我跟您講一件孟小北事兒,他不敢跟您說……可是……我怕他將來學校裡吃虧!”

少棠停住腳,他北北吃虧了?

……

他臉色一點一點沉下去,燃著煙蒂生生戳進自己手掌心,用指力攥滅,捏得粉碎,孟小北怎麼了?!

……

其實孟小北隻需要對他乾爹坦個白,幾句話,就能化解很多問題,他偏不說。他就是這種男孩,外表極自瀟灑,內心卻還保留一份很傳統純良羞澀,有事兒掖著藏著,羞於表達。他也摸不清他小爹內心真實想法,男人與男人之間究竟應是什麼關係,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他也一直擔心錄取名額,怕後連本校都考不上,他就隻能滾回八裡莊念個三類校了。

他不好意思說實話,有個大嘴巴人替他說了。

考完試兩天之後,他去學校交接社團工作,找同學踢球,期間故意避開蕭老師,躲著對方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蕭逸這人也很有意思,被拒絕一回,並未記仇為難孟小北、或是升學路上設置關卡給孩子穿小鞋兒。蕭逸表麵沉默不言語,學校教研組裡處理畢業班各項收尾工作,同時還被上麵抽調參與中考閱卷。朝陽區幾十位語文老師集中附近某一所學校裡,吃住都裡麵,進行封閉式判卷。

孟小北作為本校文體特長生,額外優惠三十分破格留校那份批條,就夾年級組長辦公室文件裡,沒有被人砍掉名額。蕭逸那點兒心思裡,他仍真心希望孟小北能留校。也正是他年級裡力主將有限幾個機動名額,留給孟小北一個……

結束封閉閱卷後,蕭老師回學校開會,他自己辦公桌抽屜夾縫裡,發現一張神秘字條。

字條上像是孟小北字跡。他整天批改練習冊判卷子,認得大部分學生筆跡。

第二天,一個周五下午,團結湖公園,蕭老師懷著激動心情,邁著輕步子,獨自往公園赴約。

因為是工作日,公園裡人不太多。夏日炎熱,碧綠湖水中蕩著兩三條鴨子船,岸邊柳枝拂動,芳草萋萋,確是個談情說愛好時節。

蕭逸無法形容他接到那張字條時,是何種激動勾火心情,像著了魔。他這天還特意打扮了,酷熱濡濕天氣,穿一身民國時期燕園書生常穿青灰色緞麵長袍,黑色白底布鞋,身段頗具文人俊逸氣質,合該配他很有小言男主風範名字瀾煙。

他也不嫌熱,步履輕瀟灑,興衝衝找到坐落於公園一角咖啡廳。

咖啡廳八十年代中後期,是城裡很高級去處。一般人都大街上買一毛錢一根巧克力冰棍,兩毛錢北冰洋雙棒,四毛錢一大杯喝得肚圓散裝啤酒,有幾人會特意跑到這種地方附庸風雅、斥資奢侈,喝一塊五毛錢一杯高級咖啡呢?

店裡一人兒沒有,桌上鋪著雪白桌布,點綴紅玫瑰。蕭逸還納悶,孟小北那男孩,竟知道這種高端雅致上檔次地方。這一般是做買賣款爺或者有錢光顧地兒。

蕭逸選一處靠窗帶高靠背沙發椅小桌,獨自呆坐。他點了一杯咖啡,膝頭上攤開一本蕭紅詩選,桌上還擺著一隻保溫壺,裡麵有煲好雪梨糖水。他做菜煲湯手藝相當不錯,可惜無人賞光。

就這時候,咖啡廳裡又進來一位。

一個穿無袖緊身背心男子,留酷短黑發,戴金邊墨鏡,拎個帆布提包,進了店,徑直走到與蕭老師斜對麵桌子,坐下了。

蕭逸詫異地抬頭,因為這男相貌太打眼。

這人寬肩長%e8%85%bf,腰杆挺直,渾身淺褐色皮膚,露出來兩條手臂緊實有力。並非那種肌肉特彆發達粗苯大塊頭,然而敞開大%e8%85%bf坐桌邊舉手投足間氣勢,就不似一般人,像當兵,又像那種很有背景來頭社會青年。整個咖啡廳裡氣壓瞬間打著旋兒地低沉下去,空蕩蕩房間頓顯狹窄局促,氣氛壓抑。

那男對服務員說:“那桌點什麼?我也點那個。”

蕭逸低頭嘬咖啡,臉色頓時彷徨。

他抬頭,對方也抬眼仔細瞄他。墨鏡後麵那張臉,麵無表情,嘴角緊闔。

蕭逸調開視線,對方仍目不轉睛,上下打量,墨鏡後麵是毫不掩飾淩厲壓迫式視線,透過幽黑鏡片,仿佛兩道帶電強光,射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