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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瑜稍一愣神,臉上便帶了絲驚異之色,怔怔瞧著楚雲霄。

楚雲霄卻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眼神閃過一絲黯然,一瞬之後卻又變得幽深如淵,如濃墨般沉不見底,又似蘊含著一絲被極力抑製的狂風暴雨。“穆兄…也看不慣我如此行跡麼?”

陳瑜倏然一驚,才徹底從淩亂的腦內畫麵收回神思,急急道:“我沒有。你…又不是濫殺無辜,就如你以前說過,不妄殺、不嗜殺,於心無愧,能做到這些便已不易。”

楚雲霄星目中的陰雲漸漸褪散,眼底暗藏的風暴也消失無蹤,雙眸恢複清澄光輝,便如眼前明澈的月牙泉水一般。

楚雲霄一時尚未說話,隻是靜靜凝視著陳瑜,陳瑜卻忍不住開口問道:“阮…掌門他…怎麼會那麼說你?”

陳瑜心裡不禁嘀咕道:墮入魔道,在這個仙魔勢不兩立的世界裡,可是一個十分嚴重的評價啊。老子一直以為楚雲霄跟阮長青的師徒感情極深,猶如父子的!

——不過,阮長青於眾弟子之中最器重楚雲霄是肯定的,這麼警示告誡楚雲霄,想必也是因為不忍見楚雲霄行止有絲毫差錯,怕楚雲霄有朝一日會走上師徒敵對的那一步。

楚雲霄微一沉默,仿佛凝思了一下,道:“…我九歲那年,有賊人潛入丹霞派弟子寢居,意圖對幾位師叔師姐不軌,是我將那人一劍擊斃。”

“這”陳瑜訥訥道,“也不是什麼天大的過錯呀…外敵入侵,防衛是正當的。既有動刀動槍,總不可能次次點到為止。”

何況在這個時代,好人家的姑娘要是被賊人玷汙了清白,隻怕真有會去自殺的。這麼一看,采花賊更是手頭上血債累累,罪孽深重。

楚雲霄麵上卻並無欣慰之意,眼神愈顯一絲黯淡:“師父說我小小年紀,便對殺人見血毫無畏懼,心性過於堅硬不拔。對於修煉武藝,進境必可比常人快捷數倍,然而因情感冷漠,亦比旁人更為固執,心智不易動搖,若一個不慎走上嗜血歪路,便極難回頭,因我不會輕易為人說服,最終容易墮入魔道。”

楚雲霄微微一頓,繼道:“因此,師父常告誡我,仗劍可斬殺窮凶極惡之徒,卻不可耽於殺欲。”

三十三、玄冥教總壇

陳瑜是當真不知道這件事,因為他筆下的楚雲霄是一出場就是二十歲的少年,在丹霞派中的時光隻是作為背景介紹一筆帶過。

不過根據後麵的劇情設定來看,陳瑜對於楚雲霄會有這樣的童年經曆,卻並不感到意外。

陳瑜不禁慢慢道:“我想,阮掌門一片拳拳之心,不過是擔心你會有任何不測,盼望你能夠出人頭地,為他臉上增光。”

“是。”楚雲霄目光清明,沉聲靜氣地道,“我並不敢因此而對師父有絲毫怨懟。”

楚雲霄神色確實安定若止水,並無絲毫不滿,然而陳瑜看在眼裡,心中卻陡然生出少量慨然不平:對一個九歲的孩童說出嗜血成性、墮入魔道的這種話來,未免有些苛求了。也虧得楚雲霄自小便心性堅毅,不曾因此而種下憤世嫉俗之心,沒有長大了想要報複社會。

——不過楚雲霄對阮長青極為敬重,所以阮長青不可能對楚雲霄不好,想必後來楚雲霄也是以行動來證明他是一個怎樣品格的人。

陳瑜忍不住便道:“人無完人,既生為人,七情六欲不可免,塵心凡念不可避…有時候,確實需要一些強硬的手段,畢竟這世間,並不是人人皆是品行清正的好人。可我相信,你始終不會邪煞侵心,喪魂失誌,也不會禍亂人間。你所做的,必定是你認為應當做的事情。”

陳瑜同時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吐糟道:你可是這本小說裡絕對的主角,最正義的一方,頭頂主角光環,左右小弟環繞,怎麼會凶性大發墮入邪道,甚至變為嗜血狂魔?哪怕有一天你真成了魔,隻怕屆時也會把整個魔界重新整修,定下新的規則,帶領魔族走向光明平坦的康莊大道。

楚雲霄默然垂首,目光幽深難言,暗如墨淵。右手似乎悄悄緊握成了拳頭,又無聲無息地緩緩鬆開,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

陳瑜眨了眨眼,對楚雲霄會有這樣的反應,有些不明所以,內心頗覺鬱悶地怨念道:喂喂,我費心安慰了你這麼一大通話,你難道不應該感動一下?

然而下一秒,腰中突然多了一雙手臂,%e8%83%b8`前也緊緊貼上來了一具堅|挺溫暖的軀體,竟是楚雲霄驟然抱住了他。

陳瑜頓時渾身都僵硬住了,臉上閃過一絲不知所措,腦海中一片混沌,整個人仿佛在短短一瞬間變成了一塊等身岩石。

隻聽楚雲霄低沉磁性的話音挨著他耳畔響起,漸漸由遙遠變得無比清晰:“…隻要穆兄不離我而去…我便不會踏上魔道。”

楚雲霄的側臉緊貼在他頸中,陳瑜隻覺得楚雲霄呼出的氣息不斷拂過他的耳後根,致使那個較為敏[gǎn]的部位漸漸發起熱來,又緩慢地蔓延到臉頰上。

陳瑜心神不禁一亂。呆怔了幾近半分鐘,才恍惚意識到楚雲霄說了什麼話,頓時呼吸漸漸急促起來,道:“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雲霄一時間卻並未回答。陳瑜看不見楚雲霄的表情,隻能聽到耳畔的呼吸聲微微起伏,略顯短促,似乎昭示著身體主人並不平穩的心境。

讓陳瑜聽著,心跳也漸漸不受控製般的變得又疾又亂。

陳瑜深呼吸了一次,試圖讓混亂成一團漿糊的腦海稍稍清醒,然後勉強凝聚精神,以最直白最純潔的方式,去領會楚雲霄那句話裡的意義。

——楚雲霄這麼說,意思是無論發生什麼事,他以後都打算一直跟我一起行動了?

…以楚雲霄從小在丹霞派受到的“大俠”教育,他絕不會想要墮入魔道。

然而這麼做出理解的陳瑜,卻並沒有感到如何高興,反而心裡不知為何,卻陡然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焦躁。

——這原本就是自己所期望的,不是嗎?跟楚雲霄這個男主角牢牢綁定,彆的不說,生命首先有了保障。然後帶著楚雲霄去昆侖山修仙,日後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幫我解決掉魔尊暗夜冥這個大麻煩,免得我會不時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陳瑜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咆哮了一句。

——你妹的老天,老子才不要落得菊花殘滿地傷的地步!陳琳,你也彆想老子會做出“拜倒在暗夜冥的石榴褲下”這種讓你喜聞樂見的事!

可是…仿佛內心像是有什麼願望未能滿足一般,心頭一片空落,細細辯去,似乎又攙和著少許失意,少許不滿。

然而當陳瑜試圖徹底辨明心中想法之時,卻又不清楚他自己到底在不滿什麼。

…是因為,楚雲霄這樣,像是隻把他當作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嗎?

陳瑜默然了片刻,才輕輕一勾嘴角,仿佛自嘲似的輕語道:“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與傳說中可以淨化人心的仙器並列。”

他感到楚雲霄擁在他腰間的雙臂微微一震,隻見楚雲霄終於抬起頭來,一雙明如墨玉流光的眼睛近在咫尺,其中蘊含著的情感卻深沉如淵。

“穆兄”楚雲霄倏然低聲喚道。“我”

“我知道了。”陳瑜忍不住驀然出聲,打斷了楚雲霄的話,仿佛潛意識中趨安避危的本能明確昭示他,這麼做才可以避開不想見到的局麵。

陳瑜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會心情如此暴躁,深吸一口氣,道:“啊啦,能與仙器相提並論,其實是我的榮幸才對,嗬。”陳瑜笑了一聲,自己也覺得乾巴巴的透著一絲勉強,“你放心吧,我不會坐視你踏入魔道的,一定會把你拉回正途。”

楚雲霄目光依舊幽深似濃墨,晦然莫測,似乎依然包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但又絕非歡喜。

陳瑜莫名地感到有些氣促,不由移開眼睛,轉而探視楚雲霄的左臂:“你的傷勢怎麼樣了?手臂還能動嗎?”:-)思:-)兔:-)在:-)線:-)閱:-)讀:-)

楚雲霄沉默一瞬,卻緩慢地坐直了身體。

陳瑜瞬間隻感到腰間一空,心下不由微微鬆了口氣,也不想去細思為什麼同時會有一絲失落感。隻見楚雲霄微微垂下目光,似乎將所有情緒一並克製斂回,平靜地道:“無妨,稍後去玄冥教總壇亦無阻埃”

陳瑜不覺一怔,道:“今晚…也可以?還來得及嗎?”他不由抬頭看了眼天色,見夜空一片漆黑,星辰黯淡無光,隻有一輪皓月如碧玉盤一般,映射出晶瑩光輝。

雖然夜空景致不錯,不過陳瑜卻仍然看不出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楚雲霄卻道:“若即刻動身趕到萬絕峰,應該不過寅時初。時間足矣。”

說完,楚雲霄便站起身來。

陳瑜卻有些猶豫,略帶擔憂地看了一下楚雲霄左臂上包紮嚴實、卻隱隱透出血色的紗布。“你…真的沒事?”

陳瑜心想著玄冥教總壇本來就人多勢眾,他們兩個算是以少對多,楚雲霄現在又受了傷,還不如休養一天,等楚雲霄傷勢愈合了,再去夜探玄冥教總壇也不遲。

楚雲霄輕輕搖頭,語氣溫和而堅定,道:“穆兄放心。玄冥教之事,早一時解決也好。”

楚雲霄既然這麼說了,陳瑜也就不再反對,跟著起立身來,順手整理了一下衣袍。

路上複又經過狂風雙煞斃命的地方,陳瑜不由多看了現場兩眼,對那股濃鬱的血腥之氣略感不適,卻見楚雲霄驟然上前幾步,從雙煞的屍體上拿起兵器,又收進青蓮百寶囊中。

陳瑜估摸著楚雲霄是想把雙煞的兵器帶回丹霞派,用以祭拜阮長青的靈位。

隻見楚雲霄眼神透著寒意如冰,冷聲道:“你們的屍體…便在此慢慢腐爛吧。”

陳瑜忍不住走上前去,勸慰道:“彆多想了。如今大仇得報,阮掌門泉下若有知,想必也會為你感到欣慰。”

楚雲霄輕輕應聲,微一沉默,忽而道:“他們似乎認識穆兄?”

陳瑜心頭急劇一跳,大腦中一片空白,本能地回道:“你…也聽到了啊”他微側過頭,看向狂風雙煞的屍體,略有點心虛地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會為什麼會認出我…明明有易容的”

陳瑜很想長篇大論地泣血剖白他跟狂風雙煞真的一毛錢關係也沒,全是老天爺那個不循常理出牌的“壞脾氣”乾的好事,然而臨到此時,陳瑜卻什麼話也編造不出了,隻是本能地說出最簡潔的回答。

“穆兄放心,如今他們已無法再作惡。”楚雲霄沉聲道,頓了頓,又語氣堅定地道,“…我也必儘己力,不會讓任何人傷及穆兄半分。”

陳瑜微微一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