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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記 華玫 4283 字 3個月前

好後,她還曾提著兩張紙,仔細地研究揣摩過一番,想要從中找些畫花樣子的靈感,因為無論是安東蕭氏,還是寧遠蕭氏,這兩支的徽記圖案,都極為奇特少見。

那天,在禦花園中,蕭貴嬪和慕容麟,輪流拿汗巾給小皇子擦汗,她無意間瞥了一眼,正看見汗巾一角的圖案——大嫂曾給她畫過的,安東蕭氏的徽記。恍然間,她記起大嫂曾跟她說過,自己有個非常漂亮的遠房堂妹,叫麗華。

儘管那圖案繡得很小,儘管它隻是在慕容麟一抖汗巾時,短暫地顯露了一下,然後,就藏進了汗巾的褶皺裡,但她還是看見了。她的眼神很好,她的記性也很好。後來,刺客頭上發現了和汗巾上一模一樣的圖案,這,讓她不免懷疑起了蕭貴嬪。

然而,人命關天,她不能輕下結論。所以,她沉思,她調動起自己全部的推斷力,細細推敲。推敲來推敲去,她得出一個結論:殺害桃子的幕後真凶,就是蕭貴嬪。退一步講,即便不是她本人,也與她的娘家,尚書令府%e8%84%b1不了乾係。

因何如此肯定?她派人打聽過了,滿朝文武,除了蕭貴嬪的父%e4%ba%b2,尚書令蕭孚外,還有一位大臣姓肖,大司農肖忠信,也姓肖。不過大司農的“肖”是“小月”肖,而非蕭孚的“草肅”蕭。除此之外,朝中再無人姓蕭。

當然,乾安城中,應當不止蕭妃一家姓蕭,隻是除了蕭妃的娘家,旁人跟她楊歡,跟桃子,又有何乾係?又為何要殺桃子?若說,蕭家並非有意要殺桃子,不過是在與葛家尋仇時的誤殺,也不對。

想那葛家家主葛玄通,曆經文帝、荒帝和本朝,是個有口皆碑的好好先生,誰也不得罪,這樣的人會有仇家?

縱算有仇家,縱算仇家來尋仇,那也該是對他家男丁下手。聽說,葛玄通有四名男孫,三名女孫。不選傳宗接代的男孫下手,單挑長大後要嫁作人婦,為旁人家開枝散葉的女娃下手。如此報複,又有何意義可言?

再說,就算刺客一視同仁,不拘男女,隻要是葛家人就行,為何不乘葛夫人帶桃子進香時動手,偏要在鬨市行凶?人跡罕至的山路,不是更易得手?不是更不易暴露行蹤?沒聽說哪家刺客就愛在鬨市行凶。若是真愛起高調,行凶時,又為何要帶上人皮麵具?顯見著,還是不願暴露真麵目。

鬨市行凶,隻有一種可能——彆無選擇,非在這裡動手不可。

再退一步講,就算這家刺客與眾不同,就是愛高調,就是愛在鬨市露本事,顯手藝,葛家的男女老少,哪天不進進出出?真是要尋葛家的仇,什麼時候尋不行,偏揀桃子來尋,偏揀桃子進宮時尋?

若說凶徒並非受人主使,不過是普通劫匪,也站不住腳。劫匪行劫,不是劫財,便是劫色。可是,無論劫財,還是劫色,劫匪們一般都要事先踩踩盤子,把對方的情況摸清了,再下手,極少倉促行事。而且,大都選在夜裡,或是荒郊野外下手。

光天化日,鬨市行劫,不是沒有,極少。鬨市行劫,要麼是搶金鋪,要麼是搶銀樓,總之,是搶油水大的地方。誰會費勁巴拉地去搶一輛過路的馬車,況且,還是輛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馬車。

換個角度想,劫匪不劫財,劫色,也不對。車上四人,一名乾瘦的中年車夫,一名黑皮糙麵的彪行大漢,一名肥胖的奶媽子,還有一名將將四歲的小娃娃,哪個又值當他們一劫?

還有一種最不經推敲的可能,就是這四名劫匪,並非慣犯,乃是初出茅廬的新手,因為是新人,不懂行規,以至瞎打誤撞,極沒眼色地,選上了桃子的馬車。又因為既沒劫到財,也沒劫到色,所以,一怒之下,把車上的幾個人殺了。

若非在刺客頭上發現了蕭氏族徽,她也許真會如此認為。可是,那個徽記,加上她向慕容麟詢問案情時,慕容麟偶爾流露出的不自然表情,讓她確信,她的猜測沒有錯。

她隻是想不通,蕭氏父女為何要對桃子下毒手?怕桃子奪了小皇子的寵?桃子和慕容麟沒有半點骨血關係,再說,她是個女孩。怕桃子奪了蕭貴嬪的寵?更不可能。桃子不過是個四歲的小姑娘。為了打擊她?為了破壞她和慕容麟的感情?或許吧,直到現在,她也還是沒想明白。

最初,她對慕容麟很失望。她想,如果慕容麟不能給桃子一個公道,那麼,她就自己為桃子來討一個公道。至於討回這個公道後,自己和慕容麟的關係將會如何,自己又會是個什麼下場,完全不想。

所以,她養了胖寶。她要用胖寶,來實現為桃子複仇的心願。

第一步,她先讓小皇子熟悉,喜歡上胖寶;第二步,她讓胖寶消失一段時日,吊起小皇子的胃口。

第三步,在胖寶消失這段日子裡,她對胖寶進行秘密特訓——不正經給它吃東西。原來,胖寶是一日多餐,想什麼時候吃,隻要跑到自己的貓食盆前,盆裡,必是滿滿一盆的%e9%b8%a1肝、小魚等著它。後來,她把小盆撤了,胖寶餓了,再去放小盆的地方,無論原地轉上幾個圈,也找不到小盆的蹤影。

它衝著她喵喵叫,她不理它,非但不理它,還在它脖子上套了條皮帶,把它拴進一間黑咕隆咚的密室裡,一拴就是兩三天,不聞不問,任它在裡麵叫破了嗓子,也沒人理,因為,密室隔音效果很好,根本就沒人聽得見。

待到胖寶餓得奄奄一息了,她這才打開密室,讓它飽餐一頓——吃小皇子的“臉”。

她會畫花樣子,會裁製衣服,會作給小孩子玩的布老虎,她把這幾樣本事,全用上了。她偷偷地做了個和小皇子等身的布偶,再給布偶穿上和小皇子差不多的衣服,最後,她用紙,畫了無數張小皇子的臉,貼在布偶的頭上。布偶的身子和頭都是實的,隻不過,裡麵的內容各有不同。身子裡楦的是絲綿、碎布頭;頭裡楦的是胖寶最愛吃的小魚和%e9%b8%a1肝。

一切準備停當,她避開所有的眼目,帶著這個加了料的“小皇子”進了密室。先把加了料的“小皇子”,捆在密室中的一根木樁子上,隨後,她解開了拴住胖寶的繩子。餓了幾天的胖寶,一聞到食物的味道,“喵”的一聲厲叫,顛著爪子,幾步躥到“小皇子”麵前,一個起跳,跳到“小皇子”身上,“噌噌”幾下攀到“小皇子”的腦袋上。揮起一爪,先把“小皇子”的紙臉撓個粉碎,隨即瘋狂地去刨“小皇子”的腦袋。

她把小魚和%e9%b8%a1肝,楦到“小皇子”的腦袋裡,再用針,把“小皇子”的腦袋密密縫上。胖寶想吃到腦袋裡的好吃的,不費一番力氣,絕對吃不到。

如此,經過數次訓練後,胖寶有了自覺,知道“小皇子”的腦袋裡有好吃的。是以,再見到小皇子的“臉”,它必在“喵”的一聲大叫後,二話不說,掄爪開刨。

早在慕容麟頒下詔旨前,她就想動手了。可是,始終下不了最後的決心。隻因,那孩子實在可愛——天真,單純,懂禮,漂亮。

每次,聽到他嫩著小嗓子喊自己“貴妃娘娘”,她的心,象被大鋸來回地拉扯,血淋淋地疼。

不成想,最終,還是慕容麟動了手,還了桃子一份公道。她暗暗地鬆了口氣,為自己不必造孽,深感慶幸。可是,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去了。

抬起頭,望向前方,楊歡緩緩地歎了口氣,腦中現出了小皇子的模樣。漂亮的小皇子,興奮又緊張地摸了一下胖寶的脊背,胖寶先是嬌聲嬌氣地叫了一聲,緊接著,又懶洋洋地一甩尾巴尖。於是,小皇子開心地漲紅了臉,扭頭對自己母%e4%ba%b2說,“母妃,你看!”

目光輕閃間,楊歡掉出兩串眼淚。

很久之後,空曠的房中,響起她平靜的聲音,“桃子,這樣的結果,你滿意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回 偷人

最近,慕容麟的心情很是不好,煩心事一件接一件。

蕭貴嬪瘋了。小皇子死後,慕容麟把她從詠恩宮放出來,讓她見了小皇子最後一麵。她把小皇子的屍首緊緊地摟在懷裡,哭得撕心裂肺,哭到最後,她昏了過去,再醒過來,人就不正常了。

慕容麟看她可憐,取消了她的禁足令。即便不取消,估計也沒人來看她。她很小的時候,就死了生母,蕭孚也一直沒再繼弦。蕭孚本人因為丟了官職,上了一股火,成了半肢瘋——半邊身子沒了知覺,癱在榻上,地都下不了。

瘋了的蕭貴嬪成天抱著個大枕頭,又顛又哄,又哭又笑,口中嘟嘟囔囔,念念有詞。要麼是教大枕頭背《論語》、背《孟子》,要麼是跟大枕頭說閒話:問大枕頭渴不渴,餓不餓,困不困?告訴大枕頭要乖要聽話,這樣父皇才會喜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慕容麟去看她,她也認不出慕容麟。慕容麟想把大枕頭從她懷裡拿走,她一手緊緊地摟著大枕頭,一手對著慕容麟連推帶搡,一雙眼睛,驚懼地望著慕容麟,同時又透出母獸護仔的凶狠。

小皇子夭亡沒幾天,趙貴嬪死了,大約是在夢裡去的。因為,頭天晚上入睡時,她還是活著的。待到第二天早上宮人發現她時,人已經硬了。

流產造成的血崩,對她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心中愁苦,又使得她終日裡不言不語,茶飯不思。慢慢的,精神也變得恍恍惚惚,整日裡躺在榻上,蠟黃著一張臉,人漸漸地瘦%e8%84%b1了相。

慕容麟來看過她兩次,看過之後,他吩咐太醫好生醫治著。太醫們也確實儘了力,然而百病可治,心病難醫。

趙貴嬪的病,是打心上生發出來的,最是難治,任太醫們用儘了珍貴藥材,也難以平複趙貴嬪的失子之痛。

死,對她而言,未嘗不是解%e8%84%b1。

她死後,慕容麟下詔,諡其為“惠”,附葬他尚在興建中的山陵——平陽陵。

這天,下了午朝,慕容麟沒像往常樣乘輦回宮,而是隻帶了陳弘和四名貼身侍衛,溜溜達達地往回走。

天很晴,偶爾地刮陣小風,十分涼爽。

如此天氣,正合他意。這段日子裡,他心裡,總像是燒著把無名火,燒得他心煩意亂。

一行人行經一處偏僻甬道時,遠遠地,就見兩名身強力壯的內侍,一前一後,抬著隻大木箱,吭哧吭哧地,朝他們這邊走來,二人身旁,還跟著個指揮的,看服色,也是個內侍。

指揮的內侍,比兩名抬箱內侍要瘦一些,瞅麵相,也比抬箱的二人要大上幾歲。此人邊走邊不時四顧,一副怕人瞧見的模樣。

陳弘一眼認出,該人正是步雲宮的內侍頭子,周晏。

慕容麟給陳弘丟了個眼色,陳弘會意,迎著三人緊走幾步,把這三人攔了下來。慕容麟覺得這三人和那隻木箱,有問題。不為彆的,就看周晏東張西望,賊頭賊腦的鬼樣子,就有問題。

陳弘把周晏帶到慕容麟麵前。

慕容麟遙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