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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記 華玫 4261 字 3個月前

帶了人皮麵具,再就沒什麼了。

彙報完驗屍情況,大理寺卿控背躬身地等著慕容麟的示下。然而,慕容麟一言不發,單是麵無表情地盯著大理寺卿交給他的紙。最後,慕容麟沒有作出任何指示,隻是凝重著神情,讓大理寺卿退下。大理寺卿有些摸不著頭腦,然而也不敢多問,莫名其妙地,他退了出來。

楊歡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時,正趕上慕容麟從禦書房回來。強撐著身體起來,楊歡幫慕容麟換衣服,把常服換成便裝。

因他二人乾元宮、慶春宮的兩邊住,是以,慶春宮中也備了一些慕容麟的衣服,就象乾元宮中也有楊歡的衣服一樣。

慕容麟不讓楊歡動手,怕她累著,“豆寇給我換就行了,你躺著吧,朕換了衣服,就來陪你。”

楊歡搖了搖頭,伸手去%e8%84%b1慕容麟的罩袍,“去哪兒了?”

慕容麟微一沉%e5%90%9f,“禦書房。大理寺卿來說刺客的事。”他命大理寺查驗刺客屍首的事,楊歡也知道。

一聽他去見了大理寺卿,楊歡的手停了下來,“有發現嗎?”她哭啞的聲音裡,透出濃濃的希望。

慕容麟不動聲色道,“目前還沒有。”

他說出“沒有”的同時,楊歡已經給他除下了罩袍。一張紙,從他罩袍寬大的袖子裡,掉了出來,左飄西飄地落在地上。因為惦記著楊歡,打發走了大理寺卿,他匆匆地往回趕,順手把大理寺卿給他的紙,塞進了袖中。

慕容麟想要把紙撿起來,塞回袖中,不想楊歡快了一步。一彎腰,楊歡把紙從地上撿了起來,及至看清紙上的圖案,她怔了一下。

“這是什麼?”她提著紙,把有圖案的一麵朝向慕容麟。

慕容麟作出漫不經心地樣子,掃了一眼,“沒什麼?”

楊歡笑了一下,“陛下不會告訴臣妾,這是陳弘給陛下淘換的繡花樣子吧?”女子繡花須得有繡花樣子,要麼是買,要麼是借,要麼是自己畫。笨一點的去買去借,心靈手巧的自己畫。楊歡的花樣子,全都是她自己畫的。

慕容麟眨了下眼,“這是大理寺在刺客頭上發現的刺青圖樣,朕覺得沒什麼價值,所以就沒跟你說。”

燕人有刺青的風俗,無論男女老幼,很多人的身上都有刺青。乾安城中,大大小小,分布著不少刺青店。慕容麟的左臂上,也有塊刺青:一條揚爪飛騰的龍,燕室的徽記,每個宗室男子的臂上都有,女子的,是一隻鳳。

凝著慕容麟的眼睛望了片刻,楊歡又是一笑,一笑過後,她把紙塞進慕容麟的手裡,“拿回去吧,收好了。”說完,她抱著慕容麟的罩袍,轉身向房中的衣櫃走去。慕容麟望著她的背影,無聲地作了個深呼吸。

自此,二人都不再提刺客之事,很快,楊歡服侍慕容麟換好了衣服。慕容麟拉著楊歡的手,來到東窗下的檀香榻前,一轉身,他先坐了下去,隨即輕輕一扯,把楊歡扯進懷中。

歪靠在慕容麟的懷中,楊歡凝直著目光,不知在想什麼。不鬆不緊地攬著她,慕容麟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似乎也有心事。

第二天下了早朝,慕容麟既沒去禦書房,也沒去慶春宮,而是直接去了詠恩宮,蕭貴嬪的居所。

他到詠恩宮的時候,小皇子慕容恒正在蕭貴嬪的指導下,嫩聲嫩氣地背著文章,“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小皇子搖頭晃腦地背著,表情認真。見慕容麟來了,他開心地叫了一聲,邁開兩條小%e8%85%bf,磕磕絆絆地向慕容麟跑去。

慕容麟彎下腰張開雙臂,等小皇子到了近前,一把將他摟住,抱了起來,隨後,又把他舉到空中轉了兩圈。小皇子高興地連笑帶叫。

蕭貴嬪在一旁看著,微微而笑。

慕容麟的嬪妃,除了陳貴嬪,其餘全是名符其實的大美人。在這些美人之中,最美的,是他的發妻楊歡;第二美的,就屬這位蕭貴嬪。蕭貴嬪不但人長得美,而且極富才華,琴棋書畫,可謂樣樣精通。

舉著小皇子轉了幾圈,慕容麟把孩子放了下來,抱在懷裡,坐在了一張雜彩琉璃榻上,“恒兒,最近都跟你母妃學什麼了?”

燕國的皇子公主,滿四歲,方能請師傅教導。小皇子早慧,是以,在正式拜師前,蕭貴嬪自己教他。她教小皇子《論語》、《孟子》、《大學》、《禮記》等帝王必習之書,每天都教。教完原文,再細細講解,然後督促小皇子把它們背下來。

這些文章,以後師傅都會教,不過,她要先教給兒子,屆時,兒子再學,自會比從未學過要輕鬆許多。她的孩子,一定要比彆的孩子強,一定要是最優秀,最讓慕容麟點頭稱許的那個。

“《孟子》,”小皇子仰頭望著慕容麟,“恒兒最近在跟母妃學習《孟子》。”他口齒清晰地答道。

“哦,《孟子》,”慕容麟微笑著撫了撫孩子溜光水滑的頭發,“可曾記下一二精警之句?”

“記下了。”小皇子軟著嗓子答。

慕容麟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背給父皇聽聽。”

“好。”小皇子眨巴著和慕容麟頗為相像的丹鳳眼,乖乖點頭,然後,他從慕容麟懷裡跳下地去,規規矩矩地往慕容麟麵前一站,抑揚頓挫地背了起來。

“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慕容麟默默地聽著,發現小皇子背的,全都是在講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君王。他扭頭看了一眼蕭貴嬪,蕭貴嬪坐在旁邊的一張小胡床上,正專注地望著小皇子,嘴角微翹,眼中閃著驕傲欣慰的光。他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

待小皇子的背誦告一段落,慕容麟問他,“恒兒,日後若是讓你作了國主,你當如何治國?”

小皇子看了一眼蕭貴嬪,蕭貴嬪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於是,他挺起小小的%e8%83%b8脯,稚聲稚氣地大聲回答,“恒兒會行仁政,會關心百姓疾苦,”他的腦中,蕭貴嬪慢條斯理地說著,蕭貴嬪說一句,他跟著學一句,“嗯,還要以德服人。”

在他這個年齡,並不能特彆領會“仁政”、“百姓疾苦”和“以德服人”的確切含義。不過,因為平時蕭貴嬪不時對他講起這些字眼,聽得次數多了,自然而然地,他也就記住了。

慕容麟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說完,他一指小皇子手中的物什,“這是什麼?”從打他進詠恩宮,小皇子的手裡,便一直攥著這麼個玩意。

小皇子撲進慕容麟的懷裡,舉著手裡的玩意,獻寶似地給慕容麟看,“這是母妃給恒兒疊的小耗子。”

慕容麟從小皇子手中接過小耗子,看了看,“恒兒會折嗎?”

“會!”小皇子大聲地說,表情很是驕傲。

“是嗎?”慕容麟捏著小耗子的頭尾,輕輕一抻,怪模怪樣的小耗子,轉眼變成條鴨蛋青色的汗巾。汗巾的一角,繡著一團圖案,似字非字,似花非花。

若無其事地掃了一眼那團圖案,慕容麟笑著問小皇子,“那,恒兒教父皇折好不好?”

“好!”小皇子很高興,從慕容麟手中接過汗巾,一轉身,坐在了慕容麟的身邊,把汗巾放在他的小膝蓋上,一板一眼地折了起來,邊折,邊認真地給慕容麟作講解。

慕容麟笑微微地聽著。

蕭貴嬪看看小皇子,又看看慕容麟,臉上笑,心裡也在笑。

詠恩宮中一片其樂融融之時,楊歡正在慶春宮裡掉淚。桃子已經入了棺,而且,馬上就要封棺了。封棺前,楊歡把先前給桃子做的那些個小衣裳,小裙子,全都放進棺中,一件摞一件地蓋在桃子身上。她相信桃子一定會喜歡。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事家。

扒著棺材的板壁,楊歡居高臨下地望著棺中的桃子。多可愛的一個孩子,長大了,還會是個漂亮的新嫁娘,賢惠的妻子,慈愛的母%e4%ba%b2……可惜,這一切,都在一刀之中,化為泡影。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無聲地流了陣眼淚,又哀哀地叫了幾聲“桃子”,末了,楊歡一抹眼淚,最後又看了一眼桃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向後倒退一步,命人封棺。

兩名內侍,抬著棺材板走上前來,先是把棺材板扣在棺木之上,緊接著又掄起錘子,一陣“叮叮當當”。

整個過程中,楊歡麵無表情地看著,看得一眼不眨。邊看,她邊在心裡對侄女說:“桃子,放心走吧。姑姑發誓,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一定要讓害你的人,血債血償!姑姑發誓!”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回 新寶

料理好桃子的後事,楊歡重新拿起了繡繃。表麵看,她和以往並無不同,不過,細看,還是能看出差異來。以前她繡花,飛針走線,穿插挑抹,一隻手在繡麵上下忙個不停。現在,動不了幾下,就停下來了,倦倦地把繡繃往膝上一放,兩隻眼,怔愣愣地盯著繡麵,也不知在想什麼。

慕容麟怕她魔怔了,一遍又一遍地勸她,安慰她。楊歡也不吱聲,無聲無息地往他懷裡一靠,任他說,任他講,象是在聽,又象沒聽。每當慕容麟的勸解告一段落,她就從慕容麟的懷裡坐起來,幽幽地望著他,幽幽地問,桃子的案件可有進展?

每次,慕容麟的回答,也都是一樣:尚無進展。

聽了這樣的回答,她也並不生氣,又往慕容麟懷裡一靠,繼續發呆。慕容麟跟她說話,她充耳不聞,一概不應。

有一天,她忽然跟慕容麟說,想養一隻貓。

慕容麟想,她大概是太寂寞了。自己每天要處理很多朝政,不能時刻陪著她。宮人內侍是粗人,跟她也聊不到一塊兒去。除了宮人內侍,她在宮裡幾乎沒有朋友,衛淑儀雖然與她友善,卻也不能天天,時時陪在她身邊。

貓,就不同。

慕容麟想起了當年的胖寶。當年的胖寶,跟楊歡可謂形影不離,楊歡走到哪兒,胖寶象個影子似的,跟到哪兒,時刻陪在楊歡身邊。他覺著,如果楊歡能再養隻貓,讓貓分分她的心,興許,能讓她早點走出失去桃子的痛苦。

所以,對於楊歡養貓的提議,他想也不想地答應了。

幾天後,一隻大貓來到了楊歡身邊。一般人養貓是從小養起,胖寶當初到東宮時,就是隻剛下生沒多久的貓崽子。這回,楊歡反其道行之,一上手,就讓人弄了隻大貓回來。

該貓誠然不負“大貓”名頭,膘肥體壯,一身肥肉。乍一看,跟個六七個月大的嬰孩相仿。貓頭渾圓,貓眼明亮,一身黃白黑相間的三花毛,尾巴又粗又長的蓬蓬著。總而言之,是隻威風又漂亮的貓。

自從得了此貓,楊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