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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記 華玫 4381 字 3個月前

,眼中卻透出狼樣的凶光。

楊歡倔強地瞪著他,一言不發。

慢悠悠地一轉眼珠,慕容德收起了笑容,直起了腰,“愚兄何德何能,得蒙賢妹如此盛讚,”他緊盯著楊歡的臉,慢條斯理道,“看來愚兄若不將這小人行徑表現得更為深刻些,豈非有負賢妹雅意?”

楊歡打了個冷戰,“你還想乾什麼?”

一聲哼笑,慕容德越過楊歡看向她的身後,語意悠悠,“不想乾什麼,隻是想告訴阿璧,如果明日醜時之前,姨母還得不到解藥的話,明年的彼時,嗬嗬……”話說到這裡,他收回目光,落在楊歡臉上,剩下的話,無需再說,其意自明。

楊歡抖著嘴%e5%94%87,“你是惡鬼!”

終於,她喊出了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慕容德垂下眼簾又是一笑,複又挑起,目光灼灼,“人也好,鬼也罷,生殺予奪全在我手。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我的好表妹。”

他緊盯著楊歡亮閃閃的淚眼,“怎麼樣,好好想想吧,姨母的性命可全在表妹你一念之間了。”

楊歡不住地搖頭,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地掉下來,“你不是成德表哥,不是。”

聞言,慕容德一笑,抬手拍了拍楊歡的肩膀,作出嗔怪的表情,“又說孩子話,我怎麼不是你表哥啦,我就是你從小喜歡到大的成德表哥啊。”

楊歡一聳肩,抬手打開慕容德的手,“如果可以,我情願從來都不認識你,從來都沒喜歡過你,也從沒作過那些卑鄙的事情。”

慕容德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悠悠自得地歎了出來,“可惜啊。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二字。”移動目光看向自己衣袖上的螭紋刺繡,他輕描淡寫地問,“說吧,是選慕容長安,還是姨母的命。”

楊歡的身體像發了瘧疾,抖得快要昏過去。她想,如果此時她手裡有一把刀,那麼,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這把刀j□j慕容德的%e8%83%b8膛。

太壞了,怎麼能這麼壞!

一股怒氣直衝上來,她猛然抬起手,向著曾經魂牽夢縈的臉,狠狠揮去。

可惜,她沒能聽到預期中的耳光聲,她的手被另一隻手中途攔下,狠狠攥住,定在半空中。

“嘖嘖嘖嘖,”慕容德慢條斯理地搖著頭,口中發出一連串誇張的嘖嘖聲,“想打我?可惜能打我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說完,他麵色一冷,狠狠一甩楊歡的手,楊歡被他甩得踉蹌著倒退了兩步,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慕容德趨步上前,蹲在楊歡麵前,一伸手抬起楊歡的下巴,“阿璧啊,識時務者為俊傑。慕容長安肯定是沒希望再作回太子了,能保住一條命已算不錯,而且,他這條命能否保得長久,要看表哥我的心情。表哥心情好點,他就能活得久些;不好……

說到這兒,他哼地冷笑一聲,不再說下去。

一絲寒光從他眼中一閃而過。人,雖然還是笑個笑模樣,不過卻比擰眉立目,更讓人不寒而栗。

楊歡呼吸紊亂地看著他,腦中亂哄哄地響成一窩蜂。

和楊歡對話的過程中,慕容德好象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喜歡楊歡了。

他承認表妹很美,是他平生所見最美的女人,不過表妹的美是一種超凡%e8%84%b1俗的美,換句話說,表妹美得不象塵世中人。無論精神上,還是禸體上,總象隔著千山萬水,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不真實,沒意思。

雖說,他是未來的真龍天子,也不是凡人,不過,說到底,他這個真龍天子,畢竟是在人間吃喝拉撒。所以,他不喜歡超凡%e8%84%b1俗的仙女,他喜歡和他一樣活在俗世間的凡人。

沒有距離。

最重要的是,能摸能用。

不能用的美人,再美,再%e8%84%b1俗,也白扯。

如此想著,一個女子凹凸有致的身體,浮出了他的腦海,在他眼前飄來蕩去。

身體的某個部位,也因為這副雪白肉感身體,很快起了不小的變化。好在衣袍寬大,外表上絕看不出來。

兩眼虛直地盯著楊歡,慕容德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些和臍下三寸有關的畫麵。他心裡,忽然生出了一隻看不見的大嘴,一口接一口地吞咽著饞涎。

直到掌中猛地一空,楊歡從他的禁錮中掙了出來,慕容德這才如夢方醒地回了魂。

緊眨巴了兩下眼睛,慕容德努力收攏心神,讓心思,重新轉回到正事上來,“怎麼樣,想好了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四回 斬情

金墉城又叫永寧宮,位於乾安城西北方向四十裡處,是座十分堅固的小城。

燕國的開國國主,慕容麟的祖父燕高祖慕容憲在位時,修建了此城——專門用它來囚禁廢黜的太子,後妃,以及宗室罪人。

慕容麟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以廢太子的身份來到這裡。他覺得自己正作著一場噩夢,一場不何時醒來,不知還有沒有機會醒來的噩夢。

他知道人心險惡,知道天家無%e4%ba%b2情,也知道大皇兄對自己的太子之位早就垂涎三尺,卻怎麼也想不到,他真的會對自己下手。歸根結底,還是他把人心想得太好了,一直存著僥幸,以為兄弟鬩牆的悲劇,不會在他慕容家上演。

結果不但演了,而且演得還挺乾脆,嘁喳喀嚓切生蘿卜似地,一下子就把他這個太子給廢了。

真有手段,真利索,真了不起。

去往金墉城的那一天,他乘坐的不再是以往的太子車駕,而是一輛青牛拉著的單轅小車。車很小很舊,拉車的牛很臟很瘦,似乎有陣子沒正經喂食了,晦暗肮臟的皮毛下,肋條骨的形狀,一根根,清晰可見。

那天是個大晴天,火辣辣的太陽,生生地把人間,烤成了一個無邊無際的巨大蒸籠。

坐在沒鋪沒墊,車門緊閉的硬板車廂裡,從頭頂到腳底,他熱出了一身大汗。

然而和他的臣子相比,他的待遇還算不錯,起碼有車坐,不用自己走。他的臣僚們——東宮眾臣,一個個反綁著雙臂,串螞蚱樣,一個連一個,串成了長長的一大串。

這些一肚子經世學問,一肚子安邦定國計的名士高人,就這麼牲口似的讓人牽著趕著,頂著將要噴火的大日頭,跟在他的牛車後,一步步走到了金墉城,他們中間既有弱冠青年,也有花甲老人。

頹唐地坐在陳舊的粗木睡榻上,慕容麟目光虛直地望著前方。無聲地作了個深呼吸,心裡亂成了一鍋粥。

廢儲詔上說他不但“設巫,咒詛當今聖上”,還勾結他外祖“陰圖大逆”。

“巫詛”已是大罪,“陰圖大逆”更是罪大惡極。他暗暗佩服著慕容德,佩服他的心狠手辣。換作是他,絕想不出這樣的罪名來誣陷自家兄弟。這也是為什麼他成了庶人,而慕容德成了儲君。

說到底,之所以落到今天這般田地,是他的心不夠狠。

作大事的人,絕對不能有婦人之仁。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父%e4%ba%b2能快點好起來。父%e4%ba%b2的病好了,神誌清醒了,他才有沉冤得雪的機會。

然而,在心存希望的同時,他又隱隱地感到了不安。不是為他自己擔心,而是替慕容攸擔心。慕容德能對他狠心,怎知道他不會對父%e4%ba%b2狠心?也許廢儲詔根本不是父皇的本意。

這樣的想法,讓他的心情愈發沉重起來。

心亂如麻地想了一大圈,慕容麟又作了個深呼吸,把思緒轉到了楊歡的身上。想她肯定是回不去東宮了,也許還在楊府呆著,也許被送到大理院去了,也許過兩天也會來這裡。

他本來已經很不好的心情,因為想到了楊歡,又沉重了幾分。他覺得自己很對不住楊歡。讓她平白地跟自己受了牽連。

“阿璧……”茫然地望著前方,慕容麟低低喚了一聲。心,隨著這聲輕喚,顫了一下。

喚完這聲,慕容麟輕輕一眨眼睛,緊接著又喚了一聲,心也跟著又顫了一下。+思+兔+網+

他很想楊歡,很想馬上就能看見她。可是又不願看見她。看見她,意味著她也和自己一樣,身陷囹圄,凶險莫測。

他想她好好地活著。

收回目光,垂下眼,慕容麟小心地克製著自己的呼吸,不讓自己吸進太多的空氣,室內的空氣又潮又熱。在這潮熱之中,是滿滿的黴腐之氣。

坐在光線昏暗,門窗緊閉的小室裡,慕容麟強烈地思念著楊歡,他不知道,再過一會兒,他就能見到他的阿璧了。

馳往金墉城的馬車裡,楊歡麵無表情地,坐成了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

她很清楚,這一去便是恩斷情絕。

可是,她沒有選擇。

如果說,她可以狠下心來不顧其他人的性命,可是,母%e4%ba%b2的性命,無論如何,她不能不顧。

腦中閃過母%e4%ba%b2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慘相,楊歡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她可以舍掉榮華富貴,可以舍掉自己的性命,甚至……甚至也可以舍掉和慕容麟的這份感情,卻唯獨不能棄母%e4%ba%b2的生死於不顧,她作不到。

那是生她養她的人,她沒得選!

雙臂環抱著坐在楊歡的對麵,慕容德愜意地靠在廂壁上,心情愉悅地欣賞著楊歡的麵無表情,嘴角擒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他要懲罰她,懲罰她對自己的背叛。同時,還能讓“落水”的慕容長安,更加痛不欲生。

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越想,嘴角那抹笑意就越大。

前一刻還在想著如何整治楊歡和慕容麟,後一刻,慕容德的思緒又彈跳到了楊濟身上。

他感覺這位姨丈還是比較識時務的。昨晚過府時,楊濟表現得不錯,急趨著迎出府門,言語舉止間,熱情又恭謹。很好。他在心裡點了點頭,決定在自己承繼大位之後,好好獎賞獎賞這位有眼色的姨丈。

天邊不時傳來幾聲沉悶的雷聲,車廂外是近乎淒厲的風聲,風裡,夾雜著紛亂的馬蹄聲,和沙沙的樹葉聲。

快下雨了。

二人到達金墉城時,天地已經成了黑乎乎的一團。

慕容德先下了車,然後他一轉身,向楊歡伸出了手,想把楊歡攙下來。

緊抿嘴%e5%94%87往旁邊一躲,楊歡躲開他的手。一手扶著車廂邊框,一手提著裙裾,下了車。整個過程中,看也不看慕容德一眼。

慕容德狀似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心裡卻是一咬牙,“待會兒該說什麼,該作什麼,不用表哥再教你了吧?”

楊歡沒理他,兩眼直直地望著前方的城門,一張魚見魚沉,花見花羞的臉,冷成了十冬臘月的冰。

耷拉下眼皮一皺眉,緊接又把眼皮往上一翻,慕容德緊盯著楊歡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若是待會兒說錯了話,姨母有個三長兩短,彆說表哥沒提醒你。”

說完這句話,他喜氣洋洋地邁開大步,幾步走到宮門前,一抬%e8%85%bf,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