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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記 華玫 4413 字 3個月前

可,也不反對。

後來,隨同大家一起探病的慕容德,打破了沉默。

慕容德說,寧信其有,毋信其無。既然藥石無效,也許真有小人暗中咒詛國主。為了國主的安危起見,還是有必要查一查的,全當解心疑了。

慕容德在朝中也是有一定的聲望的,他一表態,眾人紛紛附和,最後大家達成一致——聯名上表,請求慕容攸下旨調查巫詛之事。

調查範圍包括:內宮、東宮、各王府以及各權臣勳戚之家——這些屋簷下的人們,最有可能對慕容攸下手。

眾人來的時候,慕容攸正在昏昏地睡著,等到大家達成共識,又等了一會兒,慕容攸這才半昏半昧地醒轉過來。

大家推舉慕容德出麵,來跟慕容攸說這件事情。

慕容德沒推辭,把大家的意思跟慕容攸說了。他說的時候,慕容攸神態木然,也不知是聽明白了,還是沒聽明白。

及至慕容德把大家的意思複述完了,慕容攸一言不發地閉上了眼。

慕容德等了一會兒,見慕容攸既不睜眼,也不說話,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剛要張嘴問他的時候,慕容攸說話了,閉著眼睛,氣若遊絲,“就依卿等之言,著中書監草詔。”

中書監把詔書擬好後,慕容德拿過詔書,又給慕容攸讀了一遍,慕容攸表示認可。

於是,慕容德和群臣告退而出,拿著詔書回了京城。

慕容德回京的當日,便向慕容麟出示了詔書。慕容麟看完,隻覺荒唐。他根本不信巫詛之說。

若是僅憑一個小小木偶,便可定人生死,那麼,兩國交惡,隻需每個士卒人手一隻木偶,幾枚鋼針,坐在家中紮上幾針,便可於千裡之外取敵性命,又何須不遠萬裡地,拋頭顱灑熱血?

所以,他不信。

然而,詔書已下,縱然心中有一百個不讚成,也於事無補。第二天,調查開始,由黃門令高坦之主持。

調查在高坦之的主持下,進行得轟轟烈烈而又有條不紊——後宮查了,宗室懿%e4%ba%b2查了,台閣重臣查了,受查之人全都乾乾淨淨,清清白白,沒有問題。

就差東宮沒查了。

高坦之平常和慕容麟關係不錯,他估計東宮肯定也沒問題,太子殿下的人品,那,沒說的。

然而,他萬沒想到,真就在東宮抄出了桐人。

象個作了錯事的孩子,高坦之六神無主地瞅瞅抄出的桐木小人,又瞅瞅坐在上首,一語不發的慕容麟,“這、這、殿下、你、我、這……”

他沒想到,慕容麟更沒想到。

緊緊地抿著嘴%e5%94%87,慕容麟暗暗一咬%e8%88%8c尖,疼得一哆嗦,天地仿佛也隨之一顫,他告訴自己,這不是夢。

桐人是在東宮花園裡抄出來的,抄出來時,裝在一個不大的帶蓋陶罐裡,埋在一口荷花缸下。

桐人能有成年女子的一巴掌長,半隻巴掌寬。雕工簡陋,也沒刷漆。從頭到腳,從前到後,紮滿了細細的繡花針。透過密密麻麻的繡花針,隱約可見桐人的前身,由上至下,端端正正地寫著三個字——慕容攸。字寫很見功底,正是他的字體。

看見桐人的最初一刻,慕容麟一皺眉,隻覺全身的血,一下子朝腦子裡湧去,短暫的驚張後,他鎮定下來。

“構陷”,他淡淡地想。

王朝更迭,江山易姓乃是人間常事,可是不管哪家作了江山,對於巫蠱之事的深惡痛絕,卻是出奇的一致。

宮人內侍行巫蠱事,下場隻有死路一條;宮妃行巫蠱事,不是處死,就是打入冷宮;皇%e4%ba%b2國戚,皇子們行巫蠱事,也離不了貶黜的命運;太子行巫蠱事的下場隻有一個——

廢黜!

慕容麟知道自己是被人構陷了,至於構陷之人,他大致也猜得到。

四弟不可能;八弟沒這個膽,也沒這份心;五弟人在外地,即便遙控他人所為,即便自己終因此事被廢,太子之位也輪不到他作。

假如自己被廢,能夠代替他入主東宮的,隻有一個人。

慕容麟在心中不住冷笑。

就那麼想得到這個位子嗎?

這就是天家!

飽覽群藉的他,很早就知道,通往皇權的道路上,從來都是暗箭遍布,卻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會中箭。

大皇兄,你好手段!

暗暗一咬牙,壓下心頭翻湧的熱血,慕容麟垂下眼,不露聲色地作了個深呼吸。

在禁軍監視下,步出東宮正門,登車前往大理院的時候,慕容麟向著楊府的方向作了個遠眺。

阿璧,對不起,不能帶你去看驚喜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二回 廢嫡

高坦之命人把桐人裝進了一隻木匣,然後,他帶著木匣,馬不停蹄地去了鳳平縣離宮,跟他一起去鳳平縣的,還有慕容德。

當天傍晚,這隻木匣,出現在了慕容攸的麵前。

看見木匣的時候,慕容攸的神誌正好還算比較清醒。半躺半靠在睡榻之上,無力地歪著腦袋,他喘了一口氣,攢了點勁,“金剛,打開。”

一旁的杜金剛應了一聲,打開了高坦之交到他手中的木匣。

匣蓋掀開的一刹那,慕容攸身子向前一探,眼珠猛地往外一努,隨即他頹然地往後一靠,閉著眼,喘不過氣來似的,張著嘴,一口一口地倒著氣。

杜金剛和高坦之被他這個造型嚇壞了,不住嘴地叫著他,“陛下,陛下?”

慕容攸不理他們,單是閉著眼睛喘。

過了好一會兒,他長出了一口氣,重又睜開了眼睛,“金剛,把它拿過來,把燈也拿過來。”

杜金剛先把小木匣放在慕容攸的%e8%83%b8腹之內,隨即拿起榻旁如意幾上的宮燈,湊到慕容攸跟前。

慕容攸眯著眼,把木匣湊近宮燈,射箭瞄準似地歪著腦袋,哆哆嗦嗦地不住調整著木匣的角度,以便能夠看得更清楚些。

越看心越疼。

燈光下,他的目光如同陽光下被風吹碎的湖麵,閃閃爍爍,水光粼粼。

他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長安是多麼仁孝的一個孩子。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長安乾的。

心,在腔子裡撲騰得熱鬨。盒子裡的小人,也在他的瞪視中,搖搖晃晃,忽遠忽近。

重新往榻上一靠,慕容攸閉上眼,穩了穩神,然後啞著嗓子問高坦之,“在哪兒搜出來的?”

高坦之趴伏在地上,垂頭答道,“啟奏陛下,是在東宮後花園一口荷花缸下,挖出來的。”

慕容攸閉著眼,沒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有氣無力地喚慕容德,“德兒。”眼睛依然閉著。

慕容德趕忙湊了過來,“父皇,兒臣在這兒呢,父皇有何吩咐?”

慕容攸這才緩緩把眼睜開,微微掉了頭,看向慕容德,他倒了口氣,“德兒,你對此事有何看法?你覺著此事,果真是長安所為嗎?”

慕容德察眼觀色地掃了眼慕容攸,“這……”他沉%e5%90%9f了一下,“兒臣不敢,也不願相信,不過……”他又沉%e5%90%9f了一下,“不過,這桐人確是從東宮搜出來的……”

後麵的話,餘音嫋嫋,他沒說完。↑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雖然,沒實打實地說出“信”還是“不信”,不過,“桐人確是從東宮搜出來的”,其實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慕容攸直著眼睛盯著慕容德的臉,半天沒說話。

他本打算從大兒子口中聽到些維護三兒子話,以便堅定自己對三兒子的信心,結果,大兒子這番話說得模棱兩可,基本等於沒說。

慕容攸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於是,他轉移了視線,把希望寄托在了高坦之身上,“高卿。”

聽慕容攸叫自己,高坦之頓時又是一伏身,“臣在。”

慕容攸閉了閉眼,又調整了下呼吸,“卿對此事,有何看法?”

“這……”高坦之一時語塞。

以他對慕容麟多年的了解,直到現在,他都不相信這件事是慕容麟乾的。但要說不信吧,東宮又不是亂葬崗子,隻要想去,誰都能去,隻要樂意,什麼都能往裡埋。

腦筋飛快地轉了轉,他字斟句酌地答道,“微臣以為,雖然桐人由東宮抄出,但若以此斷定,此事係太子殿下所為,未免武斷。也許有人暗中搗鬼,想要嫁禍太子殿下也未可知。是以,微臣以為,當令有司詳查此事,或者雖有隱情,也未可知。”

高坦之這一席話,說到了慕容攸的心坎裡,他的心,頓時舒服了不少。

他舒服了,慕容德可不舒服了。

高坦之說話時,表麵上,慕容德全神貫注緊盯著慕容攸的臉,是個生怕慕容攸一口氣提不上來,龍馭上賓的大孝子模樣。實際上,他豎著兩隻耳朵,把高坦之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心裡。

高坦之這一席話,恨得他咬牙切齒。咬牙切齒之餘,他把高坦之記在了自己的黑名單上。

第二天一早,慕容攸下旨,把慕容麟押到金墉城暫行拘束,著廷尉徹查東宮巫詛事。

結果這一查不要緊,很快,廷尉又從東宮慕容麟書房的一本書裡,搜出了一張帶字的紙條,當時,這本書夾在一大堆的書中,擺放在書房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廷尉將紙條卷好,塞進一支細長的錫筒中,用蠟封了口,並在封口處打上廷尉的印信,又寫了封短信,簡要說明了下情況,也用蠟封好,打上印信,差人火速送往鳳平離宮。

慕容攸一見紙條,勃然變色——眼睛也直了,手也哆嗦了,氣也喘不勻了,白中透黃的臉,轉眼變成了白中透青,嘴%e5%94%87抖得說不出話來。

直勾勾地瞪著手中的紙條能有好一會兒,慕容攸的兩眼猛地一睜,隨後向上翻去,人也在眼睛上翻的同時,%e8%84%b1力般向後一仰,重重地歪倒在榻上。

拿著紙條的手,沉重地砸落在%e8%83%b8`前,又順著光滑的衣料滑到身側,直條條地垂下榻去。

緊攥在手的紙片,隨著手指的鬆開,飄然落地。

慕容攸昏了過去。

“父皇!父皇!”在慕容攸翻出白眼,昏倒在榻的下一刻,慕容德一個縱撲,撲到慕容攸的榻前。雙手扶在慕容攸的肩頭,不住搖晃,臉上是個驚怕交並的模樣,聲音也變了腔調。

太醫們對慕容攸進行搶救之時,慕容德退到一旁,透過幾名太醫手忙腳亂的背影,他冷眼旁觀著毫無知覺的父%e4%ba%b2。臉上還是萬分擔憂的表情,心中卻是不住冷笑。

受不了打擊了嗎父皇?很好,太好了!

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榻上這個給予自己生命的男人,慕容德不動感情地想。

一切都按著他的計劃順利進行,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得償所願了。他看上的東西,就必須是他的,誰也彆想跟他搶。

人搶,殺人!佛搶,殺佛!

這樣想著,一股豪邁之情,頓時從他的%e8%83%b8中迸發出來,活蹦亂跳地遊竄進四肢百骸,以致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