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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記 華玫 4328 字 3個月前

軍幾次搜山,均無所獲。烏利好似人間蒸發般,逃了個無影無蹤,安州匪患得以暫息。

後來,文帝駕崩,荒帝慕容德繼位後,隻是一味荒耽酒色,以至禿發烏利又死灰複燃,到慕容麟登基時,其部眾已達數萬,攻陷了安州附近三個州縣,氣焰十分囂張。

慕容麟先後派出多人去剿禿發烏利,均為其所敗,此人頗為刁滑,甚是難纏。

慕容麟一度派慕容超前去剿匪,倒是很見成效。隻是,未待將匪徹底剿滅,符州又發生了趙人入境劫掠、殺人事件,慕容麟不得不將慕容超,調往形勢更為複雜的符州。

三個月前,禿發烏利竟然誘殺了前去剿匪的鷹揚將軍鄧祥。消息傳來,慕容麟大為震怒,決心無論如何,定要徹底肅清這股悍匪。

趙貴嬪之父,建威將軍趙卓主動請纓,聲言定能平定匪患,為慕容麟解憂。慕容麟準其所請,又派出揚威將軍胡烈,與趙卓兵分兩路,南北夾擊禿發烏利,同時授撫軍大將軍,陳貴嬪之父,陳侃為大都督,節度趙、胡二軍。

三人抵達安州後,陳趙二人,屢次就戰術問題,發生爭執。

趙卓對陳侃以守代攻的消極戰術,極為不滿。

一次軍事行動中,他陽奉陰違,表麵遵從陳侃主張,實際上,完全違背了陳侃的保守打法,取而代之以主動出擊,攻其不備,一舉攻破禿發烏利的老巢,將其梟首營中。

失了主心骨的眾匪,頓時形同散沙,不久,困擾安州等幾州縣十多年的匪患,徹底肅清。

慕容麟以趙卓為首功,正要下詔褒賞,不想,忽然接到陳侃的表文。陳侃在表文中,稱趙卓擅自行事,不受自己節度,應當照例論罪。

慕容麟將陳侃的表文出示群臣,群臣中有說趙卓對的,有說趙卓非的,意見不一。

不久,趙卓上書自辯,稱自己所作所為,皆為燕國社稷著想,他與陳侃並無私人恩怨,也並非故意不聽陳的節度。

內心來講,慕容麟對趙卓的戰略戰術,十分欣賞。但,一來趙卓確實違抗了自己的旨意,二來陳侃當年有恩於自己。

不管怎麼說,表麵上,他得給陳侃幾分薄麵。

是以,他下詔責備趙卓,責他“不從侃命,有違詔旨,功雖可嘉,但道終未儘。”

陳趙二人還朝後,他將陳侃的食邑,由原來的五千戶,增至八千戶。

趙卓雖未獲增邑,不過,他卻將趙卓由原來的樂陵侯,進封為樂陵公。

怎料,二人對他的封賞,都很不滿。

陳侃不滿他進趙卓為公,與自己平起平坐。當年,他複位後,陳侃因為勤王有功,被他封為博陵公。趙卓則不滿他給陳侃增加食邑。

自此,二人在朝堂上下,屢生口角。

這是第一樁煩心事。

第二樁煩心事,卻是比第一樁,更讓慕容麟勞神。

燕國北麵與高句麗國和同為鮮卑的宇文部接壤。先前,三方倒也相安無事。不過,最近一年來,高句麗國蠢蠢欲動,不時滋擾邊境。

起先,還隻是高句麗單獨行動,後來,宇文部也加入其中。雙方經常聯手騷擾燕國邊境,弄得邊境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員亦數次上書,請求朝廷派兵平定寇亂。

地方官想的隻是“平定”,慕容麟想的卻不僅僅隻是“平定”。

他想的是——消滅。

把高句麗和宇文部徹底消滅。

不過,怎麼滅?派誰去滅?都是問題,急躁不得,須待好好斟酌斟酌。

暗暗深呼吸間,慕容麟的目光向姚葭掠去,從他的方向,剛好可以看到姚葭的側影。

今晚,姚葭穿了一襲杏黃色的曳地雜裾垂霄裙,雙臂間是長長的同色紗帔,發上是兩朵同色絹花。

夜風習習,紗帔連同著片片雜裾,如雲似霧般輕飄曼舉,襯得姚葭好似那月宮仙子下凡一般。

在自己也沒覺察到的情況下,慕容麟的目光,變得溫柔又深沉,嘴角,也不自覺地向上翹去。

他想她,很想。

那晚,見她和五弟在一起,他不知多妒忌,多難受。

他很想一把將她拉扯過來,大聲地告訴她:不許看他,不許看任何人!隻能看我!

據芸香彙報,姚葭在這一月間,至少作了兩次噩夢。之所以說“至少”,是因為芸香和旁人總共聽到兩次,姚葭在睡夢中發出的尖叫。至於,姚葭是否還作過不叫的噩夢,就不好說了,也許一次也沒有,也許夜夜都作。

深深地望了一眼恍若神人下凡的姚葭,慕容麟收回目光,淡然地看向陸太妃。

吳太醫說過,久服“忘塵”,會對服用者的身體,造成不小傷害。所以,他沒有再給姚葭服用“忘塵”。

他想讓她好好地活著。

哪怕,他還恨著她,他也想讓她好好活著。

她活著,他才有活下去的動力。

至於,她是否能憶起前塵——想不起來最好。想起來了,是天意,是命。

他認了。

“著火了!!”慕容麟正自出神間,身後朱雀殿方向,突然暴發出一聲淒厲的呼喊。

這一嗓子,驚得賞月眾人,齊齊回頭。

就見不知何時已經關上殿門的朱雀殿,正順著門縫、窗縫,冒出滾滾濃煙。隔著已經開始著起火的門窗,但見殿中,火光熊熊。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火勢,驚得目瞪口呆。片刻之後,人們開始尖叫著往台下跑。因為——

朱雀台也著了。

為了迎接中秋佳節,負責宮中各處裝飾的黃門侍郎,命人在朱雀台上搭了一個花棚。花棚很長,開口設在離朱雀台台階一丈處左右,儘頭直抵朱雀殿殿門。

花棚由黃柏木搭成,每根立柱上,仿造樹枝模樣,纏滿了綠色的絹布,絹布上,又仿造那鮮花模樣,點綴了無數朵,由各色細絹精心紮製的絹花。

朱雀殿一著,自然也殃及了殿外的花棚。

仿佛隻是眨眼間,花棚成了火棚。花兒也沒了,朵兒也不見了,隻剩下根根吐著火%e8%88%8c的木頭,燒得劈啪作響。

“大家彆慌,讓女眷先行!”慕容麟氣沉丹田,以著最大的音量大喝一聲。緊接著,不由分說,把陸太妃往隨侍一旁的瑞枝手裡一推,“保護太妃,快走!”

陸太妃一把扯住慕容麟的胳膊,“麟兒,你乾什麼?”她見慕容麟四處張望,象是在找誰,刹那間,她明白過來,慕容麟在找姚葭。

“愣著乾什麼!還不帶太妃速速離去!”慕容麟狠狠地瞪了瑞枝一眼,伸手去扯陸太妃抓著自己的手,想把她的手扯開。

陸太妃死活不撒手。非但不撒手,還一把甩開瑞枝的攙扶,兩手一齊抓住了慕容麟的胳膊,死死攥住,“陛下不走,本宮也不走!”

慕容麟的確是在找姚葭。

可是,黑暗之中,原本輕聲曼語的和諧局麵,突然炸開了鍋,亂成一窩蜂,這邊陸太妃又死不撒手。

無奈下,慕容麟一咬牙,扯下陸太妃的手,一探身,把陸太妃攔腰抱起,向著台下,急衝而下。

陳弘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後。

朱雀台原叫淩雲台,後來慕容麟把它改成了現在的名字。淩雲,意謂此台高可觸霄。當然,這隻是命名者的美好願望和美妙比喻。

不過,此台之高,確是毋庸置疑。㊣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晴天看,單隻是覺得它高,若是遇上那陰霾天氣,遠遠望去,那台真就好像半隱在雲中,巍巍地帶了點兒仙氣。

有些人,有些事,乍看上去,隻覺完美,及至時間長了,走得近了,才會慢慢發現——哦,原來也並非那麼完美,原來也有缺點,原來,缺點還不少。

朱雀台便是如此。

乍看上去挺仙挺美,不過,它卻有兩個非常大的缺點。

第一是高:無論登台,還是下台,都不是件容易事。通往台頂的台階長得讓人歎息。雖然,每隔一段台階,就有一段小小的緩台,但是從台底登到台頂,還是頗費體力。而從台頂下到台底,又頗為考驗人的耐性。

第二,朱雀台的台階和台階兩側的護欄,全部為木製。也就是說,朱雀台一旦失火,不僅僅是燒毀一座朱雀殿那麼簡單的事,整個朱雀台,都有可能付之一炬。

都說危難之中見人性,的確如此。

慕容麟抱著陸太妃衝了下去,在他之前衝下去的,連忙為其讓開道路,讓他先行。

其他人雖不敢超越慕容麟,但對旁人,就顧不得再講風度,禮儀,輩份,乃至尊卑了。

逃命才是第一要務,其餘的,在眼下都是扯淡!眼瞅著命都快保不住了,哪兒還有閒功夫扯淡!等保了命再說吧。

這些一貫談吐高雅、風度翩翩的貴夫貴婦們,有很多人,日常出入都要仆僮扶持,走一步歇三步,不喘也要沒喘硬喘地,喘上幾口,以示體質荏弱。這時,卻是一個個爭先恐後,你推我,我搡你,忽然變得龍精虎猛了。

四皇子慕容康,六歲那年發高燒,燒壞了腦子,變成了個挺俊秀的傻子,後來被先帝慕容攸冊封為吳王。

此時,一群頭腦正常之人,都吱哇亂叫地往下奔逃,他也被自家媳婦拉扯著,夾雜在人群之中,向下逃去。

彆人是恨不能肋生雙翅,一下子落到平地,他卻逃得不情不願,不住地駐足回望,去望那已然燒紅了半邊天的朱雀殿,臉上是發自內心的歡樂表情,嘴裡不時地發出幾聲興奮的呼喝。

他不明白,大家為什麼要跑?多好看的火啊!那麼大,那麼猛,呼~呼~,太好玩了!

“火!好看!阿媛,看火!嗬嗬嗬,阿、啊!啊~啊~啊~”不等他再叫自家媳婦觀賞火景,他的臉,已結結實實地,挨了他媳婦一個大嘴巴,頓時,興奮的大叫,變成了如喪考妣的嚎啕。

慕容康很委屈,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地叫媳婦看火景,媳婦為什麼要打自己?

吳王妃也是滿心委屈,“快走!不然,還打你!”

本來父母把她嫁了個傻子,她心裡就有氣,憑什麼人家都能嫁個正常夫君,她就得嫁傻子?生死關頭,傻子還這麼讓人不省心!她是真動了氣,一巴掌扇下去,手都打麻了。

他們身後,是神色慌張的趙貴嬪和兩名小宮人,小宮人一左一右地架著趙貴嬪。

趙貴嬪身後是姚葭、衛淑儀。

她倆身後,則是燕國另一位殘疾王爺,八皇子,晉王慕容昭。

不像吳王慕容康,晉王慕容昭是先天殘疾,生來一條%e8%85%bf長,一條%e8%85%bf短,走起路來一高一低的。

除了%e8%85%bf腳有毛病,他那口齒也不利索,說起話來磕磕巴巴的。而且,越是著急,他這兩樣毛病就越加明顯。

本來,他跑得不算晚,隻不過%e8%85%bf腳不利索,加上天黑,看不清楚台階,所以,下腳十分小心,也因此耽誤了速度。

後邊的人,連扒拉帶擠,接二連三地,從他身邊超了過去,不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