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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記 華玫 4357 字 3個月前

除瑞枝外,已儘皆被鴆,殺害碧珠的凶手自然也在其中。

所以,現在,她是安全的,縱然她再去找那賤人的晦氣,就憑宮外每晚那一百名禦林軍的護衛,她也沒什麼好怕的。

在這樣的認知下,陸太妃帶著與上次數量相等的人馬,懷了比上次還要激憤的心,殺向暴室。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二回 摧折

姚葭微垂著脖子坐在榻上,沉默地看著芸香為自己換藥、包紮。

芸香挨坐在姚葭身邊,半擰著上身麵向她,一隻手輕輕按住纏好的部分,另一隻手托著一條細長的白絹在姚葭的腕上小心地包纏。

二人統一地秀眉半蹙,一個因為疼痛,另一個是替對方害疼。

姚葭左腕上的傷口,因為一直得不到應有的休息,所以非但不見好,還因為過度的勞作,已然紅腫化膿,連帶著左小臂也腫了一半,人似乎也有些發熱。

暴室裡都是些粗使宮人,罪臣家眷,她們的死活有如螻蟻,聽天由命,不值一提。病就病了,能熬過來是你的造化,熬不過來是你的命。

看郎中?作夢。

不過,姚葭畢竟與眾不同,有著慕容麟的暗中關注,治傷的藥粉,裹傷的白絹早在姚葭進入暴室時,就被芸香帶了許多進來。

帶來的用完後,跟暴室的嗇夫知會一聲,不久,又會有新的藥粉和白絹送來。

可是,照姚葭的勞作強度來看,多好的傷藥也是枉然。

雖然因為姚葭的緣故受到牽連,進了暴室,成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不過芸香覺得,現在,自己比在慶春宮那會兒更心疼這位娘娘了。

在慶春宮那會兒也心疼,每次看到姚葭被“忘塵”折磨得要死要活,她那心裡也是真替姚葭難過,不過還是比不上這會兒難過。

和慶春宮一比,這時簡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慶春宮裡雕梁畫棟,明堂靜室,花草芊妍,環境清幽,總之,很美,很舒適。

而這裡——

且不講房間逼仄,陰暗悶熱,睡榻簡陋,這些倒還好說,將就著忍一忍也還罷了,隻是勞作強度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她是不用織布,就是想織,姚葭也不讓。

好幾次,她關上房門對姚葭說,換她來織會兒,反正也沒人會看到。

姚葭手不停梭,也不看她,隻淡淡說了句,“人在作,天在看。”

結果就是——

不隻是手腕,現在姚葭的十指加上手掌全部長滿了水泡,有的已然破潰,露出粉紅色的嫩肉。

眼瞅著這麼個水豆腐似的嬌娃,經受如此折磨,芸香心裡酸酸的,乘姚葭不注意,還掉了幾次眼淚。

她想,陛下怎麼還不來?陛下不是一直很在意娘娘嗎?真的生娘娘氣了?娘娘現在被折磨得這麼慘,陛下也不管了嗎?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照她看,男人的心也一樣,一樣摸不準,看不透,尤其是國主的心,更是沒個準兒。

芸香歎了口氣,小心地把姚葭腕上的白絹打了個不鬆不緊的死結,“好了。”

她大功告成地呼了口氣,接著又去處理姚葭滿手的水泡。

姚葭盯著全神貫注為自己挑泡的芸香,“芸香,讓你跟著我受苦了。”

芸香抬眼撩了姚葭一眼,一笑,又低下頭繼續小心翼翼地挑水泡,“芸香不苦,是娘娘受苦了。”

說完,將一些白色的藥粉撒在擠儘泡水的水泡上,姚葭的手猛地往回一縮,芸香知道她這是被藥激疼了,連忙鼓起腮幫子,照著上藥的部位,小心翼翼地吹了又吹。

柔和的涼風一股股地吹在姚葭的傷口上,慢慢地,姚葭覺著傷口不再那麼火燒火燎地疼了,“好了,不疼了,”她擠出一點笑容,“快點包吧,包完了,你再去取些絲回來。”

剩下的絲不夠今晚用的。

芸香又抬眼撩了姚葭一眼,低低回應,“哎,奴婢知道了。”同時,手也跟著飛快動作起來。

就在包紮將近尾聲之時,房門猛地被人從外推開,門外白晃晃的陽光夥同著讓人發窒的熱浪一下子撲了進來。

芸香的動作因為這突出其來的乾擾,不由一頓,下意識地扭頭去看。

姚葭也是一怔,抬眼間,就見陸太妃帶著幾名宮人、內侍殺氣騰騰地出現在了門口。

二人連忙起身,跪倒行禮。

一隻手虛搭在瑞枝半端起的小臂上,陸太妃寒著一張精描細畫的白臉,抬%e8%85%bf跨過門檻,走進屋中。

麵無表情地垂下眼皮,居高臨下的睨著跪在自己腳下的兩個人,陸太妃半天沒有說話,就隻是目光冷漠地瞅著。

她不說話,她帶的宮人、內侍也全都屏聲斂息地大氣不敢喘,姚葭和芸香因為得不到準許,也隻能一直趴跪在地上。

又過了許久,姚葭的耳中飄來陸太妃冷淡的聲音,“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聞言,她和芸香一同抬起頭來,向上望去。

對上陸太妃眸光的一霎,姚葭心頭一顫,隻覺自己跌進了一片仇恨的深海。海中恨意洶囂,似乎隨時都要決堤而出,將她淹沒。

陸太妃恨恨地凝著姚葭。

眼前的女人很美,美得好像九天玄女下凡,不染塵俗,雖是粗服亂發,麵容憔悴,依然不掩國色。

就是這張臉,她暗暗咬牙,迷惑了麟兒,若是沒了這張臉,看她還拿什麼迷惑麟兒!

恨意,像久囚於牢的猛獸,在陸太妃的頭腦中凶猛地東突西撞,連吼帶叫。她紅著一雙眼,毫無征兆地舉起了手,手指彎曲成爪,狠狠劈下,她要抓爛這張狐媚的臉,看麟兒還迷不迷她!

眼見著陸太妃的“利爪”就要撓上姚葭白璧無暇的臉,臉的主人卻依然木雕石塑般巋然不動,甚至還平靜地閉上眼睛,鎮定到近於麻木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摧折。

說時遲那時快,兩隻纖柔的臂膀猛地從旁圈來,將姚葭的腦袋緊緊圈住,護在懷中。

由於衝力過大,姚葭甚至被那臂膀的主人撲得身形一晃,耳邊緊接著響起的,是芸香的尖叫。

那是一聲飽含著深刻痛楚的尖叫。

姚葭的心,被這聲尖叫激得驟然緊縮,她想,芸香肯定受傷了。

雖然看不見,可她能感受到。

芸香緊貼著她的身體在劇烈地發抖,這抖不隻有怕,還有痛,她知道。

“芸香,放開我。”姚葭輕輕去推芸香,示意她放開自己。

芸香不聽,依然緊緊地把她護在懷裡。

對著陸太妃的右臉上,是五條長長的血道子,有幾處,皮肉都被撓翻了。

血,從翻皮露肉的地方流冒出來,流下臉頰,又順著臉頰,滑下脖子,洇進衣領裡,很快,白色的衣領成了明豔的鮮紅色。

陸太妃萬沒想到,芸香竟敢出手回護姚葭,心頭怒氣更盛,微一側臉,吩咐身後的手下,“都還愣著乾什麼?還不把這小賤人給本宮拉開!”

幾名被陸太妃的龍爪手嚇得呆若木%e9%b8%a1的宮人、內侍,這才如夢方醒地齊齊應聲,越過陸太妃去扯芸香。

芸香拚了命地跟他們撕扯,尖叫著,不讓他們把自己和姚葭分開。她得保護姚葭,一來,她是真心疼惜姚葭;二來,若是姚葭出了事情,她縱有十條命也擔待不起。

陸太妃再可怕,不及慕容麟可怕。

遺憾的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再說,芸香也不是山中之王,隻是個體質比姚葭稍好些的弱質女流,怎敵得過五六個鉚足了勁的男女一起發力。‖思‖兔‖網‖

最終,她被人薅頭發拉胳膊地扯了起來,抻了出去,左臉這回也添了幾道抓傷,衣服也被扯破了。

“太妃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傷害娘娘,娘娘夠可憐的了!”被人押出房間,經過陸太妃身邊時,芸香掙紮著扭過臉,向陸太妃大聲哀求。

陸太妃緊繃著臉,也不看她,單是直勾勾地盯著姚葭,高聲厲喝,“把她那嘴給本宮堵上!”

很快,芸香的嘴裡被人實實成成地塞了一團滿是土腥味兒的破布。

人,被兩名身強力壯的內侍按跪在地上,雙手,被反扭到背後,頭,也被人向下用力按去。

她使了吃奶的力氣,勉強抬起頭,往屋裡看,從她的位置,剛好能看到姚葭。她心裡著急,口中卻說不出話,隻能氣息紊亂,眼含熱淚地死死盯著姚葭。

她想自己和娘娘要是能在此時一下子變成兩隻小鳥該有多好。變成小鳥,就可以撲撲翅膀,飛出這座牢籠,擺%e8%84%b1這些人的刁難,多好。

正當芸香在頭腦中,將自己和姚葭幻想成兩隻飛向自由的小鳥時,屋裡,陸太妃又一次舉起了手,狠狠掄下。

“唔。”芸香向前猛地一掙,想要衝進屋去,無奈被人按得死死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姚葭,被陸太妃打得身子一栽歪。

鼻子裡,很快流出兩股熱流,臉,火燒火燎地疼。咬緊牙關,重新跪正身姿,姚葭垂下眼,靜默成一尊沒有感知的雕像,不哭不叫,不求饒。

陸太妃微眯著眼,看了她一會兒,出其不意,反手又是一記驚天泣鬼的大耳光。

口中“唔唔”不停,芸香左掙右紮地想要擺%e8%84%b1身上的禁錮,去救主人。

這一次,姚葭被陸太妃打得側臥在地。

耳中嗡嗡作響,眼前天旋地轉,憋住一口氣,她虛虛地握著拳,以拳背撐地,一點點撐坐起來,坐正了。

手心裡全是泡,不敢觸碰,所以,隻能用拳背。

陸太妃皺著眉,甩了甩手,用力太大,手扇得麻酥酥地疼。

本來,剛開始她是想撓姚葭來著,最好是能把姚葭撓破相了,不過,讓芸香這麼一擋,她改變了主意。

當真把姚葭撓破相了,她怕慕容麟會毫不留情地祭出那記隱而不發的緊箍咒,因此,她改撓為扇。

陸太妃平日裡身嬌肉貴,缺乏鍛煉,%e4%ba%b2力%e4%ba%b2為地扇出這兩記威力十足的耳光後,她那呼吸變得有些不大順暢。

轉過臉,看了一眼身後的瑞枝,陸太妃對瑞枝使了個眼色,“去!掌嘴!”

瑞枝聞聽,嚇得“撲嗵”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奴婢不敢。”

陸太妃恨聲道,“有本宮替你作主,有何不敢!”

瑞枝差不多貼在了地上,“奴婢怕自己也像碧珠……也像碧珠一樣……”

“沒用的蠢物!”陸太妃氣得上去就是一腳。

瑞枝悶哼了一聲,卻是不敢躲,隻能硬生生地挨了她這一腳。

踹完瑞枝,陸太妃的目光越過瑞枝看向其他人。目光所到之處,所有人,全都心有靈犀般立地成%e9%b8%a1——垂頭縮頸的蔫%e9%b8%a1。

陸太妃恨得,把雙美眸瞪了又瞪,瞪過之後,她下意識地扭了扭脖子,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沫。

被瑞枝這麼一提醒,她那心裡多少也生出些懼意。按說,崇訓宮裡全部換了新人,宮外又有禦林軍嚴加把守,根本不必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