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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記 華玫 4395 字 3個月前

開口,忽聽外麵響起了內侍尖細的嗓聲,“陛下駕到——”

駕到的,不止是慕容麟,還有王太妃、蕭貴嬪、趙貴嬪和其他幾名嬪妃。

下了早朝,慕容麟急急地來看陸太妃,不想,在崇訓宮外遇到了王太妃等人。

宮裡,除了陸太妃,先帝的嬪妃,就隻有王太妃一人了。王太妃是齊王慕容超的母%e4%ba%b2,慕容超是先帝的第五子,常年鎮守在外,故而,王太妃一直住在宮裡,而非住在慕容超的府邸。

見慕容麟和王太妃來了,陳貴嬪趕緊起身,給慕容麟和王太妃行禮。

慕容麟麵無表情地撩了她一眼,“平身吧。”

“謝陛下。”陳貴嬪垂著頭,有些心虛,又有些失落地退到了一旁。

無一例外地,每個人都被陸太妃的模樣嚇了一跳,也都猜到了,這副尊容,大概與昨晚的芳辰宴難%e8%84%b1乾係。

王太妃來到陸太妃的榻邊坐下,“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她與陸太妃同年,比陸太妃小幾個月,雖然都是太妃,但是她的妃位,也比陸太妃要低一等,故而,她一直稱陸太妃為“姐姐”。

王太妃不問還好,這一問,霎時引爆了陸太妃的怒氣。

“我怎麼了?”陸太妃鼻子一酸,眼中滾出了兩顆大珠子,沙啞著嗓子恨聲道,“我這是要死了!”說話時,她狠剜了一眼慕容麟。

慕容麟坐在榻前,容色不變。

“唉呀,姐姐,好好的,怎麼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王太妃明白,陸太妃這是不忿姚葭攪了她的芳辰宴,故意說氣話給慕容麟聽。

伸手從袖中抻出汗巾子,給陸太妃擦了擦眼淚,她小聲勸解,“快彆說這種喪氣話,妹妹還想著和姐姐長長久久地作個伴兒呢。”

一聽此話,陸太妃的眼淚淌得更歡了,“作什麼伴兒呀作伴兒,早死早利索,省得礙人眼,惹人嫌!”說著,她又狠剜了慕容麟一眼,這一眼比上一眼,力道更足,“陛下也用不著來瞧本宮,本宮是死是活,不勞陛下掛心。陛下還是去陪你的心尖子去吧。”

不等話音落下,陸太妃撇下眾人,將身子背轉過去。從後麵看,就見她的肩膀不停聳動,配合肩膀的,是時斷時繼的抽泣之聲。

大家對陸太妃的舉動有些意外,王太妃先是瞅了瞅陸太妃的背影,然後又扭過臉,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慕容麟,有心說兩句話,緩和下尷尬的氣氛,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其餘人等見了這架式,也都大氣不出,把嘴閉了個嚴嚴實實。

房中,除了陸太妃偶爾地抽鼻子聲,再無它聲。

片刻之後,房中響起了慕容麟的聲音,不大,平平淡淡,無情無緒,“姨母且請息怒。昨日之事,姚美人確有過錯,不過,麟兒想,她應該並非有意為之。姨母也知道,姚美人的頭部受過傷,或許她昨晚受了刺激,一時難以自控,才會作出那等失儀之事。還望姨母不要與她一般計較。”

這番話剛一說完,陸太妃的肩膀就大幅度地抖動起來,配合著肩膀抖動的,是一連串哼哼的冷笑聲,“如此說來,倒是本宮小肚%e9%b8%a1腸,心%e8%83%b8狹隘了。哼哼哼,好,好啊!姐姐,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好兒子,我的好外甥……好啊!”長長地一口籲聲後,陸太妃背對著慕容麟冷聲道,“聖駕請回吧,本宮身體不適,要休息了。”

慕容麟坐在錦墊之上,沉著臉,一動不動。

他不走,陸太妃也不轉身,其他人控製著呼吸,小心翼翼地拿眼溜慕容麟。

慕容麟的心情很不好。

姚葭讓他心情不好,陸太妃也讓他心情不好。乍見陸太妃的新形象,他就知道陸太妃是動了大氣,方才又聽她提到自己的母%e4%ba%b2,這讓他更加難過。

思來想去,他一咬牙,作出決定,打算把姚葭送到暴室住兩天,不是真要懲罰她,就是作個樣子給陸太妃看看,省得她有火無處撒,真憋悶出大病來。

母%e4%ba%b2沒了,就剩陸太妃一個%e4%ba%b2人了,他還想多孝敬她幾年。

他剛一張嘴,想要把自己的決定告訴給陸太妃,還沒等發出聲來,門外倒是先傳來一聲通報。

這一聲通報可不要緊,慕容麟當即變了臉色,人騰地站了起來,旋風似地刮了出去。

身後,陸太妃一個鯉魚打挺,從榻上坐了起來。

望著慕容麟消失的方向,陸太妃一邊狠捶榻板,一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痛斥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九回 自戕

聽到陳弘在門外通報姚葭自戕未遂,慕容麟的心,像被一把冰涼的匕首狠狠劃過,人頓時懵了。

在頭腦作出反應前,身體已經自行作出起立,向外衝的動作。然後,他就這麼一陣風地衝進了慶春宮,衝到了姚葭的麵前。

來慶春宮的路上,跑到崇訓宮報信的芸香,臉色煞白地跟他彙報整個事件的經過。大概是因為心有餘悸,芸香說起話來,好幾次前言不搭後語,聲音也哆哆嗦嗦地不在正常調上。

慕容麟鐵青著臉,聽了個大概齊。

衛淑儀走後,芸香勸姚葭吃些東西,姚葭並未反對,於是,芸香端著已經變涼了的粥,去膳房換熱粥。

等她喜滋滋地托著新粥回來的時候,剛繞過立在寢室門口的彩漆大屏風時,就見姚葭一手握著一根簪子往脖子上紮,往下一掃,姚葭的另一隻手,垂搭在%e8%85%bf上,鮮血淋漓。

她嚇得摔了托盤,撲過去阻止,到底晚了一步,簪子還是紮進了姚葭的脖子。經過一番角力,她搶下了簪子,也看清了姚葭的傷口,傷口不算太深,應該不會危及性命。

芸香哆嗦著嗓子表示,姚葭自戕,實在與自己無乾,還望慕容麟明察,不要怪罪於她。

慕容麟無意懲處芸香,卻也無心安撫於她,沉著臉一揮手,芸香立時識趣地閉上了嘴。

慕容麟踏進慶春宮的一刹那,慶春宮中所有人等,宮人加內侍,一個個避貓鼠般,能溜的,貼牆根溜;不能溜的,縮首含%e8%83%b8,裝烏龜。

斥退了看守姚葭的兩名宮人,慕容麟站在了姚葭的睡榻前。居高臨下地望著榻上的姚葭,慕容麟的%e8%83%b8部,劇烈地起伏著。

因為激動,他的睫毛不斷地輕閃著,睫毛掩映下,幽黑的眼中,是兩團熊熊烈火,雙手垂在身體兩側,緊握成拳,指節泛白。身體微微發抖。

姚葭直挺挺地躺在榻上,閉著眼睛,一頭烏黑的秀發呈輔射狀,鋪陳開來,左手腕和脖子上纏了白色的細絹,細絹上,有絲絲血跡外滲。整個人看上去楚楚可憐。

一動不動地盯著姚葭的臉,慕容麟隻覺得心在腔子裡跳得邪性,似乎隻要一張嘴,就能順著嗓子眼兒飛出來。

屋子裡很靜,牆角的青銅鎏金立蓮博山爐,嫋嫋地吐著青煙。窗外,不時傳來燕子的呢喃聲,時大時小,時遠時近,愈發顯得室內安靜。

半晌之後,慕容麟忽地發出一聲冷嗬,“不想活了?就因為朕讓你吃‘忘塵’,你就不想活了?有那麼委屈嗎?就那麼想知道過去的事?”

探身鉗住姚葭的雙肩,他一把將姚葭從榻上扯了起來,“把眼睛睜開,朕知道你醒著。”他的聲音又冷又硬,不過音量卻不大。

姚葭應聲緩緩睜開眼,和慕容麟對視了。

一雙原本水潤靈動的眼睛,現下卻是血絲微結,茫然無神,正是個失了心,丟了魂的模樣。

慕容麟見了不覺一怔,一怔過後,低聲道,“真那麼想知道過去的事嗎?不怕知道了,晚上睡不著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說話間,前塵往事,排山倒海,呼嘯而至,徹底地引爆了他的怒火,“想知道自己是誰?”慕容麟笑了一下,“好,朕成全你。聽好了。”

他緊盯著姚葭慘白的臉,像老鷹盯著爪下的獵物,“你,是個不安於室,不守婦道的女人。因為你,許多無辜之人,平白地失了性命;因為你,朕,差點命喪奸人之手。如何,滿意了?”

說到這裡,他原本極冷的聲音,變得激憤,“你以為自己是誰?拿死嚇唬朕!你以為你死了,朕會難過?你作夢!朕告訴你,你死了,朕,一絲一毫,都不會難過,一滴眼淚,都不會掉。朕後宮佳麗無數,不缺你一個。”表麵上,這些話是說給姚葭聽的,然而,更多的,他是在說給自己聽。

姚葭看著慕容麟,頸間和手上的傷口撕撕拉拉地疼著,凝然直視慕容麟的雙眼,她的心,空蕩蕩地很平靜。

這平靜傳遞到臉上,就成了個麻木不仁的表情。她的麻木不仁,徹底引發了慕容麟的怒火,“你想死,是嗎?好,好,”他連連點頭,左顧右盼,四下搜索,“朕成全你!”

一眼瞅見東窗小榻上的針線笸籮,甩開姚葭,慕容麟幾步走過去,從笸籮裡扒拉出一把剪刀,攥在手裡,又幾步走回來,一把又將姚葭扯了起來,“給,你不是想死嗎?拿住了!”他把剪刀拍在姚葭手裡,“抹脖子,還是剪腕子,都隨你!”

慕容麟眼都紅了,“動手啊!快點!”

他不信。不信,姚葭敢當著他的麵,再自戕一次。

他失算了。

就見姚葭眨了下眼,慢慢地低下頭,去看手中的剪子,然後又抬起頭望向了他,和他對視片刻後,忽爾一笑,猛地抬起手,剪子尖朝裡,朝自己的脖子紮去。

慕容麟驚得一努眼珠子,劈手去奪剪子。

說來也奇,一夜粒米未進的姚葭,此時忽然變得力大無窮,一時之間,竟奪不下來。

不過,姚葭到底還是敵不過慕容麟,很快,握著剪刀的手指頭,一根根,被慕容麟掰離了剪子,眼瞅著,剪子就要%e8%84%b1手。

姚葭急了,一低頭,張口咬住慕容麟的手。

慕容麟痛得一皺眉,然而,不躲不閃,生生地硬[tǐng]著,就是不鬆手。

真的那麼不堪嗎?自己,真的象慕容麟說得那麼不堪嗎?一邊狠咬著慕容麟的手不放,姚葭一邊悲傷自問,直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在嘴裡彌漫開來。

一怔之下,她下意識地一張嘴,慕容麟也乘此時機,帶著剪刀,作了大撤退。

隨意地把剪子往身後一撇,慕容麟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右手虎口處,赫然兩排清晰的牙印。鮮血,順著牙印處,緩緩地滲出來,再一一綹。

雪白的皮膚,殷紅的血,兩相映襯,份外刺目。

呆呆地望著不斷往外冒血的傷口,慕容麟覺著有一份疼痛,順著傷口,經過了胳膊,遊躥進了心裡。於是,他的心,也一跳一跳地疼了起來。

慕容麟望著傷口發呆,姚葭也跟怔怔地跟著他一起望。

室內,陡然陷入了一份微涼的寧靜,先前被忽略了的燕呢聲,重新又傳進了兩個人的耳朵裡,聽上去,有點溫馨的感覺。隻是,這溫馨,溫馨得不大純粹,其間,還帶了點苦澀的味道。

在這份不大純粹的溫馨中,慕容麟抬眼望向姚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