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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336 字 6個月前

要剃度了,司空仍然沒有露麵,宋蕤還是有些失望。

虞道野沉默了片刻,轉身對宋蕤說:“宋叔,這些天辛苦你了。”

宋蕤心頭一酸,險些飆出老淚來,“這有什麼辛苦的?你要是能跟著我下山去,再辛苦我也樂意。”

虞道野微微一笑,“明天一早,你就回去吧。”

剃度的儀式隻有寺廟裡的人能旁觀,宋蕤是不能參加的,與其自己留在禪房裡發愁,還不如直接回家去。

宋蕤哭喪著臉在山上陪著他住了這麼些天,他受得了,虞道野也覺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宋蕤也知道自己不能旁觀他剃度,點了點頭,十分頹喪的說:“那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不必了。”虞道野連忙製止他說:“剃度之後,我要跟師父們出去走一走。”

宋蕤的耳朵嗖的一下立了起來,“去哪裡?”

虞道野被他的反應逗笑了,“宋叔你太緊張了。”

宋蕤催促他,“去哪裡?”

虞道野搖了搖頭,“大師父們是去雲遊,哪裡會有什麼固定的地點。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宋蕤也覺得自己問的有些不合適。但雲遊什麼的……一聽就很辛苦,無論多遠的地方,都要走著去,這一路上還不知道會吃多少苦。

虞道野輕輕歎了口氣說:“我早就想到處走一走了。”

如今總算如願了。

宋蕤眼圈都紅了。不能不承認,虞道野要想離開西京,脫離虞趙氏的手掌心,大約也沒有彆的辦法了。

能出去走一走,對他來說,並不是壞事——隻是以這樣的方式,不免讓人唏噓。

最讓他難過的,就是直到這個時候,司空都沒有露麵。

宋蕤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怨他心狠……就虞道野這樣的爹,他也沒有那個底氣勸著司空認下來。

“你也彆再過來了。”虞道野說:“就跟著阿琛吧,替我好好照顧他。”

宋蕤紅著眼圈點了點頭。

虞道野又說:“宋叔,不論我換成什麼身份,我還是我,你還是我的宋叔,這些都是不會變的。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們還會見麵。”

宋蕤把這些話都當成了小主人對他的安慰。他本來還有一肚子關於司空的話想跟他說,這個時候也覺得不合適了。

都要出家的人了,還是不要再拿這些塵世裡的俗事去乾擾他了吧。

次日一早,宋蕤就在寺廟悠揚的鐘聲裡走出了孤雲寺,然後一步一步下了山。他雖然沒能旁觀虞道野的剃度儀式,但也旁敲側擊的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比如虞道野的法號叫法遠,他的師父是智字輩裡最年長的智海大師。據說此次雲遊,就是以智海師父為首,智字輩的一眾師兄弟們也都要跟著走的。

孤雲寺每年都有師父們出門雲遊,這種事在每一所寺廟裡都是很常見的事。所以孤雲寺的師父們無聲無息地離開西京,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司空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幾天之後,當他拖著幾包東西跑來看望師父們的時候,才發現孤雲寺幾乎成了一座空寺。

除了前後院幾位打雜的師父,寺廟裡就隻剩下十來個上了年歲,或者是體弱的師父,連那些還養在寺廟裡的半大的男孩子都不見了。

前院掃地的老和尚告訴他,師父們都出去雲遊了。至於去哪裡,他也不知道。

司空不死心地前院後院轉悠了一圈,跑回來繼續追問,“剛出家的那一位呢?”

掃地的老和尚隻知道司空是他們這裡養大的孩子,但不知道虞道野跟他的關係,因此有些莫名其妙,“法遠師父嗎?他是智海大師的弟子,當然也跟著一起走了。”

司空,“……”

司空心想虞道野該不會是為了能夠自由自在地離開西京才要出家的吧?!這種說法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隻是他一個大男人,被家人,還是自己的長輩逼成這樣……也夠悲劇的。

司空歎了口氣。

不知道虞道野能不能跟上師父們的節奏,彆人不清楚,司空可是門兒清。師父們說雲遊,那就純是靠兩條腿來遊,從早走到晚,還不帶睡懶覺的。如果是在野外,那就是走到哪裡在哪裡過夜,幕天席地都是常事兒。

虞道野一個養尊處優的大老爺,他能遭得住麼?

當然虞道野也是習武之人,體質應該還是不錯的。但每一天都要從早走到晚,這樣的經曆,他一定從來沒有過。

司空出了會兒神,開始唾棄自己:他竟然在擔心那個人!

簡直吃飽了撐的!

司空上山之前先去梧桐巷看過了幾個妹妹,帶上山的東西裡頭,也有幾個妹妹給師父們做的鞋子——這是過年前後剛剛學會的手藝。

杜氏不是什麼繡技高超的繡娘,但針黹女紅比起一般的主婦要強得多。聽最大的妹妹說,像繡個手帕這樣的小活計已經難不住她們,過了年最大的兩個女娃就已經開始學著裁剪成衣了。

幾個妹妹性格都比原來開朗,就連杜氏性子也變了不少,見到司空不再那麼局促了。顧婆子看著倒是沒怎麼變,還是樂嗬嗬的模樣,就是白頭發好像要比去年的時候多一些。

司空多少有些惋惜。因為妹妹們托他帶上山的東西裡頭,還有給幾個兄弟做的鞋襪。師父們也不知要雲遊多久才回來,到那時,男孩子們的身量有所改變,這些東西大約都要不合身了。

司空把男孩子們的東西分揀出來,放到了他們的房間裡。出門的時候,掃了一眼隔壁的小院,聽說新來的法遠就住在那裡。

司空神差鬼使地推門走了進去。

門後就是普普通通的禪房,像個集體宿舍似的擺著幾張木床。人不在,床上的被褥也都卷了起來。

朝窗一側的床鋪看著略微新一些,司空走過去摸了摸被褥,暗想就這條件,被子也薄,褥子也是薄薄的一層,那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家夥能睡得習慣嗎?

然後他看到枕頭下麵露出了紙張的一角。

司空隨手一拽,居然就拽出來了一個信封,上麵龍飛鳳舞的寫著兩個字:司空。

司空,“……”

司空頓時有一種上當的感覺,手裡的東西也有些燙手。他真是心血來潮摸進來的……難道他的臨時起意,也被那個老東西算到了?!

第230章 狗東西

司空拿著信封糾結了一會兒,然後自暴自棄的想,看都看見了,再要放回去……萬一被看出來,就有些丟人了。

好像他連看都不敢看似的。

信封沒有封口,裡麵薄薄一張紙,打開來隻有一句話: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

司空,“……”

這啥意思?!

他還以為虞道野會絮絮叨叨的說一些對他的感情或者是期望什麼的,他心理準備都做好了……

簡直浪費感情!

司空前世是個純血的理工男,對古詩詞什麼的並沒有太大興趣,語文課本上有的他會跟著背一背,書本之外的從來不會主動找著去看。

偶爾他也陪著爸爸媽媽看一看電視上的詩詞節目,司空全程都是蚊香眼,隻會說:哇塞,哇塞,好厲害……會寫詩的古人好厲害……會背詩的小哥哥小姐姐也好厲害……

但是就這種程度的詩詞欣賞水平,他也能看出這是一首思鄉的詩,意思都在字麵上:人走的比大雁還要晚,但早在春天的時候就有了要回鄉的念頭。

問題是,虞道野他家不就是西京的麼?

他想回哪裡去啊?

理工男一頭霧水地捏著信封離開了孤雲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在回京的路上,他才從這兩句古詩裡慢慢的品出了一絲求之而不得的澀然。他這是想起了自己在隴右時度過的幸福時光了?

好像不止如此。

司空福靈心至的想起了一句蘇先生的詞:此心安處是吾鄉。

虞道野的思念,大約是這個意思吧?

靈魂的歸處什麼的……

司空將信封折了兩折,塞進了袖袋裡。他心裡因為這兩句詩而生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之意。

遠山一片雲霞般的緋色,春光正好,可是對很多人來說,生命中最明%e5%aa%9a的時節卻已經過去了。

再也找不回來了。

虞道野出家了,去雲遊了,俗世裡的是是非非與他而言是片葉不沾身了。但這件事在西京城的權貴圈子裡濺起的水花顯然還沒有平息。

首先就是虞趙氏臥床不起,太後派了親近之人出宮探望。

緊接著就有人翻出了虞趙氏在鎮北王府門前痛哭哀求不成,最後被氣昏病倒一事,上書彈劾鎮北王,說他居功自傲,欺淩宗室。

鎮北王,“……”

鎮北王怒了,他都不在家,家門口有人碰瓷也能算到他頭上?!

這個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所謂的欺淩宗室隻是個噱頭,於是試圖據理力爭。他把當日宴客的事說出來,然後拉出左光書和他帶來的小禦史梅子謙給他作證,表示當時他不在家,家門口發生的事他毫不知情。

但左光書這個時候已經摸到了崇佑帝的脈,十分機敏的表示他們是跟鎮北王一起坐在太白樓裡喝酒了,但是……

鎮北王一聽“但是”,立刻就明白過來了。

他雖然還不能肯定前方有什麼坑,但左光書這個鬥了半輩子的老狐狸他還是有數的,這老東西從來都是崇佑帝往哪裡指,他衝著哪邊汪汪汪。能讓他在這種情況下說一個“但是”,就表示崇佑帝能把這件事拎出來,為的就不是替虞趙氏撐腰,而是……

而是要借題發揮,敲打敲打他。

大約前一段時間封賞北路軍,讓崇佑帝覺得對於這些武將的拉攏安撫已經做的足夠了,接下來就可以由著他的性子發發脾氣了。

“但是,”左光書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站在武將隊列最前端的鳳雲鶴,頗有些抱歉的歎了口氣,“席間是有鳳家的下人趕過來彙報情況的,當時老夫還勸過王爺,說虞太夫人畢竟身份貴重,不可太過輕慢,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啊。”

鳳雲鶴,“……”

他還真沒法反駁,因為左光書當時確實說了這樣的話。

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同樣的話,先說還是後說、換一個場合、或者單獨拎出其中的幾句話來分析,意思就會大相徑庭。

至少從鳳雲鶴的角度來說,在昭德殿聽到同樣的話,連他自己都生出了一種“原來鎮北王確實欺負虞趙氏了”這樣的感覺。

他自己都有這樣的感覺,更彆說彆人了。於是以左光書為首的文臣們都流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

鳳雲鶴眼瞅著帽子就要扣實了,忍不住就反問一句,“如果虞趙氏在左相家門口哭,左相當如何處置?”

左光書,“……”

這老東西!

左光書衝著崇佑帝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