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1 / 1)

司空 牛角弓 4298 字 6個月前

好笑,但想想這畢竟是嚴肅的事,又將笑容掩了下去,“郎君說的是。”

第81章 銀鬃玉版

司空看到鳳隨畫好的人物肖像,也生出了與薛千山一樣的想法:這,這,這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正常人類好吧?

鬥篷、麵巾、兩道飛起的眼線……

這任誰看了,也隻會覺得是某個戲台上出來表演雜劇的藝人,搞不好還以為這是一出《鶯鶯傳》呢。

司空歎了口氣,覺得這位殺手實在是個聰明人。他隻給自己描畫了兩道誇張的眼線,這效果簡直比戴了麵具還要厲害。

鳳隨要比他的下屬更樂觀一些,安慰他們說:“以前隻知道有這樣一個人,現在至少知道是個年輕男人,高個子,年齡麼,應該也不會太大……也不算一無所獲了。”

議論一番凶手的特征,話題又轉到了馬秀山的身上。

馬秀山的死因與門房這位姓劉的護院一模一樣,凶手是同一個人,這一點確認無疑。而一個人的習慣,包括他下手的習慣、用力的習慣,這些都是有跡可循的。

司空試著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右手。

可是一想到這樣的動作是用來結束一個人的生命的,他心裡就有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仿佛隻是這樣的一個動作,就勾起了他深藏於心底的某一個血腥的畫麵。

司空不願意回憶。但實際上他心裡是非常清楚的,他也曾這樣殺過人。他完全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陳原禮從他身後走過,抬起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司空轉頭看他,卻見他微微垂著眼眸,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司空便覺得,這一刻的陳原禮,應該也是想到了同樣的事。

陳原禮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頭也不抬的說了句,“往前看吧。”

司空點點頭。

陳原禮又說:“我們並沒有濫殺無辜。”

司空垂眸一笑,“我懂的。原禮哥。”

鳳隨就在一旁,聽了這幾句沒頭沒腦的對話,心裡也明白過來。但身邊都是自己的屬下,不好對他們單獨說些軟和的安慰話,就想著將這話題岔過去才好。

他問司空,“你們倆自己商量,誰留下來收拾這裡的爛攤子,剩下一個跟我去馬家。”

司空忙說:“我去吧。”

薛家這裡沒什麼要緊事了,相反馬家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個蘊藏著秘密的地方。

陳原禮問他,“行嗎?”

司空被他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覺得自己其實不用人勸也能振作起來,何況還有陳原禮和鳳隨這樣的體貼的兄弟與上官。

他覺得自己馬上就精神抖擻起來了。

陳原禮就在他肩上輕輕推了一把,笑著說:“那行,你跟大人過去,這裡交給我和小羅。”

去馬家的路上,司空就從鳳隨那裡知道了不少有關馬家的事情。

說起來,馬家是這西京城裡地地道道的原住民。祖上三四代人都在這裡生活,當然,以前這裡還不叫西京,叫扶風。在前朝的時候,也隻是當時的西京鳳翔府轄下的一個規模稍微大一些的縣城。

馬家的老祖宗起初隻是扶風縣裡一個有著兩百畝田地的小地主,後來家裡置了兩間鋪子,開始賣些筆墨紙硯,再後來,生意規模擴大,就慢慢的打出了“馬家”的招牌。

做紙,是從馬秀山的曾祖父一輩開始的。

“馬家最有名的就是玉版紙,叫銀鬃玉版。這是形容馬家的玉版紙自帶馬鬃狀的紋路,對著陽光看的時候,有一種奇特的光澤感。”鳳隨說:“你上次來我書房,幫我收拾書桌的時候,掉地上那一疊,就是他們家的銀鬃玉版紙。”

司空,“……”

司空誠懇的給他的上司提建議,“掉地上這種形容詞就不必提了吧?”

鳳隨莞爾,“這不是怕你記錯麼。”

司空簡直想翻白眼了,小聲嘀咕,“也不知馬家這一次退出造紙行,這銀鬃玉版,是不是也一起打包賣給了薛家。”

鳳隨也搖頭,“聽人說,桑家和周家都打過銀鬃玉版的主意。”

司空就覺得,馬家未必肯把自己家壓箱底的秘方賣掉。有銀鬃玉版在,借著它的名氣,馬家隨時可以東山再起。否則,在沒有鋪子也沒有作坊的情況下,想翻身怕是不易。

“馬家原本是扶風縣的大家族,”鳳隨說:“後來分了家,外麵就有傳言,說是跟這銀鬃玉版的秘方有關係。如今西京城裡,就隻剩下馬家這一支嫡支,其餘族人,都不知分散到哪裡去了。”

“秘方是如今的馬家這一支研製出來的?”

鳳隨微微頜首,“自來財帛動人心。馬家若非族人相爭,恐怕也走不到這一步。就是如今的馬家兩兄弟……”

鳳隨遲疑了一下,對司空說:“馬家的情況與桑家相似,兄弟倆似乎不大和睦。不過,他家的兩位郎君同母,似乎馬娘子格外偏愛馬秀山一些。”

做母親的偏愛幼子,說起來也不奇怪。但馬秀山給桑二郎出謀劃策的時候,態度卻頗為毒辣,司空想起桑二郎交代的那些話,就覺得馬家的兩位郎君,估計不僅僅是“不和睦”這樣簡單了。

馬家的宅子在青石巷的東街,與桑家的宅子相隔不遠。這一帶早些年的時候,也是扶風縣的有錢人家喜歡紮堆建宅子的好地段了。時過境遷,如今在這西京城裡,也隻能算是中等富戶們居住的地方。

司空在馬家大門外下了馬,抬頭望去,就見馬家的宅子雖然比不了安平街以北那些富貴人家的宅邸,但無論是門樓還是高大的院牆,甚至台階下一塊斑駁的拴馬石,都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個家族在悠長歲月裡沉澱下來的底蘊。

可即使擁有這樣沉厚的底蘊,這個家族也終究是在新的時代裡漸漸沒落了。

司空正暗自唏噓,就見大門裡有人探頭朝外看,見來人已經下馬,連忙出來招呼,“幾位郎君有何貴乾?”

司空亮出自己的腰牌給他過目,“大理寺問案,請問你家掌櫃可在?”

小廝見是官府來人,頓時有些慌張,一邊喊人來開大門,一邊又打發彆的小廝進內院去通報。

穿著青布棉袍的老管家匆匆迎了出來,將鳳隨一行人迎進了前院的暖廳裡,一臉忐忑地守在一片伺候茶水。

鳳隨這才想起,馬秀山出事,他還沒顧上打發人過來給馬家報信,司空就讓薛家的下人把他們都給請到了安平街上薛記的鋪子裡去勘驗現場。此時此刻,他一個大理寺少卿,倒成了過來報喪的人。

司空也剛剛想到這一茬,他上前兩步,湊到鳳隨耳邊輕聲問道:“大人,之前可有人過來報信?”

鳳隨微微搖頭,頗有些為難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司空想了想,“我來說吧。”

鳳隨不覺一笑。

司空站在他身後,沒有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正要說話,就見鳳隨頭也不回地擺了一下手,輕聲說:“老實站著,乖乖的。”

司空,“……”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老管家連忙迎了過去,十分殷勤地掀起了暖廳門口的氈簾。

鳳隨等人就聽到老管家在門口跟來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什麼,然後便引著一個身材頗為富態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這人就是馬掌櫃了。

馬掌櫃是個氣度沉穩的中年人,除了胖一些,相貌體態與馬秀山有七八成的相似之處,以至於旁人可以一眼就看出他們之間存在的親緣關係。

馬掌櫃眉頭微微蹙著,神情中略帶愁容。他走上前向鳳隨行禮,然後客客氣氣的在鳳隨下首落座。

老管家端著茶杯放在他手邊,後退一步,站到他身後。

馬掌櫃想來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但顧忌鳳隨是官身,不敢輕易開口,隻能坐在那裡,頗有些忐忑的等著官爺先開口。┇思┇兔┇在┇線┇閱┇讀┇

鳳隨以往沒乾過這種報喪的活兒,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先報喪吧。拿人家兒子的生死做餌來問案,這種事他還真有點兒乾不來。

鳳隨望著馬掌櫃,鄭重說道:“本官貿然前來,實在是有個不好消息要告知老掌櫃。”

馬掌櫃臉色一白,嘴唇就哆嗦起來了,“大人說的,可是小人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鳳隨微微頜首,“老掌櫃想來也是知道的,從前些天開始,本官就著人盯著府上的小郎君吧。”

馬掌櫃點點頭,有些驚慌的看著他。他仿佛猜到了最壞的結果,可又對這結果的真實性抱有某種幻想。

鳳隨就歎了口氣說:“今日一早,本官讓人帶他去衙門。小郎君起先推三阻四,說自己崴了腳,又說受了寒騎不得馬,最後是坐著府上的轎子出門的。可是,本官的下屬也沒料到,轎子到了衙門,才發現小郎君已經遇害了。”

馬掌櫃兩隻眼睛死死盯著他,片刻之後兩眼一翻,向後倒了過去。

老管家驚慌失措地撲過去扶住他,手忙腳亂的又是掐人中,又是拍%e8%83%b8脯。最後還是司空伸手在他背後拍了幾下,才聽他艱難的咳嗽了兩聲,醒了過來。

鳳隨瞥見他鬢邊幾縷灰發,歎了口氣說:“老掌櫃還請節哀。今日這事,本官也有責任……”

馬掌櫃抽噎兩聲,又拚命忍住,一張老臉上卻流下淚來,“大人不必多說,小人心裡有數……實不相瞞,這孽障出門的時候,小人就在門後頭看著呢。要公爺們走安平大街的話,小人也聽到了……”

鳳隨點了點頭,“本官懷疑他事先與什麼人有了約定,要在那裡碰麵或是……”後麵的話,饒是鐵石心腸的少卿大人,也有些說不出口了。

馬掌櫃默默流淚。

中年人隱忍的哀慟,擊中了司空的心。他設想了一下前世自己出事之後,父母會有的反應,眼圈一紅,也跟著心酸了起來。

鳳隨,“……”

忽然就有種不知道該先去安慰誰的無措。

還好司空還沒忘了自己的職責,他抽了抽鼻子,甕聲甕氣的問馬掌櫃,“俗話說,知子莫若父。您老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麼?”

--------------------

第82章 畫軸

馬掌櫃仿佛瞬間老了二十歲。

他有些頹喪的看著鳳隨和司空,“大人想知道的,無非就是這個孽障身邊的事。實不相瞞,這孽障自打回了家,就將自己的住處換到了外院一處臨街的小院子,身邊時常使喚的兩三個人,也都是他從外麵帶回來的,家裡人並不認得。小人剛才已讓人將這幾個人拿住,鎖在了柴房裡。”

鳳隨詫異,“令郎是打哪裡回來?”

“這說起來也是幾年前的事了,”馬掌櫃歎道:“這孽障十四歲那年去他外祖家給老人家過壽。去了之後就讓人送信回來,說要在容州的書院裡讀書。”

鳳隨微微一驚,“容州?!”

他身後的司空等人也都一臉詫異的表情。

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