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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 牛角弓 4293 字 6個月前

對鳳隨身邊的人都抱有懷疑的態度,尤其空青剛來的時候,他可沒少試探他。

空青也是有脾氣的人。

再者,能被鳳隨挑中,安排到身邊做事的人,不可能是傻的。空青自然也看得出鳳隨並不樂意看到他與貫節兩個人跟侍衛們打成一片。

陳原禮就聽出這小子是要告狀的意思了。

他懶得跟這小子多費口舌,擺擺手說:“去吧,去吧,隨便你怎麼猜……我和司空收拾好了一起過去。”

他跟著鳳隨出門應酬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該做什麼心裡清楚。

空青就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陳原禮暗暗覺得倒黴,有這麼個鬼靈精的小子在大人麵前告他的狀,大人八成又要訓他了。

司空倒是沒有多想。

他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年,知道自己今日糊裡糊塗的交賬這件事傳出去的話,其實是會得罪人的——大家都是這樣做的,結果你一個新來的非要標新立異,跟大家都不一樣。

雖然涉及的銀錢不多,但也有點兒踩著彆人彰顯自己的意思。

他覺得挺冤枉的,他沒這樣的意思,他隻是真的不懂這些規矩。但是這樣的話說出去,彆人會信嗎?

所以他其實是有些感激陳原禮的,他這樣帶著徐嚴和羅鬆一鬨,反而化解了這件事帶來的尷尬,彆人也不好責怪他了。

而且陳原禮和徐嚴對他是沒有惡意的。這一點,司空不會感覺不出來。就連羅鬆,雖然總嘀咕他心眼太多,時不時的就嫌棄他一下,但要說對他有抱有敵意,司空覺得,那也不至於。

所以他無意中辦下的烏龍事,想來想去,也就是用陳原禮這個簡單粗暴的辦法來解決才是最合適的。彆人知道了,也隻會嘀咕一句,司空這愣頭青不懂事,看,挨了教訓了吧。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

要不然還能怎麼辦呢?難道還一個一個的去道歉嗎?那又有些小題大做了。但他這裡若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也不合適。

對司空這樣的技術宅來說,職場文化就是這麼複雜。

司空歎氣。

司空換了便服出來,見陳原禮已經換好了衣服,等在院子裡了,見他出來,目光上下一掃,點評一句,“等發了薪水,做兩身新衣裳吧。”

司空不樂意了,他拍拍身上的袍子,“這也是新的呢。”

還是剛入冬的時候,顧婆子幫他裁的。當然啦,那時他還窮得很呢,棉袍的麵料普普通通,看著是不怎麼起眼。

但司空一個大男人,生活上的要求首先是能吃飽穿暖,美不美的,他其實也不在意。

陳原禮就笑著搖了搖頭。他這會兒也想起了司空身上的那一串累贅,抬手在司空的肩膀上拍了拍,“司空,彆生氣。”

司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什麼,搖搖頭說:“我心裡明白。”

陳原禮就笑了。

他開始覺得,身上掛著那麼一串累贅的司空,在接觸銀錢的時候還能做到丁是丁卯是卯,這就挺難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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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千山

兄弟兩個趕到鳳府正門外的時候,鳳隨也正好出來。

他穿一身深色的箭袖常服,領口、衣擺處都繡著極為精細的花紋,頭上束著白玉冠,越發襯得麵孔如冷玉一般。

司空覺得他看上去不像武將,更像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但貴公子的眼睛裡像是凝著冰,冰層之下的神色也是讓人看不透的,深沉靜默,如寒潭一般。唯有在看向自己人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絲和煦的暖意。

陳原禮站在一邊,見鳳隨一看到司空就露出一副溫和的笑模樣,心裡暗叫不妙,覺得空青那個小滑頭一準兒已經告了他的狀了。

果然,鳳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變得嚴厲了許多,眉頭也皺了起來,“司空才來,很多事情不知道……不管做什麼事,總要事先說清楚才好,你事後找人算賬算怎麼回事兒?”

陳原禮苦著臉應了聲是,心裡卻覺得委屈,就那麼幾兩銀子,誰能想到這小子這麼實在,還一五一十地還回去了呢?

鳳隨訓完了陳原禮,轉頭去看司空,神色又變得溫和起來了,“你不要怪他,他也是為你打算的意思。”

他也如陳原禮一般,覺得司空有時機靈,有時候又一板一眼的,有些……憨。

司空這時候就真的感到不好意思了。他往陳原禮身邊湊了湊,跟鳳隨解釋說:“小的不會誤會……原禮兄對小的也沒有惡意,小的都知道。”

鳳隨就點點頭,“你們之間,若有意見不合的時候,哪怕湊到一起打一架都好,斷斷不可背地裡互生埋怨。”

司空和陳原禮都端正了神色,鄭重的答應了。

鳳隨又囑咐司空,“人情世故,你不懂的地方隻管問他。”想了想,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補充一句,“或者來問我也行。”

司空連忙點頭,雙眼亮晶晶的。

他再一次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通情達理的好上司。

陳原禮站在一邊看看他,再看看鳳隨關切的眼神,心裡油然生出一種頗微妙的感覺。他怎麼覺得,雖然都是貼身侍衛,鳳隨對司空這個新來的小子好像格外和氣一些?

鳳隨想問司空出去見人可有什麼收獲,又顧慮大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遲疑了一下,對司空說:“等下回來,你們跟我去內書房。”

陳原禮忙說:“老徐和羅鬆今日出去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鳳隨知道他們是去打聽桑家的情況,點點頭,“這個先不急。”

他現在更操心的是烈火幫的事。

陳原禮也聽出了這一層意思,不再囉嗦,牽了馬過來,和司空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一起去了醉仙樓。

醉仙樓頂樓的包廂裡,薛千山已經先一步到了。

他站在窗邊,若有所思的望著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天冷,薛千山身上披著華貴的大氅,半邊麵孔都掩在雪白的皮毛裡,越發襯得他麵如冠玉,目似點漆。

正是華燈初上之際,天邊還殘留著一抹淺淺的緋紅,長街兩側的商鋪與鱗次櫛比的屋宇卻已經在朦朧的燈影裡染上了獨屬於夜晚的繁華與旖旎。

有人急著歸家,想要窩在暖暖的家裡,陪著妻子兒女享受天倫之樂。也有人急著出門,呼朋喚友,去燈紅酒綠的熱鬨場所消磨這清寒的夜晚。

人流、車馬、燈影,仿佛無聲流動的河流,緩緩地流轉在薛千山沉靜的雙眸之中。

片刻後,他的眉尖微微一挑,雙眼中的沉靜仿佛被什麼東西打破了,他揚起下頜,雙眼望向了長街的一端。

“長青,”薛千山頭也不回的喊了一聲,“讓人進來伺候。”

包廂門邊一位眉目清秀的青年應了一聲,垂首走了出去。

不多時,他又帶著幾個杏臉桃腮的美貌丫鬟走了進來,將圓桌上的茶水果品撤下去換了新的,又有粗使婆子送了熏爐進來。

長青走過來,伸手關上了窗戶。

被寒風灌得冷冰冰的包廂裡很快暖和起來。

薛千山解下大氅,遞給了身旁的長青。狐裘之下,仍是一身月白色衣衫,領邊袖口繡著精美的仙鶴竹枝紋,既華貴又清雅。◇思◇兔◇在◇線◇閱◇讀◇

長青不敢直視他的臉,微垂著頭,將大氅抱過去交給了一旁的丫鬟,低聲問道:“外間可要囑咐他們再擺一桌?”

鳳隨定下的這間包廂十分寬敞,一道鏤花月亮門將這間臨街的包廂分作了內外兩廳,這是預備著主家宴客時要分開男賓女賓,或者主家有事要談,隨從在外間另開一席的意思。

長青這樣問,也是猜測鳳隨身邊必然會帶著隨從。

“不必。”薛千山說:“鳳大人不會帶太多人,三兩個親信,一席也就坐了。你當我是什麼身份,初次見麵就能讓鳳大人單獨宴請我?”

長青飛快地瞟了他一眼,垂下頭不敢再看。

薛千山的語調淡淡的,舉止也是一派從容,但長青還是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帶了些自嘲的意味兒。

長青不敢多話,陪著他來到包廂門口迎客。

不多時,就見樓梯處走上來幾個年輕男子,當先一人身量高大,穿一身淺灰色常服,眉眼方正,顧盼之間顯得從容又機敏。

這人薛千山見過,就是之前來過“薛記”的陳原禮。

他走上樓梯之後,就避讓在一旁,讓出了身後一襲華服的大理寺少卿。

薛千山連忙上前行禮。

這是他第一次與鳳隨在這樣近距離的情況下相見,麵上雖然端著大家少爺的風度,心中卻多少有幾分拘謹。

隻看外表,鳳隨無疑是一位非常英俊的青年,但他眉眼之間的神采卻比五官的輪廓更為出眾,仿佛名家巨匠精心打造的一柄寶刀,刀鋒尚未出鞘,無形的殺氣卻已經破壁而出,令人不自覺的便生出敬畏之意。

薛千山在心裡暗讚這青年武將果然風采奪人。

緊跟在鳳隨身後的是一位容貌俊美的青年,身量與陳原禮相仿,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天青色常服,舉手投足間帶著習武之人的乾脆利落之感。

這也是與薛千山曾有過一麵之緣的熟人。薛千山記得他有個挺特彆的名字,叫司空。

司空是這三人當中年齡最小的一個,神情之間卻並沒有他這個年齡的人常有的銳氣與驕傲,反而顯得有些散漫隨意。

不像是公差,更像是落拓不羈的江湖浪子,看似灑脫直率,卻讓人看不透他。

薛千山就覺得鳳隨和他的下屬,看著都不是簡單的人物。而鳳隨對這兩個人,顯然也是十分器重的。

薛千山將主從三人迎進了內廳,分主賓落座,又請鳳隨等人點菜——今日雖然是鳳隨請他,薛千山卻不敢真當自己是座上賓,因此麵子上客氣到了十分。

司空和陳原禮以陪客的身份坐在一邊,他也在打量薛千山。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遇見的最有錢的人,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他注意到薛千山表現出來的儀態,又與在當鋪初見時的那天不大一樣了。那時的薛少東溫和、圓滑、通情達理,今日的薛千山則更多的表現出了他世家子弟該有的風度與儀態,進退有度,彬彬有禮。

司空就想,這位少東家該不是在麵對鳳隨的時候也感到緊張吧?

人在緊張的時候,多少就會端著架子,用一些外在的、形式化的東西來武裝自己。相反,他當初在麵對司空和陳原禮的時候,才是遊刃有餘,真正放鬆的狀態。

司空又偷偷打量鳳隨,覺得鳳隨還是平時的樣子,既不高高在上,也不刻意親近,隻是話要比平時略多一些。

他先是向薛千山道謝,感謝他配合大理寺的公差辦案,之後又聊家常一般問起了薛家在西京成裡的生意。

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