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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有很多事無法解釋,就沒有勉強,徑自往裡走了兩步,悄悄打量起這條屍鯉來。

“幼龍?”

清風應道:“嗯?”

楚焰人在裡麵,漫不經心道:“彆催。”

清風道:“你剛剛不是在對我說話嗎?”

楚焰道:“說完了。”

清風“哦”了一聲。

“幼龍?”

清風道:“啊?”

楚焰從裡麵走出來:“我什麼都沒說。”

“可是我明明聽到了,”清風道,“你說幼龍……不對,聲音和你不像。”

楚焰狐疑道:“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我是龍鯉。”

這次清風聽得非常清楚:“龍鯉?屍鯉?”

“是龍鯉!”對方很堅持。

楚焰道:“這條魚在說話?”

清風道:“它說它叫龍鯉。”

楚焰若有所思地看著魚,隨即發現魚眼有了光彩,仿佛也在打量自己:“它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讓我見見你。”龍鯉說。

清風道:“主人說我們不能見麵,見了麵就注定有一個要死。”

“他騙你。”龍鯉道,“他不讓你見我是因為這裡隻有你能聽到我的聲音,他怕我泄露他的秘密。”

“什麼秘密?”

龍鯉道:“你先出來讓我看看,我要確定你是不是當年那條幼龍。”

清風猶豫了一下,慢慢地邁出一步,露出半個腦袋、一雙眼睛。

龍鯉不滿道:“堂堂龍族後裔,怎變得如此小家子氣!”

清風被說得臉紅,隻好完全站出來,明知道楚焰聽不見,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你長大了!”語氣頗為感慨。

清風問道:“你見過我小時候?”

龍鯉道:“他把你搶回來的時候,我看過兩眼。”

“搶回來?”清風吃驚。

龍鯉道:“如果不搶回來,哪條龍會把自己的孩子交給吸血花神當花肥?”

清風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當花肥是什麼意思?”

龍鯉道:“世間萬物都有輪回始終,縱然是神族,也有壽終正寢,也有神隕神落。偏偏花神以天地靈氣,神族之威能,研究出一套逆天地法則的不死妖法,想與天地同壽,代價卻是不斷殘害其他生靈,終招來天劫,在漫天驚雷下無處可避,不得不建造這座埋於九地的地宮藏身。”

清風驚愕道:“你能不能說得簡單一點?我聽不懂。”

龍鯉道:“你口中的主人就是花神。他畏懼神隕,想方設法地誅殺蟲神火神,奪取他們的本命神丹,熔煉成補神丹,使自己神力不衰。但火神神丹至剛至猛,蟲神神丹至毒至陰,即便熔煉成功,也決不能輕易服用。他吃了以後,身體產生內毒和內火,須用水神神丹清理。可那時,水神早已隕落,屍骨無存,他隻好將主意打到水神後裔龍族身上。你父%e4%ba%b2便是其中之一。”

清風聽得目瞪口呆。

“當年花神大戰龍族,龍族不敵,龍門坍塌。我有幸在龍門神力未失之前跳過龍門,成了半龍半鯉之身,卻被花神選中,抓來放血養丹。”

清風道:“你剛剛說道我父%e4%ba%b2,我父%e4%ba%b2怎麼了?”

“他是龍族最驍勇的勇士,與花神大戰三天三夜,終究不敵。那時你出世未久,為延續我龍族一脈,他帶你逃至龍墓暫避,可沒想到還是被花神找到了。幸而花神見你年幼,龍丹未成,交給飛僵撫養,你才能平安至今。”他頓了頓,疑惑道:“但是如今你長大成龍,結出龍丹,為何花神還沒動靜?”

“主人……花神還在沉睡。”清風道,“他不是殺了很多龍族?難道龍丹還不夠?”

“龍族都是寧折不彎的勇士,寧可死也絕不願意讓自己的龍丹落在花神手裡,所以……”龍鯉頓了頓,儘管他一番述說都毫無情緒波動,可此時此刻,也不免微微哽咽,“都自爆而亡。知道這一切的除了他和飛僵,便隻有我。他大約怕我對你道出真相,才嚴令我們不得見麵。”

清風一窒,心頭湧起一股陌生又清晰的揪痛,仿佛%e4%ba%b2身感受到了龍族勇士們在自爆前的痛苦和驕傲!

隻是信息來得太快太突然,他難以消化,不明白為什麼剛剛還是令他尊敬崇拜的主人一轉眼就變成了殺父滅族的大仇人。還有飛僵,他是恨他對付雍懷,可即使是這樣的恨,他也不忍將飛僵當作敵人。

但他與龍鯉碰麵並未廝殺足以證明主人撒謊。若非龍鯉所言屬實,主人又何必撒謊?

他感覺到從龍鯉身上傳來與自己身體血液相呼應的熟悉感,仿佛龍族對龍族的呼喚聲,這種由血液傳達到心靈的共鳴讓他不由得不信。

龍鯉道:“你說花神沉睡,沉睡多久了?”

清風歪頭想了想道:“很久很久,上次我的角、尾巴和肚子還收不起來。”

龍鯉也覺得在地宮裡很難計算時間,道:“花神以往三百至五百年蘇醒一次,再久些八百年一千年,說不準。你趁他未醒,快點離開,遲了就走不了了。”

清風腦袋裡亂哄哄的,一會兒想著主人怎麼可能會是自己的殺父滅族仇人,一會兒又想著父%e4%ba%b2被他殺死了,自己該怎麼辦。因此當他聽到龍鯉讓他走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那父%e4%ba%b2……呢?”

龍鯉沉默了一會兒:“花神是第一代神族,縱然外有天劫內有火毒,也是神族。你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報仇也是枉送性命。你父%e4%ba%b2和龍族就一個心願,你好好地活下去,找一個水族好姑娘一起生活,延續龍族香火。”

聽到“一起生活”四個字,清風稍稍回神,抓著楚焰道:“我想和他一起生活。”

楚焰:“……”他隻能聽到清風說話,因此聽得似懂非懂,不是說兩怪見麵必有死傷嗎?怎麼聊起天來了?

龍鯉鎮定道:“他是雄性。”

清風道:“我知道。”

“不能傳宗接代。”看在清風是晚輩的分上,龍鯉還算有耐心。

清風道:“我也知道。”

楚焰不必聽到龍鯉說了什麼,就看清風的表情也能猜個七七八八:“是他一廂情願。”

本來還想勸清風放棄的龍鯉一看楚焰傲慢無禮的態度,立刻變卦:“拿下他!”堂堂龍族,怎麼可以連一個人類都對付不了?儘管龍鯉隻是半條龍,但是龍族的傲氣學了十成十。

清風怕楚焰給龍鯉留下壞印象,為他辯解:“他對我很好。”

楚焰感覺到龍鯉又在打量他。

龍鯉妥協了:“唉,你要心裡有數。不說了,快點走吧。花神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彆耽擱。”

清風道:“怎麼帶你走?”

龍鯉道:“不可能。”

“為什麼?”清風朝他被牆壁卡住的地方走去,“把牆壁撬開就行了吧?”

“不行!”龍鯉反應激烈。

清風茫然地看著他。

龍鯉:“花神的枝葉插在我體內,牆角稍一鬆動花神就會發現,到時候誰都走不了。而且我的內丹已被花神取走,全靠花神汁液才能支撐到現在,救下來也是死路一條。”

清風道:“把內丹搶回來?”

“過了這麼久,內丹早成為花神的一部分了。”龍鯉突然道,“你見過紫僵嗎?”

清風黯然道:“他死了。”

龍鯉震驚道:“什麼時候?”∴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很久了。”那段記憶是清風最不願意觸及的,“你認識紫僵?”

龍鯉道:“那時候你沒來,花神也沒禁錮我的聲音,地宮裡隻有飛僵和紫僵。我日夜傳播花神的醜行,終於打動了紫僵。他承諾會殺死主人。我知道這些年他一直往這個方向努力,收買工匠,設計陷阱,可惜都無功而返。其實這麼多年,我早已死心。隻是我以為他會告訴你真相,讓你儘早離開,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死了。”

清風終於明白紫僵當初的憤慨和欲言又止所為何來。

龍鯉喃喃道:“難道他想借你的力量殺花神?”不無可能。以紫僵一己之力打倒飛僵殺死花神難如登天。清風是龍族之後,紫僵想借助他的力量不足為奇。

楚焰看著圓滾滾的魚眼和旁邊這尊一動不動的大佛,不耐煩地問道:“你們打算說多久?”

清風扭頭看他,雙眼泛起水光。

楚焰:“……”

清風:“……”

楚焰不自覺地柔聲道:“發生了什麼事?”

清風撲過去,抱住他,抽噎著將事情說了一遍。

龍鯉在一邊聽著,時不時糾正他的用詞錯誤。

楚焰手搭在清風的肩膀上,不知該如何安慰。說起來,他們的處境倒是極為相似,一樣痛失%e4%ba%b2人被仇人養大,隻是他從小知道真相,臥薪嘗膽,苦等報仇良機,而清風一直被蒙在鼓裡,直到今日才知原委。

兩人同病相憐,各有哀愁,一時倒無話可說。

楚焰側頭看著全心全意依靠著自己的白色後腦勺,猶豫了一下,慢慢地伸出手,抱住了他。

清風不哭了,愣愣地從他懷抱裡解%e8%84%b1出來,盯著楚焰猛瞧。

楚焰道:“看什麼?”

“你……”是雍懷,同樣的臉可以是巧合,可同樣的感覺不會錯。這樣的溫柔和溫暖,他隻在雍懷的身上感受過。

龍鯉看不下去了:“快走吧!”

清風道:“我們走了,你怎麼辦?”

龍鯉道:“你走了,我就能安心地死了。”

清風:“……”

楚焰道:“它說什麼?”

清風轉達了。

楚焰:“……”這到底是讓人走還是不讓人走?

龍鯉道:“我在被抓時就打算死了,知道他抓了你才改變主意。隻有確定你安全之後,我才能放心地離開。現在心願已經完成,是時候死了。”

清風心情沉重:“可不可以不死?”

龍鯉道:“行屍走肉一樣地活下去嗎?如果長生不老真的這麼好,紫僵為什麼一定要殺掉主人呢?花神其實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他雖然活著,卻隻能浸泡在水裡,和死了有什麼不同?活著是一個很有意義的詞,不止是呼吸和心跳,更應該感覺到快樂和希望。而這些,早在千年前我內丹被搶、身體石化、靠吸血花汁液苟延殘喘時就已經失去了。”

他話說得這樣明白,清風半個字也反駁不了。

龍鯉柔聲道:“走吧,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