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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你的溫柔 淩伊丶 4250 字 6個月前

此後他沒再聯係過梁鬆庭,識趣地保持了距離,但並不意味著他就這樣放棄了。

現在兩人麵對麵站著,鬱清灼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合宜的能在長輩墓前寒暄的話,隻能客氣問了句,“你最近好麼?”

梁鬆庭懶得答他,從石階那頭走下來,走到父親梁雁誠墓前。

鬱清灼往一旁退開了,不再說話。

梁鬆庭站著沒動,側臉線條冷峻,薄薄的眼皮垂著,似是在看那束白菊。

鬱清灼有些貪戀地望著他,分開數年,梁鬆庭整個人變化挺大的,身上多了些曆練過沉澱過的東西,就算他隻是一言不發地站著,渾然的氣勢也讓人無法忽視。

鬱清灼先是站在與他相距兩步的地方,而後意識到自己靠得太近了或許會讓梁鬆庭覺得不自在。於是他退回到另一端的石階上,默默等著梁鬆庭。

也許是因為鬱清灼在場的緣故,梁鬆庭沒在墓前久留。他來這裡的初衷很簡單,父親的忌日,以往他每年都會來的,可是冷不防在此地見到鬱清灼,卻讓他心裡竄起了一股無名火。

鬱清灼瘦了,穿著一身黑衣反倒襯得他皮膚格外的白。他的緘默克製,他的局促不安,梁鬆庭都有所覺察。

這種感受讓梁鬆庭煩躁,分彆六七年的前任,鬱清灼早已被拋在他生活之外,他也不該再對他有任何感覺。

幾分鐘後,梁鬆庭轉身走向方才上來的那邊階梯,而鬱清灼站在一排墓列的另一端。他們之間隨著梁鬆庭的轉身越隔越遠。

鬱清灼望著梁鬆庭走遠的身影,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該不該追上去。

十幾分鐘後,梁鬆庭已經走進停車場,身後傳來了追趕的腳步聲,鬱清灼還是跟了過來。

梁鬆庭的大切諾基停在一棵大樹邊,車身被茂密的枝葉擋了大半。他伸手去拉車門,鬱清灼跑近了,梁鬆庭剛摸到把手,鬱清灼也一伸手按住了車門。

最後這幾步鬱清灼跑得很急,%e8%83%b8口微微起伏著,喘著氣說,“庭哥,你要沒有急事,我請你吃個飯吧?”

第3章 國家圖書館

在梁鬆庭的印象裡,鬱清灼好像從來沒有在自己跟前表現得這般急切。

請他吃飯?梁鬆庭的冷漠裡夾雜了一絲荒謬感,幾曾何時鬱清灼也會跟著他身後追出來這麼遠還一臉期待地要和他吃飯了?

梁鬆庭聽後甚至笑了一下,盯著鬱清灼,不疾不徐地說,“你在想什麼?來墓地祭拜,還約我吃飯。”

“你覺得合適嗎?鬱清灼。”他問得直接,一點麵子沒給清灼留。

鬱清灼可能也料到了他的反應,他抿了抿嘴唇,聲音小了些,但沒有因此放棄和梁鬆庭對話,“我們好多年沒見了,總可以敘敘舊吧......”

他的一隻手仍然撐在車門上,抬眸迎著梁鬆庭的視線,是一種執拗又有些脆弱的姿態。

梁鬆庭心裡那股無名火並未真的消下去,鬱清灼說想跟他“敘敘舊”,他嗤笑了聲,一下伸手扣住鬱清灼的一側肩膀,把他摁在了車門上。

鬱清灼是身量比較薄的人,經不起梁鬆庭這麼捏。過去兩人還在一起時,就算最意亂情迷的時候梁鬆庭也會對他保持一定的克製,如果縱著自己的力氣和激情,他很可能把鬱清灼弄傷。

但是現在梁鬆庭沒這麼講究了。鬱清灼被撞得皺了皺眉,梁鬆庭手下的力氣一點沒鬆,卡著他的肩胛骨把他往車身上磨,說,“鬱清灼,當初分手的時候你說過什麼,自己還記得嗎?”

“我不清楚你來掃墓出於什麼原因,以後彆來了。也彆再纏著我。”

梁鬆庭語速不快,咬字清晰,他的掌力似在逐字增加,等他說完了鬆開鬱清灼,清灼覺得右肩傳來明顯的痛感,往骨頭裡滲的那種痛。

梁鬆庭越過他徑直上了駕駛座,鬱清灼被留在車外。他聽到引擎發動的聲音,車要開了,他隻能往後退了兩步。大切諾基的車窗貼膜較深,梁鬆庭上車以後鬱清灼就不太能看清他的臉。

這次重逢是在意料之外的,重逢的結果卻是最難堪的一種。在這之前鬱清灼或許還找過一些自欺欺人的理由,哄騙自己活在餘情未了的假象裡,現在梁鬆庭把他的那些念想都給斷了。

他讓鬱清灼想想提分手那時說的話,鬱清灼不敢細想,他知道自己當年有多任性有多混賬;梁鬆庭還讓他彆再纏著他,鬱清灼是驕傲慣了的人,這輩子沒被人這麼說過。

他沉默而恍惚地走回自己車裡,黑色T恤已經被汗浸濕了,貼著後背很不舒服。

鬱清灼把冷氣開到最大,從後排摸出來一瓶水,仰頭喝了大半瓶,有些水因為來不及吞咽,淌在了衣領上,他用手抹了抹嘴角,然後垂下頭,前額抵著方向盤,閉上了眼睛。

明明知道不應該的,他卻又忍不住回想剛才梁鬆庭講過的每個字每句話。

分開的這些年裡,鬱清灼不止一次地上網搜索過有關梁鬆庭的消息。他知道他做的一些項目,知道他上了電視台的設計頻道,也知道他的團隊去年年初獲得了青年設計師的年度獎項.....

鬱清灼以為自己選擇回國,是已經把心態調整好了,強韌得足以麵對過去的一切。

可是直到今天站在梁鬆庭跟前,心臟開始異樣的跳動,鬱清灼才發覺原來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遠比所想的更為深刻。

在被梁鬆庭卡住肩膀的那一刻,錯愕和疼痛是其次的,鬱清灼反倒隱隱覺出一絲欣喜。梁鬆庭對他還有情緒反應,他的憤怒是真實的,正在刺傷鬱清灼,他們還沒有淪落到陌生人演著一笑泯恩仇的戲碼。

鬱清灼昨晚熬了夜,剛又被偶遇梁鬆庭的突發倩況刺激了一通,現在整個人又挫又累,坐在車裡迷迷糊糊睡了十幾分鐘,夢裡閃回過梁鬆庭說的那句“彆再纏著我”,他隨之驚醒。

一側肩膀還痛著,梁鬆庭剛才下手夠重的。鬱清灼抬手揉了揉肩,越揉越覺得那股痛勁兒肆意翻騰起來。

從前他是梁鬆庭捧著手心裡的人,見識過梁鬆庭對他各式各樣的好,並視之為理所當然。可是現在梁鬆庭卻毫不猶豫地把他摔在車門上了。鬱清灼不傻,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後來他不揉肩膀了,對著冷氣出風口一言不發地坐著。

坐了一陣子,他暗暗問自己,還想挽回麼鬱清灼?梁鬆庭的態度擺這兒了,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求著你彆分手任你予取予求的男友了。

-

第二天去國圖上班,鬱清灼往背包裡揣了一包喉糖。

昨天他在車裡吹了太久冷氣有點受涼,和同事打招呼時聲音啞得很明顯,好幾個同事都開他玩笑,“怎麼夏天還感冒了?”

鬱清灼搖搖頭,解釋,“空調開太低了,不該貪涼的。”說完摸出來一個口罩給自己戴上,然後轉身去了領導的桌前。

古籍修複研究所的頭頭是位做事嚴謹的老太太,在國圖工作了半輩子,所裡很多年輕同事都是她的徒弟。

鬱清灼與她初識是在兩年前的一次中英文化交流活動上,那時的鬱清灼即將研究生畢業,作為誌願者為出訪英國的國圖團隊擔任翻譯工作,一周的相處下來他的專業乾練給老太太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雙方互留了聯係方式。

後來鬱清灼申請了國圖的進修培訓計劃,回國參與為期60天的西域文獻修複。因為在英國念的是古畫修複專業,鬱清灼對於皮質書卷的修複很有心得,算是同儕之中業務能力最出挑的一個。兩個月進修下來,他和老太太儼然之間有了些師徒情分,後來通過考核進入國圖也是順理成章的一件事。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鬱清灼走到桌邊,啞著聲說,“林老師,今天的講解工作可能要請彆的同事替一下,我這嗓子估計堅持不下來,錄像收音的效果也不好。”

林崇手裡拿著一把窄調刀正在啟開書頁,抬頭看了鬱清灼一眼,慢悠悠地說,“我看好多報名的年輕學生就是衝著你來的,你不講課隻怕他們是聽不下去了。”

鬱清灼聽她這麼一說,哭笑不得。林崇又勸他,“你這聲音也還行,低沉了點更像個成熟男人,就半天的課,堅持堅持吧。”

領導發話了,鬱清灼也不好再說什麼。他來應聘之前圖的是這份工作專注安穩,心無雜念,等到進來以後才發覺還是不如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說起來林崇也是器重他的,老太太人老心不老,深諳鬱清灼的價值,時不時地把他推出去做研究所的門麵,一些科普活動的講授甚至電視台采訪都少不了鬱清灼拋頭露麵。

鬱清灼適應力強,腦子也靈活,儘管不願意承認,但是這些對外應酬的事務他已經做得得心應手了。

今天是暑期科普活動的最後一天,由於有了前四期的鋪墊,這一期鬱清灼選了個相對進階的講題,講解《金光明經》的曆代版本流變,以及藏譯本和西夏譯北涼本的修複過程。

林崇力推他來講課是有道理的,鬱清灼穿著白襯衣手持話筒站在大屏幕前,身後大屏幕投影著節選的金光明經卷,個人魅力值瞬間拉滿了。

就算因為感冒戴了口罩,他那雙眼睛在活動室裡淡淡一掃視,底下聽課的年輕人就沒一個走神的。

一上午兩個多小時的講座,鬱清灼含著喉糖好歹堅持了下來,最後引用清代學者孫從添的話作為結語時,他的嗓子已經壓得很低了,字音都帶著磨砂感。

他兩手撐住講台,視線落在那些年輕的臉上,徐徐地說“書籍不在華美飾觀,而要護帙有道。款式古雅,厚薄得宜,精致端正,方為第一”,而後放下了話筒。

木質桌麵被話筒磕出一聲悶響,活動室裡無數雙眼睛望著他,室內安靜了片刻。

鬱清灼闔上筆電,走出講台範圍,欠了欠身,台下旋即響起掌聲。

這次的暑期活動到場的大多是學生,高中生大學生都有。幾次講座聽下來,被鬱清灼迷倒的同學不在少數。

鬱清灼提著筆電往外走,不斷地有人圍上來要跟他合影。放在過去鬱清灼多麼傲氣的一個人,對這種無腦追捧肯定不會配合的。但如今他還是友善多了,一麵合影一麵答疑,甚至人已經退到了走廊上,還被兩位美院的同學叫住又聊了幾分鐘。

好不容易回到辦公桌前,鬱清灼摘下口罩,悶頭灌了一缸水。剛才他連水都不敢多喝,怕中途要上廁所影響講座的觀感。

喝完水他摸了摸額頭,感覺自己有點發燒,正猶豫著該不該去請個假,林崇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老太太當了多年領導,很懂得安撫人心,先是誇了清灼兩句,稱讚他的講題深入淺出反響很好,然後不等鬱清灼開口,林崇批了半天的假讓他回家養嗓子。

鬱清灼正好需要這半天假,也就沒假意推辭,提上自己的電腦和書包出了辦公室,叫了個車開回租住的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