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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摘下牆上掛的鐵鞭就抽向鳳移花。

鳳移花手腳皆戴著沉重的鐐銬,躲閃不及,被刮傷了臉頰。

關青嶽頓覺解氣,揮鞭又是一下。

“哈哈,打得好,打得好。”雍王拍著巴掌進來,興衝衝奪過鞭子便道:“我也來試試。”

胡亂一揮,毫無章法,立時便誤傷了關青嶽,打的他毫無防備哀嚎一聲。

“呀,寡人可不是故意的,你快躲開,彆妨礙我打人。”

“雍王,現在是玩樂的時候嗎,你可彆忘了楚王的囑托,若壞了王爺的事兒,仔細王爺剝了你的皮。”

反正這小王爺也是個無依無靠的軟貨,便是連王爺身邊有身份的幕僚都能訓斥幾句的。

“哦哦,那我這就壓他出去,世子爺你可不準向六哥哥告狀啊。”

隻要一提到楚王,雍王便要乖乖聽話,屢試不爽。

關青嶽可瞧不起他,即便他是個王爺,哼了一聲,囑咐了一句便拂袖而去,靜等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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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齊律,流放:家主犯罪,妻妾子女陪同,若有那受不得苦的也可主動和罪犯解除關係,妻子和離,姬妾則求官府還給自由身,以後談婚論嫁各不相乾。

而柳蔭長亭,便是分道揚鑣的地點。

一夕成為天子寵臣,榮華富貴,賓客滿座;一夕丟官落魄成為階下囚,錦繡成灰,便連院中鳥雀也四散奔逃。

好一個樹倒猢猻散。

此時,風靜樹止,亭子裡卻吱吱喳喳擠滿了花紅柳綠的女子,每一個都爭著按手印。

“一個個來,彆急。”京兆府下來的管戶籍的小吏重重揚聲道。

“哎呀,這可都是大花家的姬妾呢。”一個穿著宮廷衛士軍服的人幸災樂禍的道。

看著這般景象,戴著手腳鐐銬的鳳移花抿%e5%94%87卻笑了,“情理之中,我早已猜到。”說罷,眼睛卻往坐在護城河便,柳蔭下的那一行人看去。

衛士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去,登時便笑了,拍著他的肩膀道:“幸好,幸好,還有一人和她們不同,要不然啊,你做人可就真是失敗了。”

不知從何處揪了一枚荷葉遮陽的雍王也拍掌笑道:“妙極,妙極,正好還缺一個做飯的廚娘,帶上正好。”

那邊廂,秦姨娘按下手印,就此和鳳移花%e8%84%b1離關係,連忙挎著一個男仆的手臂便扭著大肥%e8%87%80走了過來,什麼話倒是沒說,隻她的姿態就說明了一切。

他這姨娘終於也給他戴了頂綠帽子,正是原本府上的下人,薑媽媽的小兒子。

這會兒薑媽媽也在,她是來給舊主人踐行的,陪同的還有素衣,她因斷了胳膊,鳳移花便沒要她跟隨嬌娘,而是讓薑媽媽收留善待她。

至於薑媽媽那小兒子和秦姨娘的事兒她之前可是一點也不知道的,這會兒突然爆出來,她一張老臉都沒地兒擱了,原本是要和舊主人說些話的,這會兒也真真開不得口,將一籃子酒肉放在鳳移花腳邊,便肅沉著連趕著小兒子家去了,帶走的自然有秦姨娘。

鳳移花心如明鏡,這秦姨娘是在報複他呢。

彎了彎%e5%94%87他並不在意。

對於這些女人,原本也隻是養著,不缺她們的飯罷了,而今他既已不能給她們庇護,她們自然去尋更好的。

他沒給她們感情,她們自然也沒給他真心。

如今飛鳥各投林,也正是最好的結局,甚至不需要她們假惺惺的來哭鬨一回以表達她們的不舍之情。

“大爺。”瞧著那些女人都走乾淨了,扁素便帶著喜兒走上前來,這正是老太太臨死之前給喜兒的安排。

“你來了,我還以為你早已離開長安了,畢竟這是你一直的心願,雲遊四海,懸壺濟世。”

“是要早走的,可喜兒姑娘不舍老太太,定要%e4%ba%b2眼看著老太太出喪不可,誰知……”誰知至今兩侯府也沒動靜呢。

“大爺。”喜兒紅了眼眶,隨即把眼淚逼回眼中,強笑道:“以後奴婢便跟著扁先生做醫女了,奴婢也去四處看看,自五歲入了侯府,奴婢還沒出過長安城呢。”她原本想說,你不用擔心我,可轉念一想,她何曾在大爺的心上過呢,大爺又何曾有閒心掛念她。

“你是個好姑娘,要懂得惜取眼前人才是。”

扁素本就是個麵皮薄,羞於和姑娘家有牽扯的,聞聽鳳移花忽然如此打趣便紅了臉頰,輕咳一聲道:“我們送送大爺,反正此去也並無明確的路徑,走到哪裡是哪裡,何處都可行醫的。”

之前礙於父%e4%ba%b2對老太太的承諾,在她有生之年扁家父子都要在侯府坐診,他想再去磨練自己的醫術一直不能成行,如今終於能離開了,又生出不舍之意,心裡空落落的。

短短幾日光景,物是人非,令人唏噓不已。

喜兒垂下頭跟著“嗯”了一聲,便站在一旁不說話了,少頃又抬起頭來望了扁素一眼,揚%e5%94%87一笑俏麗明媚,扁素隻覺心口噗通一聲跳,麵頰已緋紅。

鳳移花垂眸淺笑,再不言語。

馬車轔轔,一輛不起眼的青布馬車到了亭子跟前停下,從上麵下來一個打扮富麗的年輕女子,模樣清麗無雙,不是杜元春又是誰呢。

什麼也不用說,隻她這一身打扮便說明了一切,她是不願跟隨他去苦寒之地流放的。

“來者可是罪犯的正妻杜元春?”小吏拿著紙筆走出來問道。

“是。”杜元春看了一眼胡子拉碴的鳳移花,垂頭認下。

“看你這一身打扮便什麼也不用說了,畫押和離吧。”小吏搖了搖頭歎氣道:“大難臨頭,伯燕各自飛,我這一年之中辦了不知多少回了。這心也跟著冷了,世間哪還有真情在,嚇的我至今未娶。”

杜元春麵無表情,利落的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一氣嗬成,力透紙背,可當她寫完自己名字的最後一道筆畫時,一滴淚便滴了上去,暈染了墨,歪曲了那最後一筆。

小吏搖了搖頭又道:“多少人在我跟前哭,可哭完之後照樣離去,這哭就顯得假了,你倒還不如跟那些姬妾一般,畫押自去,一句廢話,一個多餘的神情也沒有。”

說罷,領著人乘車離去。

柳絮紛飛,青草離離。

一身胡服男裝的嬌娘領著容哥兒漫步而來,身後跟著同樣穿著利落的銀寶等人。

長亭內此時空空,嬌娘便靜靜的走了進去,坐下,在此處,什麼都能看見,什麼也都能聽見。

杜元春滿眼都是鳳移花,一時沒察覺身後走近的人,鳳移花卻看見了,看見了那個小公子模樣的嬌妻稚兒。

“大爺,你可怨我?”彼此之間距離隻有一步,杜元春站定,昂首詢問,貌似理直氣壯,實則心虛氣弱。

“無愛無恨又何來的怨。”他動了動腳,腳上所戴的鐵鐐銬便嘩啦一陣響。

那聲音像針紮在她的心尖上,她臉色微微的發白,她慶幸那樣重的鐵鏈沒鎖在自己的腳腕上,她生來嬌貴是承受不住的。

“好、好、好。”每一個字都透著沉重的傷,那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立馬擦去,紅著眼道:“小時候我隨著祖母去進香遇上個道士,他說我一生都不會受苦,是個穿綢著錦的命格,所以大爺,我怎能陪你去苦寒之地呢,我的命是富貴命,我受不得苦的。所以,你彆怨我更彆恨我,我也隻是個弱女子罷了,祖母一死我更是無依無靠了,我隻是想活的好一些罷了,你說是不是?”

她隻當沒聽到鳳移花說的話,自顧自的說,自顧自的流淚。

可在柳蔭長亭,她流的眼淚誰會心疼呢。-_-!思-_-!兔-_-!網-_-!

女人的淚,流給愛她的人看那才有價值,對陌生人,也不過是看一場笑話罷了。

杜元春時至今日又怎會不懂,她可從來不是傻子。

“其實我知道,從姑母揭穿我們的這場姻緣是個陰謀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再也留不住你,便是連自欺欺人也不能了,既然這樣我又何必跟你去吃苦呢,即便我跟了你去,你也是不會再愛我的,精明如我又怎會做那徒勞無功的事情,所以大爺,我們和離吧,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如我所期。”鳳移花淡淡道,隨即皺起眉道:“馥姐兒……”

杜元春驀地搶答,“馥姐兒是你們鳳家的女兒,即便我們和離了這一點也不會變,大爺,馥姐兒是你的女兒,她是你的女兒。”她急切的,甚至懇求的看著鳳移花。

“大爺,你還記得嗎,馥姐兒才剛出生的時候,你每天都要看看她,抱抱她,一日不看,一日不抱都會睡不好的,你那麼疼她,你忍心看她被人唾棄嗎?”

杜元春噗通一聲給鳳移花跪了下去,哀求道:“大爺,我已求了人讓馥姐兒不用受顛沛流離之苦,她現在被我扔給了嬸娘,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見她,我隻求你讓她一輩子隻做你的女兒,大爺,隻念在你曾疼愛她一場的份上。”

嬌娘冷眼看著,心中已然明了,她的容哥兒是沒有姐姐的。

而奸生子,還是女孩,若被人知道她這一輩子便算是完了,母%e4%ba%b2不貞,誰又會相信女兒貞潔呢。

鳳移花看向亭中靜坐的嬌娘,杜元春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一眼便認出了,卻並無驚訝,緩緩從地上站起道:“我就知道她們母子是不可能死的。”

“隻要她答應,大爺你便答應是嗎,那好。”

為了女兒,她目前僅剩的%e4%ba%b2人,她給嬌娘跪下了,毫不猶豫,卻還是秉持著最後的尊嚴,雖跪了卻一言不發。

“爹爹。”容哥兒終於認出那個披頭散發的人是誰,在嬌娘膝上便坐不住了,扭來扭曲要下地,嬌娘也不阻攔,放他去找。

那雍王是個好奇的性子,尤其是對那些柔柔軟軟毫無攻擊性的小東西有特殊的喜愛,乍見了這麼一個粉團子,那一雙眼登時便亮了。

“嘿!”一聲跳出來,掐腰攔截,彎下腰就對容哥兒做鬼臉。

鳳移花和這雍王是相處過一段時日的,知曉他的脾性,也不念尊卑,抬腳照著雍王的%e5%b1%81%e8%82%a1就是一下,輕嗬道:“不許嚇我兒子。”

容哥兒膽子大也不怕,反而笑的咯咯的,猛的往鳳移花%e8%85%bf上一撲,抱住,興奮的叫:“爹爹!”

那小模樣孺慕的緊,兩隻小爪子也牢牢的抱住褲%e8%85%bf,生怕鳳移花又跑了似得。

“容哥兒。”鳳移花有心要抱兒子,可此時他還戴著鐐銬呢,眼睛一瞪席地而坐沒個正行的衛士道:“開鎖。”

“急什麼,做戲要做全套不是,你怎知你那小嬌妻就一定會和你同甘共苦呢。”

她看戲正看到要緊處才不要大花掃興呢。

忙閉了嘴又去看亭子裡的那倆女的。

這會兒地上跪著的那個終於忍不住了,艱難的道:“求你。”

嬌娘吐出心中濁氣,隻覺一瞬間就卸下了一座山。

她想她終於可以說出那句壓了她許久的話:“大奶奶,無論今朝後世,我不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