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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蒲團上。

“賤……噗……!”血自她口中噴出,染了滿嘴、滿臉,她趴在地上蠕動,可憐可恨像一條惡心的蠕蟲。

薑姨娘也好不到哪裡去,隻是吐血的方式很優雅,濃稠的一道血從她嘴角流出,除了染紅了她的一口白牙,臉上身上都還乾淨,一如她此時的心境,平和安寧。

折桂堂門外,嬌娘急著讓人撞門,“咣啷啷”“咣啷啷”,她把寂靜的夜吵醒了,弄的人心惶惶。

鳳移花趕到時,折桂堂的院門將將撞開,一眾仆婢一擁而入,嬌娘正拍打屋門。

“嬌娘,你在做什麼?”

“大爺,你來了就好了,快把門撞開,姨娘怕是存了死誌。”

“什麼?!不可能!”

嘴上雖如此說,可心裡卻已開始驚惶,拉開嬌娘,他氣沉丹田,抬腳猛踹屋門,“咣啷”,門開,屋內檀香淡淡,入目所見狼藉不堪。

東廂無人,在西廂那一尊大金佛之下。

“娘!”瞧見躺在地上吐血不止的大太太,他慌了,%e8%84%b1口而出早想叫的稱謂——娘。

“你來了。”薑姨娘插好三隻新香,轉頭對鳳移花笑。

麵色灰白,口中流血,模樣讓人一看便覺驚恐。

“娘。”鳳移花抖了雙臂,在薑姨娘支撐不過要摔倒之際忙一把將人接住,抱在懷裡,顫著手為其擦拭。

“沒事的,兒這便讓人請扁素,他醫術高明,定能救您。”

“不用了。”薑姨娘笑道。

嬌娘不知此時她還能做什麼,隻落淚跪了下來,也喊了一聲,“娘。”

“好,好。”她一手牽鳳移花,一手牽嬌娘,讓他們交握住,點了點頭道:“花兒,你也是有家的大人了,以後要好好的。”

“娘,為什麼,我已安排妥當了……”那一雙鳳眸裡含了淚,他卻硬撐著死死不落,繃緊的身軀,手背上青筋暴突。

“娘知道,可是花兒啊,你怎能那麼自私呢,如今你已找到所愛,可娘卻還沒呢。”她撫了撫自己的臉,歡快的道:“彆看你老娘已年老色衰了,可這心裡還泛著春,色呢。”

“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大太太哼叫,聲如蚊蚋,沒人聽,沒人理,那些個仆婢早嚇的跑沒了影兒。

他們就像是老鼠,主家安穩有糧時,他們乖順依附,主家亂時,他們趁火打劫,扛上一袋子糧遠走他鄉,再尋下家。

“花兒,你扶我起來,容我再給佛祖念一次經。”

“娘……”

“聽話。”薑姨娘驀地緊握住鳳移花的手臂,垂頭就吐了一大口血,此番,染臟了鳳移花的玄色袖擺。

他害怕了,忙遵循她的意思,攙扶她跪在了蒲團上。

“賤人,我做鬼也不會放、放過你的……”一聲話落,大太太睜眼而死,呈死不瞑目之狀。

薑姨娘一臉灰白,看了看,笑了笑,道:“杜蔓啊,你到死也是不如我看得透,你要做鬼纏著生人,我卻要轉世投胎去了,下輩子,誰還認得誰呢。你恨我,我卻不恨你了,我心裡想的是,下輩子求一個有情郎,他隻有我,我隻有他,過平淡溫馨的日子,有一座小院,牆根下,種一叢花,後院拾掇一塊菜園子,炕頭上生幾個娃,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

攜手共度每一個黃昏日落。

她雙手合十,閉目安詳,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心無掛礙,斷息散溫,就此魂歸地府,死得其所。

香煙嫋嫋,屋內靜悄悄隻聞聽得淚水滴落的聲音,嬌娘抬頭去看,便見他無聲哭泣。

不聲不響,卻令人見之而悲。

“大爺。”她輕握他的手。

“我知道她的意思,不想連累我,也為我除去後患,嫡母始終是嫡母,庶子若殺嫡母,世人不容。”

鳳移花淡淡擦去臉上淚痕,當衣袖拂過他的臉,再現人前時,他複堅毅冷酷。

半空中,鷹嘯急促,鳳移花看向嬌娘,嬌娘也看向他,又愛又恨道:“怎麼,你現在想安排我了?!”

“你這女人的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我的所作所為還不夠說明我的決定嗎,你,我已不要了。”

那神情,那語氣,氣的嬌娘牙癢的想咬死他。

“你……”什麼話也由不得她說,眼前閃過手影,脖頸一痛,眼前一黑,她便昏的不省人事。

128

清晨,山穀中繚繞著嫋嫋白霧,碧水潺潺從青石上流落,嘩啦啦,飛濺白花。

枝頭上,山雀鸚鵡撲淩著翅膀相對鳴叫,用它們自己的語言打著人們不懂的呼哨。

山坡上,火紅的杜鵑花開遍,期間穿梭往來著幾隻鹿,幾隻野兔,倏忽一箭射來,正在吃草的肥碩兔子便成了獵者的盤中餐。

“接著。”金寶撿起兔子扔給身後的朝雲,複前行瞄準那頭麋鹿。

朝雲忙道:“金寶哥彆打了吧,今日的肉足夠了。”

金寶情緒不佳,嗯了一聲收起弓箭,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在山坡頂上的大石頭上坐了下來,眼睛望向東方,隻見紅日緩升不知不覺就將滿山的霧氣吹散了。

朝雲知道他為何不開心,更知道銀寶哥也很不開心,誰讓他們都被大爺扔下了呢。

山坡下,清澈的溪水裡,銀寶正卷著褲腳,拿著魚叉叉魚,目光炯炯,靜若石雕,當水下有大魚從他眼前遊過,說時遲,那時快,猛一發力,“噗通”一聲,尖尖的木便刺破了魚肚皮。

溪水之畔,青草地上鋪了一張錦毯,上麵正坐著容哥兒,水靈靈的眼睛下掛著晶瑩的淚珠,方才該是哭過的,此時卻被英勇叉魚的銀寶吸引了,水花迸在他的小臉上,他嘿嘿一聲,又嘿嘿一聲,於是便開心的笑了,一時忘了找娘。

銀寶轉過頭來一笑,踏著水上岸,哄著道:“小少爺莫哭,一會兒奴煮魚湯給你喝可好?”

“魚……”容哥兒小手指一指,半是疑惑半是高興的道。

“對,這是魚。”銀寶摸了摸小家夥的頭,目光後移看向了矗立在樹林之中的木屋,心裡想著,這會兒藥效該過了,姨奶奶,不,夫人也該醒了,待夫人醒來,不知會鬨成什麼樣兒。

其實他心裡有隱隱的期待,鬨吧,鬨吧,鬨的他們一起去找大爺,同生共死,也好過現在苦苦煎熬。

一日一夜已過,此時也不知大爺究竟怎麼樣了。

便在此時,他聽著有人喊他,正是青兒、旺兒的聲音,昨兒個他派他們出去打探消息來著。

木屋外,落霞刷鍋洗米正在準備做飯,木屋內嬌娘幽幽轉醒,頓覺四肢無力,嘴裡還有苦澀的味道。

腦中有片刻的空白,不過一會兒便清晰起來。

嘴苦,那是她被那混蛋喂了藥,而無力,該是她睡的太久的緣故。

她轉著眼珠掃視了一圈環境,竹床、木屋、屋外熟悉的說話聲,嬌娘苦笑,果然,他又一次的安排好了她的後路,真是用心良苦,可誰又稀罕呢。

你,我已不要了。

這話插在她的心裡,每想一次便痛一次,也許其他的都是假象,可這句話她知道,是出自他的真心,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他是愛她的,這毋庸置疑,可不要她也是事實,他甚至連容哥兒也不要了。

他究竟要做什麼,竟狠得下心趕走身邊所有的人,眾叛%e4%ba%b2離真就那麼好玩嗎。

落霞推開門,見嬌娘醒來忙道:“夫人,您可算是醒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落霞,你扶我起來坐著,我到底睡了多久。”嬌娘揉著太陽%e7%a9%b4道。

“一天一夜。”落霞把靠枕放在她身後道。

“那麼我們現在這是在何處?”透過窗戶她竟看見了青翠的山峰,潺潺的溪水,還有漫山的野花以及正坐在溪水邊玩水的容哥兒和銀寶。

落霞閉緊嘴巴沒吱聲,過了半響兒才垂著頭甕聲甕氣道:“大爺不讓說。”

“好啊,你倒是聽他的話,你果真是他的丫頭。”明顯的嘲弄,落霞如何聽不出,可大爺下了死令,三年之內不準夫人出穀,更遑論告知她這是哪裡了。

嬌娘也不生氣,事實上此時她心裡很平靜,便問道:“跟來的都有誰,其他人呢?”

“金寶銀寶兄弟,青兒旺兒,朝雲和奴婢,其他的人,大爺給了他們賣身契,都走了。薑媽媽一家也走了。”

嬌娘怔了怔,片刻才道:“薑媽媽自來是個會看形勢的,走了也好,也好。”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是人之本性。夫妻尚且如此,何況仆人呢。

“落霞,我餓了,有吃的嗎。”一天一夜沒進食,她正餓的緊。那混蛋,他彆想她會為了他的“偉大”而悲傷哭泣,抑鬱難食。

“奴婢正煮粥,夫人等一等可行,對了,山裡有野果,很甜,玉爺進山去摘了,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無暇也來了?也好,他若不在,我倒要擔心他被萬安公主所害,這一點上,大爺把我們兄妹保護的倒好。你扶我出去坐坐,我瞧見容哥兒正坐在溪水邊玩呢,他可有哭鬨嗎?這一天一夜你們用什麼喂的他。”

“隻在今早上哭過一回,是銀寶煮的魚湯,小少爺很愛喝。”落霞言簡意賅的道。

“和你們大爺一樣,最愛吃鮮物。”

木屋離著溪畔不遠,說著話便到了跟前。

“夫人。”銀寶忙放下褲腳,帶著青兒、旺兒兩個給嬌娘行禮。

“娘娘?”容哥兒趕緊轉頭,一眼瞧見嬌娘,嘴巴一癟便哭,張著兩條肉呼呼的小手臂要抱抱。

嬌娘也疼的什麼似得,跪坐下便將小寶貝抱在了懷裡,%e4%ba%b2他的小臉、小額頭、小耳朵。

容哥兒也回%e4%ba%b2,濕漉漉的口水塗了嬌娘滿臉。

母子相擁,%e4%ba%b2昵非常。

聽著他奶聲奶氣,又委委屈屈的喊娘娘,她整顆心都化了,將這小肉團軟軟的抱在懷裡,拍著他的小背,輕輕的哄,慢慢的搖,把躬身行禮的銀寶三個扔在一邊不管不問。

銀寶抬眼偷覷,便見嬌娘正神遊一般,兩眼怔怔瞅著溪水,也不知她在想什麼。

她在想什麼?

她在想究竟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是從哪裡開始的。

像追溯沉澱在歲月之中的那些零星記憶,往前再往前,她看見一個熟悉到陌生的女子剪下一縷青絲交給了薑媽媽,從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純粹的自己,扒開血粼粼的內心便可知,她屈服了,屈服於現實,從那一場職務競爭,她昏死時便已屈服了。

來到這個世上,披上了彆人的皮囊,她就更大膽了,撇開前世加諸在她身上的束縛,遞上青絲,流於世俗,半顆心已接受了是外室的事實,

外室嗬,放在前世世人的眼中,她就是小三、就是情婦。

因披上了另外一層皮,她照鏡子一笑便覺詭異,眼睛成了一扇窗,透過這扇窗,她冷眼看自己,看自己作,奔著那一個罌粟一樣的男人。

起初不是愛,大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