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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甚,再說了,放眼整個長安城,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就算徹夜讓你們給捧蠟燭跪碎瓷片的也多得是,不過是讓你們早些來請安罷了,你哪兒那麼多廢話。彤姨娘,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才是,如今,你可不是老太太身邊的一等丫頭了,身份可沒那麼‘尊貴’。”

彤姨娘咬了咬牙,草草給杜元春行了一禮,“婢妾身子不舒服,今兒個怕是不能服侍您,大奶奶大人大量還請寬和婢妾一回。”臨關門前,彤姨娘忽然朝著杜元春笑起來,“聽說,大爺又領進來一個妹妹,明兒個我得去看望看望,說不得這妹妹肚子裡這個就是個兒子呢,有兒子好呀,可比那些成%e4%ba%b2七年無子的強多了。今兒個有人是大房正妻,說不得明兒個就被休回家哭死去了。”

“你!”

“哼!

“嘭”一聲杜元春就被關在了門外。

無子,無子,這就是她無子的下場,連個妾室都敢和她嗆聲!若非她性情堅強,苦心經營又有姑母撐腰,還不知被欺負成什麼樣兒了呢。

“大奶奶莫氣。”蘭翠慌忙走過來勸慰,並指著已顫悠悠站到屋頂上去的鶯兒道:“您看,鶯兒已在上頭了,您是想讓她看什麼?”

杜元春一噎,心裡並不想把這事兒擴大,深怕若真追根究底起來反倒揭了自己的短,假作咳嗽一聲,攏了攏身上披著的孔雀翎鬥篷,“讓她下來,你把她領到我屋裡來。”說罷,徑自進了屋。

蘭翠真被自家大奶奶這不正常的行徑弄懵了,天色黑乎乎的時候就催促著自己去找人搬梯子來,又急哄哄凶著鶯兒爬屋頂,這會兒鶯兒顫巍巍上去了,大奶奶又偃旗息鼓了,這是要作甚?

可她一個做奴婢的隻有聽命的份兒,歎了口氣,揮手讓大小奴婢都散了,招招手帶著鶯兒也進了屋。

屋內,杜元春坐在榻上,神色微有緊張,直接問道:“上頭可有琉璃珠子一類的東西?”

鶯兒搖搖頭,手腳這會兒還抖抖索索的站不直。

杜元春不相信那莫須有的鬼神,她自小也是跟著關青嶽讀書長大的,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話她記的牢牢的,她不信那個邪,又道:“你在上麵看到了什麼都一毫不差的跟我說說。”

“大奶奶,屋頂上除了未化的冰雪什麼也沒有啊。”

“是不是燈籠的光暗,你沒看清楚?”杜元春追問。

鶯兒被逼問極了直接小聲哭道:“大奶奶若是不信,可再派人上去看,奴婢若是說錯一點,您直接把奴婢攆出去,奴婢一句怨言也無。”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杜元春不信也不行,一手扶額,麵有愁容,擺了擺手道:“蘭翠,給她一兩銀子,行了,你下去吧。”

“多謝大奶奶賞。”可算是交代過去了,鶯兒想著那顫巍巍的梯子就害怕,微有埋怨道,大奶奶是糊塗了不成,屋頂上除了掃不乾淨的冰雪還有什麼,那還用看嗎,真是多此一舉。

鶯兒一走,杜元春立即又道:“蘭翠,天亮之後,你去玉姨娘那裡串串門,看看她在做什麼呢,再多看看她身邊的人可有異樣。”

蘭翠無奈的點頭,心裡隻覺得大奶奶是做賊心虛了。

天空碧藍如洗,晴空萬裡,不時有排成“人”字的大雁飛過,鳥鳴啾啾。

後罩房這邊沒有回廊,出門便是一方用青石板鋪成的寬闊台子,有兩層石階那麼高,石階下麵就是黃泥土,種了一大片低矮花樹,不過這會兒天氣寒冷,隻剩下光禿禿的放射狀的細枝條,像是倒垂的柳樹,但看這枝條的形態也不難想象,到了春季花開時該是何等錦簇,欣欣向榮。

“姨奶奶,該吃藥了。”黃鸝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嬌娘也不答話,隻是坐在窗前的軟椅上怔怔出神。

吃了兩天的參茸保胎丸,她下腹的墜疼感好些了,在床上躺的四肢麻木後,便由落霞攙扶著坐到了窗下梳妝台前看外麵的景兒。

“姨奶奶,啊,張嘴。”黃鸝伺候了兩天,對這位姨奶奶的病情已有了解,此時見她傻了一般的一動不動便見怪不怪,隻像哄孩子似得給她喂藥。

落霞不知做什麼去了這才剛回來,見黃鸝正喂藥,便忙道:“黃鸝姐姐哪敢勞煩你,還是我來吧。”

不需她服侍,黃鸝樂得清閒,交接一下便笑道:“那我去老太太那邊回話去,老太太還等著問玉姨奶奶的病情呢。”

“黃鸝姐姐隻說咱們姨奶奶越來越好便是,省的她老人家總是惦記著煩心。”

“我知道。”

黃鸝一走,嬌娘隨手捏起那黑丸便塞入了口中,雖然苦澀難吃可她還是一口吞了,這藥丸確實是好東西,吃一次,下墜感便減輕少許。

“姨奶奶,奴婢給您梳頭。”

落霞不是多話的人,她說梳頭就真是認認真真的站在嬌娘身後梳頭,一句湊趣的話也無。

嬌娘也隻是看著窗外,一句話也不說,主仆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氣氛卻是出奇的和諧安寧。

不過一會兒黃鸝又回來了,還捧回來了一盤子還在冒熱氣的紅豆糯米糕,進門便笑道:“玉姨奶奶,您瞧,這是老太太賞給您的。”

“多謝老太太的賞,也勞煩黃鸝姐姐了。”落霞放下梳子連忙來接,抬眼便看見了跟在黃鸝身後走進來的蘭翠。

“玉姨奶奶可好些了,奴婢奉了大奶奶的命來看望你。”蘭翠撇開落霞徑自到了嬌娘跟前,微低頭就直視起了嬌娘,一舉一動都不曾有半分尊重。

嬌娘不理她,往梳妝台上一趴就開始彈一個木盒子裡的五彩琉璃珠玩,眸光神采依然呆滯。

“玉姨奶奶在玩什麼?”蘭翠隨手撿起一顆珠子瞅了瞅又給扔了回去。

落霞忙代替嬌娘回答,“蘭翠姐姐不知,一直跟在我們姨奶奶身邊的采薇,就是那個頭和身子被砍成兩半的那個丫頭,她生前最愛玩珠子,我們姨奶奶就曾賞了她這麼一盒子漂亮的琉璃珠,她喜歡的緊,空閒了就拿出來顯擺,這不是從她去後,我們姨奶奶成了如今這模樣,不知怎的也開始玩琉璃珠子,叮叮當當的,玩一會兒我們姨奶奶就喜的咧嘴笑。唉……”

“隻要不發瘋,她想玩就給她玩。”蘭翠直接以命令的口氣對落霞這般說。

“是。”落霞乖覺領命,這給了蘭翠極大的滿足感,腰杆隱隱挺直,這才%e4%ba%b2切的和落霞道:“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你們主仆現在住的地方是老太太的後罩房,緊挨著老太太,我們大奶奶就擔心你們姨奶奶發瘋傷了她,到時便是有十個玉姨奶奶也不夠賠的。”

“老太太自然是尊貴的。”黃鸝附和道。

“玉姨奶奶既無事,那我便回去了,我那邊還有一大堆事兒要做呢,大奶奶一時半刻也離不得的我。”

“送蘭翠姐姐。”落霞垂著頭,語氣頗為恭謹道。

黃鸝見她走了便笑著撇嘴,“果真是花大奶奶身邊的,走起路來都有氣勢。你也是,作甚在她麵前把自己擺的那麼低。”

落霞但笑不語。

蘭翠回到迎春院把自己看到聽到的都一一複述了一遍,杜元春聽過之後隻記住了一點,采薇生前愛玩琉璃珠子,頓時,她的腦袋裡便響起了叮叮當當,嘩啦啦的噪音,臉色開始泛白。

“大奶奶,您可是有哪裡不舒服嗎?”蘭翠忙關心道。

“不,沒有。”杜元春咬著牙堅定的道:“一個活著的小奴婢我都能轄製的了,更何況一個死了的,活著的我都可以想打便打,死了,我更不會怕。”

蘭翠頓覺愕然,完全聽不懂自家大奶奶在說什麼。

年節之後,白日漸漸變長,可和炎炎夏季相比,這會兒的日長依舊短的讓人很,彷佛隻是梳洗打扮一番,一個轉身的功夫便不見了太陽。

禁足之後,杜元春徹底清閒了下來,一整天除了用膳之外都在奮力抄寫孝經,許是心中藏著事兒的緣故,在抄寫的過程中常常出現錯字,這使得她多浪費了許多功夫,心情也跟著變得極為糟糕。

她這一心情不好,便覺渾身上下都是毛病,尤其是頭,一直處於暈眩的狀態,天一黑便躺到了床上,晚膳也隻用了半碗粳米粥。

“大奶奶,奴婢再去給您熬一碗參湯來吃如何?您晚膳用的實在是少。”

“不用了,我吃不下。”

蘭翠還想再勸,見杜元春眉頭深蹙,她便閉了嘴。┆┆思┆┆兔┆┆網┆┆

“今夜你還在我這裡睡吧。”杜元春道。

“是。”

“今夜不抄那孝經了,早些睡。”杜元春說完,自己先躺了下去。

這一番舉動使得蘭翠越發摸不著頭腦,隻能一個勁的點頭稱是。

迎春院各房次第熄了燈,整座院子頓時陷入了沉寂,白日的吵鬨聲消失的無影無蹤。

寒風吹動著院子裡的枯葉嘩啦啦作響,便於此時驀地想起了一道尖銳的彷佛嬰兒哭似得聲音,床上正要迷困過去的杜元春驀地驚醒,“什麼聲兒?!蘭翠,你快醒醒,你聽!”

蘭翠也被這一聲高過一聲的慘笑驚的魂不附體,嘴裡大奶奶,大奶奶的喊了許多聲。

杜元春拉住蘭翠的手,彷佛拉著最後的救命稻草,“這一次你也聽見了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

“走,咱們出去看看,這一回我一定要抓住那個背後弄鬼的人!”

“快來人啊,來人啊。”

院子裡也不知是哪個姨娘喊了一聲,頓時各房都亮起了燈,半開著門往外看。

那像嬰兒哭的聲音依然在某處響個不停,杜元春披著孔雀翎的披風走了出來,她一直沉著臉攥著拳,神經高度緊繃,整個身子都繃得緊緊的。

一看各房的人都醒了,便揚聲道:“想看的都跟我過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

人多不僅力量大,人多膽子還大,一群衣衫不整的女人提著燈籠便一步一挪的湊近了那漆黑的角落。

隨著她們的走近,便見那一團黑影驀地撲淩了起來,這黑影竄起的太快,登時便有人經受不住尖叫了一聲,有一個尖叫的,便引得其餘人等也嚇的尖叫跑散,倒不是被那團黑影嚇的,而是被那第一個人的尖叫聲並當時的氣氛嚇的。

杜元春發了狠一般,雙手一抓就將撲向彆處的黑影抓在了手裡,放在燈籠下一照,竟原來是一隻被割掉了喉管,腦袋垂垂掛著的黑夜梟。

夜梟笑,有人死。

這可是不吉利的小畜生,杜元春驀地將這死物扔的遠遠的,厲聲嗬斥,“都閉嘴,不過是一隻鳥兒,你們何至於嚇成這般。沒事了,回去睡覺吧。”

眾人一哄而散,皆跑回自己的屋裡,緊閉門扉,爬上床緊緊蒙上頭,心裡開始思忖府裡究竟誰要死了。

74、瘋癲(五)

站在空無一人的屋子門口,杜元春忽然害怕起來,若是誰趁著剛才她們都跑去看夜梟的空當鑽進了她的屋裡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