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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特說,小傑現在能堅持十五分鐘不落敗,但缺少進攻手段;奇犽的話,偶爾能有效擊中他兩次,堅持極限是十分鐘左右。

季黎眨了眨眼睛,有點意外地看著柯特。

這樣的表現已經遠超她的預期。

畢竟兩個人都隻是剛剛入門的新手,念力的體量不足。而且“遊戲”規則,對擅長中程操控戰局的柯特會更有利。

……不出意外的話,或許他們就快要通關了。

如果柯特不刻意為難的話。

聊完天,夜色已深,季黎負責把男孩子們趕回去休息後,才躡手躡腳地進了臥室。

那張豪華大床的左半邊,鼓起了小小的起伏。

因為她今天回來太遲,晚上出來的拿尼加扛不住睡意,就被奇犽哄著先睡了。

她抱著那個柯特送來的黑色箱子,在毛絨玩偶的簇擁下沉沉睡去。

季黎的視線落在黑箱上。

那裡麵裝著的,是揍敵客回收完畢的七對緋紅眼。依照席巴與酷拉皮卡達成的交易,歸還於她。

拿尼加說上麵有季黎的氣息,很喜歡,所以總是抱在懷裡,走到哪裡都不忘帶上。

於是季黎也沒有急著處理這些眼球。

或者說,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儲存起來?雖然是自願摘取的沒錯,但把七對自己的眼球隨身保管,看到的時候,還是會總覺得怪怪的。

送人或者賣出去?她其實是不太介意啦,可這樣做,未免太辜負酷拉皮卡的心意了。

乾脆銷毀掉?又覺得好像挺可惜、挺浪費的。

季黎猶豫片刻,輕手輕腳地原路退回客廳,試著撥通約厄斯達·森旺的聯絡方式。

雖然為了保證玩家無法察覺到貪婪之島在現實世界,電子信號一概屏蔽,但GM總不能處於與世隔絕的狀態。

所以在GM生活的“城堡”裡,GM持有的、被授權的通訊器還是可以正常工作的。

季黎之前試了幾次,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的原因,約厄斯達·森旺都沒有接通。

好在今天她的運氣還不錯。

通訊接連時,除了約厄斯達·森旺那熟悉的大嗓門,酷拉皮卡的聲音也夾雜在城堡固定的BGM裡。

約厄斯達·森旺索性開了免提公放。

季黎先追問了窟盧塔族的現狀。

據約厄斯達·森旺所言,經過談判和協商,窟盧塔族最終還是暫時留在了貪婪之島上。

GM並不是慈善家。

可一來,窟盧塔族人擔任了很多關鍵NPC,不管是尋找頂替的真人NPC,還是製作新的念力NPC,都需要時間,也需要約厄斯達·森旺這樣高水準的具現化係念力能力者。

二來,GM也並非冷心冷清的利益至上主義。他們畢竟在這座理想的遊戲島嶼上,朝夕相處了五年。

但這裡也並不是永遠的桃源鄉。

族內開過會議,決定再用五年作為緩衝。期間,定期由領隊負責,分批帶族人出去了解外麵的世界。

隻有親自用眼睛看過、用腳丈量過,才能知道世界真正的模樣,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選擇。

“我也是這一次,從揍敵客身上學到的。逃避永遠無法解決問題,或早或晚,總會有不得不麵對的時候。”

酷拉皮卡微笑著下定論。

“所以……不應該逃避問題,而是解決製造問題的那一方。”

永遠不會被惡人找到的桃源鄉是不存在的。

要麼根除惡人,打造一個沒有惡行會發生的世界——很遺憾,考慮到人性的複雜,這是無法實現的夢話。

要麼,就讓窟盧塔族從“獵物”的身份,轉化為“獵手”。

的確是揍敵客給予他的靈感:明明是樹敵無數的暗殺者家族,為什麼相較於他們殺掉的人,前來尋仇的卻隻占極少數呢?

因為揍敵客足夠強大。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殺害了揍敵客的成員,就將會招至不死不休的報複。

這就是“名聲”對小惡人的威懾。

……那麼,為什麼窟盧塔族不可以成為這樣的存在呢?

雖然並不支持沒有意義的暴.力,但酷拉皮卡不認為,有殺害他人之心的罪犯,應當得到無底線的寬恕。

即便不殺人,從律法角度來講,也有無數種足以相配的懲罰。

“總之,我會努力的。”

酷拉皮卡什麼都沒有說,他隻是輕描淡寫地承諾。

但不需言語,在場的另外兩名“共犯”,都能窺見到少年重如山嶽一般的決心。

約厄斯達·森旺偷偷勾上酷拉皮卡的肩,又嬉皮笑臉地,衝他露出一口白牙。

酷拉皮卡卻嫌棄地抬起手,婉拒了這個一身臭汗的擁抱。

“那你呢?季黎。”

無視約厄斯達·森旺寫滿委屈的淚眼,他話鋒一轉,口%e5%90%bb含著淡淡的笑意與篤定。

“你應該有話想和我們說吧?”

季黎:“啊。其實我決定了,以後要當遺跡獵人來著。酷拉皮卡有空的話,給我推薦點書看看?”

“當然沒問題。那明天我整理一份基礎常識的書單,借GM的電腦發到你郵箱裡。你看完了告訴我,你對哪方麵更感興趣,我再給你列新的。”

交代完,酷拉皮卡從容地繼續追問:“還有呢?”

季黎:“……還有啊?”

“嗯。還有吧,我覺得。”酷拉皮卡笑著反問她,“真的沒有了嗎?”

他的聲音溫柔而耐心,咬字時的語速也被刻意放慢,本應該是很值得信賴的,卻偏偏夾雜了些明知故問的壞心眼。

季黎支支吾吾了一會兒,還是招了。

她向酷拉皮卡請求新的血液。

鑒於季黎的不良記錄簡直多到令人發指,酷拉皮卡立刻警覺:“季黎,你又在做什麼危險的事?”

這個“又”字就很有靈魂。

而且說服力極強。

全程豎起耳朵想吃瓜的約厄斯達·森旺,甚至已經跳起來,打算去拿GM專用的緊急脫離卡片。

季黎哭笑不得地把人攔下。

她趕緊澄清,說自己是和奇犽、小傑他們一起在天空競技場訓練,隻不過伊爾迷剛好來送緋紅眼,所以訓練對象稍微讓人痛苦了一點。

酷拉皮卡沉默良久。

“……雖然我個人反感你繼續和那兩個人打交道,但的確機會難得,我沒有理由阻止你變強。有揍敵客在,他們至少應該目前不會對你下手。”

分析完利弊,酷拉皮卡又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沒頭沒尾地,輕聲說了句道歉。

“抱歉。這段時間,一個人辛苦了。”

季黎不由愣了一下。

是從沒想過的、超出計劃外的對白。

“不可以隨便道歉啊,又不是酷拉皮卡的錯!”她認真地反駁,“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自己承擔代價而已。”

……就是這樣,所以才更讓人頭疼又放不下啊。

沒辦法地默默歎了口氣,酷拉皮卡苦笑著換了話題。

“你的這個能力還是太不穩定了。身邊沒有人的話,血液的後續儲備是個很大的風險。緋紅眼狀態的第二念能力,季黎你試過了嗎?”

他的詢問正中紅心。

對新的念能力依然毫無頭緒,季黎連忙把西索的那套理論搬出來,谘詢酷拉皮卡的建議。

至於約厄斯達·森旺,靠拳頭而不是腦袋講道理的單細胞傻狗,就還是自覺閉麥吧。

“……在我眼中,你的個人特質是什麼嗎?”

一隻手抵著唇下,酷拉皮卡慢慢複讀季黎的問題,思考時,碎片式的記憶也如潮水湧現。

一切終歸定格在那個鋪滿血色秘密的山洞。

時至今日,那七對緋紅眼的輪廓細節、飛濺到臉上的血液的溫度、觸碰時眼睫無助的顫動……都依然清晰可見,曆曆在目。

酷拉皮卡忽然開口。△思△兔△網△

“季黎,你知道念的體係裡,有一種特殊的提升力量的方法,叫‘誓約’嗎?”

“對自己定下越苛刻的條件製約,就能壓榨潛力,提前獲得更強的力量——付出代價,換取回報。你好像總在做這樣的事。”

“所以,非要說的話,應該是‘天平’吧?”

他抓住通訊器,指尖用力到泛白,但聲音卻是溫柔的、小心翼翼的,仿佛害怕驚動偶然停留在花瓣上的蝴蝶。

“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彆再把自己放到天平的一端上,好嗎?”

【如果可以,真希望你能早點明白,你本身就比任何目的都重要。】

………………

…………

……

與此同時。

天空競技場。

選手宿舍。

200層鬥士的福利足夠高級,那張四個人並排打滾都綽綽有餘的大床,塞下兩個才12歲的少年更是不在話下。

二人睡前還坐在床上對練了一會兒“燃”的修行,兩床被子早就被扯得東倒西歪,失去了分界線的意義。

奇犽與小傑平躺在床上,似乎都已經熟睡。

可於漫長的寂靜後,奇犽冷不丁開了口。

“……小傑,最慢不會超過三天,等贏過柯特之後,我就要去找西索發起挑戰。”

沒有睜開眼睛,他隻是翻了個身,從肩並肩的平躺,改成背對著小傑的姿勢,半是玩笑、半是提醒地通知。

“如果你再拖拖拉拉,追不上的話,我可就丟下你先走一步了。”

奇犽才不信季黎那套漏洞百出的說辭。

每一天都完好無損?連稍微誇張一點的割傷(撲克牌)或者洞穿傷(念釘)都沒有?

怎麼可能呢。

連他和小傑跟柯特那種算不上實戰的“遊戲”,都沒辦法完全避免受傷。

可他揭穿的話,除了讓季黎為難和無措之外,還有什麼彆的用處嗎?

——他還不夠強,所以沒有辦法去幫那個人解決麻煩,也沒有資格讓那個人停下來,不必去做她其實不喜歡的事。

小傑卻忽然睜開毫無睡意的眼睛,還是那副很有精神的樣子,打斷了奇犽的思緒。

“沒關係!奇犽不用等我,放心地往前跑就好啦!”

看著自己舉起的手掌,與活力滿滿的聲音不同,他的眼神平靜而專注,做了個抓緊的動作。

小傑沒有說過,在每天不同味道的沐浴露之下,他還聞到了混雜的血腥味。

而其中,屬於季黎的血液,由於在戒備爾島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即便和其他很多種味道交織在一起,也能輕易分辨出。

因為季黎和奇犽似乎都想假裝不知道的樣子,所以小傑就不說。

可他真的非常、非常討厭季黎流血。

眨了眨眼睛,小傑鬆開手指,細小的、失去念力加持的紙屑從掌心飄落,無力地垂在一邊。

“而且我好像想到辦法了。奇犽你才是,小心不要被我丟下啦!”

——另外,他也不喜歡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