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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次躺在手術床上, 季黎同情慰問約厄斯達·森旺被打出來的黑眼圈之餘, 已經能平靜地看著刀落下來了。

“就當是把以前逃過的課, 一口氣補起來吧。”

她口%e5%90%bb輕鬆,還帶著點苦中作樂的調侃。

“揍敵客的教育有一門是拷.問訓練,沒彆的東西,就是換著花樣的挨打,鍛煉忍耐力和意誌力。大概是報應吧,我那個時候可痛痛快快地逃了三年課。”

但約厄斯達·森旺還沒能坦然地接受這一切。

在手術室裡,除非季黎點名提問,他通常都保持著沉默,直到動作熟練而迅速地結束整個流程。

清理傷口,注入麻藥,消毒包紮,然後將緋紅眼放入泡滿福爾馬林的圓筒型容器裡,最後再擺進低溫儲存櫃。

這是第六對。

等季黎摸索著把血包吃完後,約厄斯達·森旺便抱起她,帶她離開這處藏滿秘密的洞%e7%a9%b4。

約厄斯達·森旺一直把季黎送上.床,給她蓋好被子後,才悄然無聲地從窗戶翻出去。

季黎看不見他的臉,卻聽見了他隱忍而飽含苦痛的心跳。

……是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溫柔的人啊,約厄斯達。

所以才希望,這樣的人能繼續幸福地活下去。

而季黎此時此刻能做的,唯獨沉默,假裝自己真的被那拙劣的演技騙過。

等約厄斯達·森旺走遠後,她撐著床爬起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適應,季黎已經大致記清了屋裡的方位,即便不用導盲杖,也可以行動自如,隻是動作要慢一點。

她想漱個口。

雖然看起來擁有了人類的樣子,但這幅軀體的本質仍然是奇美拉女王蟻,生性貪婪無度,對血.肉的渴.求永不停歇。

其實在喝過盧西諾妮的血液之後,季黎再吃其他任何食物,都味同嚼蠟。

奇美拉女王蟻的本能一旦記住了更美味的獵物,就會對其產生強烈的欲.望,不把心儀食物吃到連骨髓都不剩,是不會滿足的。

這也是在獵人大陸上,它們吃滅絕了上百個種族、被評為一級隔離品種的原因。

越吃越餓,越餓越想吃,永遠都得不到滿足——奇美拉女王蟻就是這樣的可悲的生物。

在這一次大量吸食血液之後,這個情況更加嚴重了。

季黎有時候,仿佛能聽見一頭凶獸在耳畔低語。

它被關在她的身體裡,蠢蠢欲動,將爪子一次又一次地從囚籠的間隙中探出,要她放棄痛苦,擁抱本能,享受食欲與征伐的無上快樂。

【……滾開。】

一隻手扼在滾動的喉頭上,季黎低聲自言自語後,一隻手扶在牆上,一步步慢慢地走下樓梯,往一樓的廚房走。

為了照顧看不見的病人,酷拉皮卡的媽媽在睡前會提前準備水,放在容易拿到的地方。

這個倒很容易。

但季黎漱口之後,還是覺得唇齒間滿是腥氣,便打開冰箱,想隨便找點什麼東西壓一壓。

可摸索間,有什麼好像是玻璃的東西被她不小心碰到,砸在地上,飛濺出一聲脆響。

季黎一下子僵住在原地。

她正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時候,熟悉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季黎?!”

是酷拉皮卡。

作為國家級時間管理大師,由於念力能夠維持生命力量,讓人不容易感覺疲憊,他在晚上也會保持淺眠,順便進行念力的修行。

玻璃杯碎裂的聲響,已經足夠讓他驚醒。

看到季黎和地上碎了一圈的玻璃渣,酷拉皮卡嚇了一跳,先快步走過來,把季黎牽著遠離了危險物品。

“你沒受傷吧?”

視線禮貌地隻在未被衣料覆蓋的手腳處掃過一遍,見季黎沒有明顯傷痕,他才鬆了口氣。

得知季黎是半夜餓了想吃東西,酷拉皮卡很難忍住說教的衝動。

他也不打算忍。

“明明知道自己行動不便還逞強,比起不想打擾彆人的善意,我認為這更像是一種沒有意義的風險增加。如果你真的受傷了,對我們來說才是最大的麻煩。明白了嗎?”

是口%e5%90%bb嚴厲的酷拉皮卡小老師。

自從季黎在實戰訓練中打敗他之後,他便不再將她當做年紀小的妹妹,而是更加平等的同伴。

同伴可享受不了“算了算了她還是個孩子”的待遇。

把季黎說得舉手發誓再也不敢之後,酷拉皮卡迅速把玻璃渣清掃乾淨,給她做了份簡易的煎蛋火腿三明治。

等季黎吃完,他就直接把人趕回臥室,自己留下來收拾廚房。

因為家人都在睡覺,酷拉皮卡沒有開客廳的大燈,隻點亮了廚房裡一盞小小的夜燈照明。

他拿起桌上的餐盤和杯子,打開水龍頭準備清洗的時候,一抹紅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白色的瓷質杯壁上,有一圈淡淡的紅痕。

酷拉皮卡湊近嗅了嗅,是血的味道。

隨後,他又在還沒被水衝洗的洗碗池裡,發現了同樣的淡紅色液體,帶著同樣的腥氣。

如果是被飛濺的玻璃渣傷到,手腳處沒有明顯傷痕,而且他在聽到聲音後就立刻趕來,不存在“用水衝洗傷口”的可能。

聯係杯中沒有被喝完的水,更像是口腔殘存血跡,漱口造成的痕跡。

可要是口腔有傷,吃煎蛋火腿三明治這種又燙又偏硬的食物,會像那樣毫無反應嗎?

酷拉皮卡一隻手捂著唇,回身看向已經恢複安靜的樓上。

老實說,他其實對季黎近期的言行隱約感覺到了某種矛盾的違和。

比如,雖然宣稱眼睛受傷、視力暫時受損,但酷拉皮卡有時候覺得季黎似乎能看見。

像是今天早上,盧西諾妮跑過來跟她擁抱的時候,她能準確避開盧西諾妮手上脆弱的花環。

可剛才碰碎的玻璃杯也不像是假的。

又或者那層遮住眼睛的紗布。

酷拉皮卡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他莫名就是覺得,剛才紗布在眼窩處的凹陷程度,仿佛與晚餐時見到的不同。

似乎,觸碰到了什麼秘密的邊緣。

他若有所思。

………………

…………

……

第二天早上。

季黎聽到酷拉皮卡敲門的時候,還有點意外。

因為她現在已經能在看不見的情況下,熟練地給自己穿衣洗漱,最開始會幫忙的酷拉皮卡的媽媽,也被她婉拒了。

“是有什麼事嗎,酷拉皮卡?”她好奇。

“是禮物。”

牽著季黎,酷拉皮卡把她按在梳妝台前坐好,拿出了一根金紅交織的發帶。

“琳娜女士最近在教盧西諾妮怎麼做編織發帶,我在旁邊聽的時候,順便學會了。我記得你現在用的這條,是盧西諾妮的舊發帶吧?所以給你和媽媽各做了一份。”

“應該還不算難看——介意我幫你帶上嗎?”

季黎當然不可能介意。

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她晃著腿,感覺到有溫熱的、柔軟的手指在發間梳過,輕緩小心地把長發束起。

清晨的陽光也暖洋洋的,季黎放鬆地舒展開肢體,像被撫摸的貓。

酷拉皮卡下意識將動作放得更輕。

他生疏但認真地把發繩係了個對稱漂亮的蝴蝶結,看著上麵用紅線勾勒的繁複圖案,露出溫和的笑。

“很好看,季黎。”

………………

…………

……

三天後。

深夜。

季黎一圈圈拆下紗布,確認鏡中的緋紅眼一如既往後,伸手讓約厄斯達·森旺抱起自己。

今天是第七對。◆思◆兔◆在◆線◆閱◆讀◆

二人再一次融入寂靜的黑暗。

在他們的行跡消失後,另一雙碧綠通透的眼睛悄然睜開,也因疑問而逐漸染上赤色。

酷拉皮卡看著手腕上綁著的金紅色發帶。

在條件符合後,紅線勾勒的繁複圖案隱隱透出微光,並將末端輕輕托起,指引向森林深處。

這也是酷拉皮卡受季黎所托,最近在研究窟盧塔族的咒印之一,能夠通過兩種對應的文字,讓一方單向得知另一方的所在。

換上便於行動的衣物,他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家。

*** ***

酷拉皮卡並無意窺探同伴的隱私。

但前提是——

她不會受到傷害。

第41章 【041】

◎噓,這也是秘密。◎

【041】

窟盧塔族的咒印文字不同於念力, 無法被念能力者察覺,更近乎於一種“規則類”的力量。

這讓酷拉皮卡能夠在保持足夠距離的情況下,既持續鎖定約厄斯達·森旺和季黎的行蹤, 又不至於被發現。

在發現發帶所指引的方向不再改變後, 他意識到, 秘密就隱藏在麵前的山洞後。

念力修行的老師就是約厄斯達·森旺本人, 所以酷拉皮卡很清楚,繼續靠近的話, 就會進入對方的偵查範圍。

但當他試探性地用石子驚起一窩鳥雀時, 約厄斯達·森旺並沒有出來查看情況。

……是因為正在做什麼事情, 無法分心維持對外界的戒備嗎?

酷拉皮卡遲疑片刻後, 用上了“絕”。

“絕”是念的基本四大行之一,收緊並隔絕全身的氣息, 使自己的存在感變得微弱, 不易被敵人察覺。

對於居住在深山老林裡、常年要與猛獸打交道的窟盧塔族人來說, “絕”算是最容易入門的四大行。

不過即便如此, 酷拉皮卡依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已經能做到悄無聲息地靠近動物, 卻不驚動它們的程度。

但這段時間忙於讓部分木頭腦袋也一起開念的約厄斯達·森旺, 並不清楚這一點。

酷拉皮卡就這樣進入了洞%e7%a9%b4深處。

和外麵不起眼的偽裝不同, 在穿過挖掘痕跡較為新鮮的山體甬道後, 映入眼中的, 是明亮的光線與堪稱奢侈的手術間。

至少他隻在書上的配圖見過。

由於隱居避世的生活,窟盧塔族更習慣使用傳統的藥草製劑而非西醫。

視線被這些不曾親眼見過的新奇存在拉走了一瞬,酷拉皮卡忽然聽到熟悉的隻言片語——是約厄斯達·森旺和季黎。

但很模糊。

順著聲音的來源, 他看向最深處那棟被嵌入山體內部的玻璃屋。

酷拉皮卡一眼就認出:這些看起來是“玻璃”, 但在燈光下隱隱透出銀灰色的牆體, 實則為一種密閉性較強的特殊材料,多用於高級無菌環境的建造。

內部的聲音也因此過濾了一道,無法辨彆清楚。

可視線並不會被阻礙。

——季黎被數不清的束縛裝置綁在手術床上,而約厄斯達·森旺正握著一把手術刀,準備向她的眼睛刺下!

酷拉皮卡的眼睛瞬間變得比烈火澆油更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