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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就是,你瞧我爹,多可憐的一老頭——”

說罷指著溫浦長,那侍衛也轉頭看來,溫浦長就趕忙用雙袖遮目,咧著嘴哭嚎起來,哭聲淒慘幽怨。

“你忍心看一個老頭死之前的這小小願望也得不到滿足嗎?”溫梨笙適時的問。

那侍衛臉色出現動容,動了動嘴唇,似乎馬上就要鬆口了,但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嚴厲的叫喊:“送完東西就出來,在裡麵乾什麼?!”

年輕侍衛嚇了一跳,不敢再說話,隻推開了溫梨笙連忙小步跑出去,隨著殿門被關上,房中又恢複了空曠寂靜。

溫浦長放下遮住眼的雙袖,眼中哪有半點淚痕,隻道:“這孩子竟如此鐵石心腸。”

溫梨笙早就料到會是這樣,乾脆坐下來,“我早說了這計劃行不通,彆人又不認識你,乾嘛可憐你?且無緣無故讓彆人帶桃子酒,彆人上哪找去?”

溫浦長道:“我若是想去見太醫,隻有這麼一個方法。”

“誰說隻有這一個方法的?”溫梨笙哼了一聲,狡黠一笑,“我有方法。”

半個時辰之後,侍衛按照規定的時間進偏殿去收碗筷,剛推開門,就聽見裡麵傳來淒慘的叫聲,“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侍衛眼皮子一抽,連忙走進去,“怎麼回事?”

就見溫浦長抱著身體不斷抽搐的溫梨笙,擠出兩滴眼淚,“小兄弟,你快叫太醫,我女兒犯病了!”

溫梨笙翻著白眼,兩個手的十個手指繃得直直的,像燙熟的雞爪支棱著,整個人半躺在地上瘋狂地抖動,溫浦長擦著眼淚時沒扶住她,她一下就掉在地上腦袋磕了一下,而後開始打圈轉著抽搐。

侍衛被嚇了一大跳,連連後退,驚慌道:“這是怎麼回事?!”

溫浦長哭道:“我女兒方才就吃了一口你們送來的菜,突然犯病了……”

話還沒說完,那侍衛見溫梨笙模樣癲狂,生怕是什麼傳染病,當即嚇得轉頭就跑,把門重重地關上。

溫梨笙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失敗了,從地上翻坐起來,摸了摸方才磕到地上的腦袋,埋怨道:“爹,你也不抱緊點,我都摔地上了!”

溫浦長擦了擦眼淚,“還說呢,你就是裝得太嚇人了,直接把人給嚇跑了!”

溫梨笙也不服氣,“我演得多像啊,那抽抽的樣子跟真犯病似的,最主要的是你哭得太淒慘了,好像我下一秒就要咽氣一樣,這才把人嚇走的。”

“我都說了你沒必要搞那麼多動作,”溫浦長將自己的手仿著她方才的樣子做出個雞爪狀,氣道:“你手這樣乾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得了雞瘟呢?”

父女倆爭論了一會兒,兩個計劃都落敗了,兩人也是沒什麼招了。

溫梨笙站起來又往柱子上爬,勸道:“要不你還是來試試這根柱子吧,其實好爬的很,隻要你彆往下看,一腳一腳的爬上去,一會兒就到頂了。”

溫浦長是打死不乾,勸得再多也沒用。

剩下的時間兩人又想了一些其他辦法,但都行不通,還因為父女倆太鬨騰被侍衛警告過兩次。

夜色過半,溫浦長吹熄了燈,站在窗邊看著外麵隱約模糊的月色,突然發自內心地感慨,“人生自古誰無死……”

溫梨笙打了個哈欠,“我還不想死。”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

“死真的很可怕。”溫梨笙打斷他的話。

前世她死過一回,仍然能記得利箭穿透腹部的那股疼痛,身體裡那一點點流逝的生命氣息,瀕死之時的不甘與悔恨鋪天蓋地。

死亡,就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事。

兩三句話父女倆就又要爭執起來,忽而侍衛推開了門,幾個人走進來,不由分說地就將兩人架起往外走。

溫梨笙心慌了一下,掙紮起來,“各位大哥,你們要乾什麼?”

侍衛冷麵不言,模樣看起來極為凶煞,拖著她走得很快,溫梨笙的腳步幾乎跟不上,有幾下都是被掂起來。

外麵的燈盞亮著,但幾乎看不到來往的宮女,所過之處一片蕭索,彌漫著一股子不祥的氣息。

溫浦長還算鎮定,說道:“笙兒莫怕,橫豎不過是一死,咱們為了這盛世和平而亡,也是無上的殊榮!”

溫梨笙眼淚一下就出來了,“我不想要這殊榮嗚嗚嗚。”

一路走過去,路上也瞧不見其他侍衛,這偌大的皇宮好像沒人似的,溫梨笙越看越驚慌,對著拉著她胳膊的侍衛道:“大哥大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倒是吱個聲啊,你這樣我很害怕,雖說我和我爹現在是被挾持在此,但我們也是人啊,又不是雞鴨魚龜,你們不能這麼對待人!”

溫浦長道:“跟他們這些人有什麼好說的,不過都是皇帝的走狗罷了!”

溫梨笙嚇一跳,“爹,你乾嘛罵人!人家大哥也是奉命行事。”

溫浦長顯然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揚聲罵道:“生而無心,不能明辨是非,忠明主,與畜生何異?我就罵!”

溫梨笙到底還是害怕的,對侍衛道:“大哥,這都是他罵的,與我無關,我知道你肯定是身不由己被逼無奈,等下要是砍我頭的話,能不能下刀利索點,我真的很怕疼……”

溫浦長大叫:“笙兒無需擔憂!吾等鐵膽忠心之輩,豈能死在這群走狗的手下?待到了地方不等他們動手,我也自己撞死在柱子上!死也要死得清白乾淨!”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他像是情緒到了頂點處,乾脆大喊起來,絲毫不畏的樣子。

溫梨笙對侍衛道,“能不能找塊布把我爹的嘴巴堵起來?”

“逆子!”溫浦長連帶著溫梨笙一起罵。

兩人被拉扯到一座巍峨奢華的宮殿前,門口守著一批又一批的侍衛,幾乎將整個宮殿包圍,個個都是身著鐵甲腰佩長劍,處於蓄勢待發的狀態。

經過一道道嚴守關卡,父女二人被帶到大殿門口,守在兩邊的侍衛動身推門。

溫梨笙眨了眨眼,飽滿的淚水落下來,腦子一片空白。

謝瀟南還沒進城,謝岑還沒回來,所有的一切似乎還沒有開始,她和她爹就要葬身與皇帝之手了嗎?

還是說要不要再用一些胡話去蒙騙皇帝,暫時換取生存時間?

但皇帝那副模樣,顯然不管說什麼也是不可能相信的。

她爹已經完全放棄了,臉上掛著冷冷的笑容,儼然一副英勇赴死的樣子。

溫梨笙都快急死了,正當她無措地想著對策時,忽而伸來一隻手,在她的臉頰上抹了一把,擦去了她落下的淚。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驚了一下,轉頭看去,就見身邊這個高高的侍衛撇著嘴角,滿臉的冷色,不動聲色的落下給她拭淚的手,仿佛剛才的那一舉動不是他做的。

第104章

溫暖柔軟的掌心觸?感仿佛還殘留在臉頰上,溫梨笙愣愣地看著身邊的侍衛。

那侍衛很高,眼角往下耷拉著,一看就是凶巴巴的模樣,此時他正目視著前方的殿門,嚴肅而板正,壓根看不出有什麼不尋常,但確確實實是他方才拭去了她的淚。

溫梨笙的哭聲慢慢平靜下來,抽泣了兩下,剛想再仔細看看身邊的人時,溫浦長突然暗地裡掐了她一把,擰在胳膊上,溫梨笙吃痛地叫一聲,又哭起來,“爹,你掐我做什麼?”

“哭大聲點。”溫浦長說:“沒吃飯嗎?”

“我本來就沒吃晚飯。”溫梨笙抹著眼淚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但還是依他所言大聲地哭起來,嗓門極其洪亮,吵得周圍的侍衛都不約而同地皺起眉頭。

宮殿的大門被拉開,溫梨笙和溫浦長兩人就被帶著往殿內走。

就見金碧堂皇的大殿之中廣闊而空曠,一眼看過去就能看見宮殿的儘頭處有一座金光閃閃的龍椅,皇帝一身龍袍,坐於龍椅之上。

他的身體狀態實在是太差了,長時間的病痛折磨之下,他麵黃肌瘦,形如枯槁,就連坐著時也無法保持板板正正的姿勢,而是靠在一邊扶手上,隨時就要倒下似的。

大殿之中沒有多餘的裝飾擺件,隻有前前後後的六根盤龍金柱,便再沒有彆的東西了。

龍椅之下站著兩排宮人,先前在謝府門口被揍的那個老太監正站在龍椅的邊上,耷拉著眼皮。

溫梨笙被領進去之後,往地上一按就跪了下來,侍衛自覺地後退到兩邊去。

殿門被關上,宮殿之中的燈並不多,但由於滿眼的金色相互映襯,也顯得整個大殿無比亮堂,在溫梨笙進來之前,這個宮殿無比寂靜,所有宮人們都掐緊了呼吸,誰也不敢發出聲音。

但她自打一踏入門開始,哭嚎聲就在整個宮殿裡回蕩,隨著她的走近,整個宮殿每個角落之中都充滿了哭聲,層層回蕩著,極為刺耳。

跪到近前來時,皇帝終於忍不住了,雙眉狠狠地擰著,“閉嘴。”

溫梨笙一下子合上嘴,擦了擦朦朧的淚眼,抬眼一瞧皇帝,哽咽道:“皇上,為什麼白日裡見您時,您的臉還是白的,現在怎麼變得這麼黃了?跟放了好幾天的窩窩頭一樣,是不是忘記撲粉了?”

皇帝一聽,張嘴想說話,卻劇烈地咳嗽起來,用錦帕捂著嘴,聲音沉悶,咳得脖子上青筋儘現,一張臉都變得通紅無比,彎下了腰。

溫梨笙小聲地驚歎:“哇……現在又變成豬肝了。”

皇帝咳了好一陣,總算慢慢停下來,指著溫梨笙道:“你若是不想你爹現在就人頭落地,就彆給朕亂說話。”

溫梨笙看了溫浦長一眼,而後開口:“我爹說——”

“笙兒。”溫浦長打斷她的話,像一個嚴厲的父親教訓孩子,“在皇上麵前要注重禮節,不該說的話就彆亂說。”

溫梨笙點點頭,“父親所言極是,民女先前失禮,望皇上莫要怪罪。”

皇帝陰沉的眼睛盯著她,須臾後閉了閉眼,深呼吸了幾口氣緩解方才咳得難受的心肺。

如今什麼形式,三個人都心知肚明,不過是在還沒撕破臉之前逢場作戲罷了。

溫梨笙和溫浦長雖然是跪著的,但兩人說話的神色與態度是沒有絲毫恭敬的。

皇帝卻也並不計較這些,他當初奪位登基,在朝中本就沒有多少威望,加之身體羸弱動輒便是幾日下不了榻,朝堂之事後宮之規他都沒有多少精力去管理,光是尋找藥來治病就已經耗費他大半的力氣了。

這樣日複一日,連續數年泡在湯藥裡,困在惡疾裡的日子,皇帝卻比世上任何一個人想要活下去,想整理朝綱重振皇帝威嚴,掌管這富饒萬裡的江山。

本來就快要成功了的……

皇帝看向溫梨笙,沙啞的聲音仿佛是非常緩慢地,從他乾瘦的脖子裡發出來,“小丫頭,你先前說朕用活人棺的方法一開始就是錯的,所以才沒有用處,此話當真?”

“皇上,那都是民女信口胡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