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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把沂關郡攪得天翻地覆之後就回京了。

起初還偶爾能聽到他的消息,後來無論如何也打聽不到了,直到他舉起謝字旗攻城造反,關於謝瀟南的傳說這才又一次遍布了整個大梁。

誰能想到最後將謝字旗插上皇城,坐在黃金龍座上接受萬臣朝拜的謝瀟南,現在就坐在她麵前,閉著眼睛一副溫良無害的模樣。

溫梨笙想著現在要是一刀捅過去,把他紮死,會不會就能避免大梁所有的動蕩?

但是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肋骨。

正想著,對麵的人突然睜開眼睛,看到她後雙眸一眯露出些不爽的神情。

溫梨笙嚇了一跳,繼而若無其事的把視線挪開,抖著腿哈哈笑道:“外麵天氣真好啊,是吧少爺。”

“你還要盯著我多久?”謝瀟南道。

“啊?”溫梨笙大吃一驚:“你不是閉著眼睛的嗎?怎麼我盯著你也能被發現?”

習武之人的五感本就比尋常人靈敏,他說道:“你的目光太過直白。”

“是嗎?”溫梨笙撓了撓頭:“那一定是我對您尊敬崇拜的太過熱烈。”

“說謊的時候先想想被拆穿謊言的後果。”謝瀟南往後一靠,姿態有些懶散:“你爹沒教過你這些嗎?”

“我爹隻教過我看見世子爺之後要恭敬守禮,萬不可越矩。”溫梨笙說。

“那看來溫郡守沒教好你,”謝瀟南道:“我倒是不介意幫溫郡守管教一二。”

這話在溫梨笙的腦中轉了個來回,她疑惑道:“你想當我爹?”

連謝瀟南都愣了一下,對溫梨笙的腦回路有些訝異。

“不大合適吧,你年紀應該跟我差不了多少。”溫梨笙皺著眉頭,像是真的在認真考慮似的:“況且我要是改姓謝,謝梨笙……不好聽啊。”

“閉嘴。”謝瀟南見她越說越離譜,嗤笑一聲:“想進謝家族譜,倒是想得挺美。”

溫梨笙心說我還不稀罕呢!呸!

又一次不大愉快的聊天告終,接下來的時間兩人都沒再交流,船體搖搖晃晃的勾起了溫梨笙的睡意,她歪到在寬椅上,裹著身上的紅袍,很沒有形象的呼呼大睡。

臨近正午,船才在渡口靠岸,溫梨笙揉著惺忪的睡顏跟在謝瀟南身後下了船,渡口來往的人都對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但這個渡口也算是薩溪草原人通往鄉鎮的常用途徑,所以經常有不同種族的人來,大多數人也都見怪不怪了。

正午的陽光充足,很多在渡口卸貨乾活的男子都光著膀子,身上的汗珠密密麻麻,還有不少婦女提著飯來尋自家男人,帶來的孩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玩耍。

其中有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子,身上穿著破舊的粗麻布衣,乾瘦的兩條腿飛快的跑動著,一下就從溫梨笙的麵前竄過去,手裡還拿著一個木頭做成的劍。

後麵四五個孩子再追趕,沒幾步就攆上了男孩子,將他壓在地上,哄鬨著把木劍從他手裡搶走,嘴裡嬉笑著:“就憑你也想娶上官大小姐?”

他們將木劍遞給其中一個穿著錦衣的男孩,那男孩接過木劍之後就牽起旁邊一個粉衣小姑娘的手,裝得滿臉鄭重道:“上官姑娘,我保護你,不會有人欺負你的! ”

錦衣小男孩的嘍囉們附和:“是呀是呀,嫁給我們周家,就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呢!”

溫梨笙沒繃住,被逗得笑聲不止。

她知道這錦衣小男孩扮演的是宰相周家,周家世代從文,代代出狀元,是大梁千萬學子的榜樣。小女孩扮演的是上官家族,傳聞上官家的女兒容貌傾城,知書達理,無數人求娶而不得,嫁的都是大富大貴的望族,引得世間女子競相模仿。

民間小孩都愛這麼玩,不是扮作妖精神仙,就是扮作高官望族,也沒人會管這些。

正笑的時候,倒在地上的小男孩坐起來,倔強地喊道:“我謝家驍勇善戰,也是很厲害的,怎麼就娶不得她了?”

他的話頓時惹來哄堂大笑,有人嘲笑他:“二河,你這胳膊腿兒能拉動你家磨坊就不錯了!”

溫梨笙下意識朝身邊的人看去。

巧了,這也站著個謝家人。

就見謝瀟南忽而上前去,一把奪過錦衣小男孩手中的木劍,或許是因為他身量高氣勢足,一群小孩被震住了,沒人敢出聲反抗。而後他走到謝二河身邊,拎著小孩的胳膊輕鬆的讓他站起來,再蹲下來與小孩平視。

謝瀟南將木劍遞給她:“拿好。”

謝二河伸手接下了木劍,表情愣愣的。

“保家衛國,守護大梁才是我們謝家人該做的事。”謝瀟南用手捏了捏他的臉蛋,肅著臉問:“懂嗎?”

他懂什麼啊懂,才一個半大的孩子。

正午燦爛的陽光灑在謝瀟南的身上,一下描繪出他溫潤如玉的眉眼,墨色的眸子沉沉的,即便是麵對一個小孩子,也看起來溫柔而認真。

溫梨笙站在幾步遠之外,看著蹲著的謝瀟南與站著的小男孩,兩個謝家人的身份天差地彆,卻在這偏遠的鄉鎮一角相遇,不知為何她心中溢出一種奇妙的感覺。

木劍被奪的錦衣小男孩反應過來,氣勢洶洶的來到謝瀟南麵前,想要伸手把木劍搶奪回來,結果謝瀟南曲起手指一下彈在錦衣小男孩的頭上,一個響亮的腦瓜崩。

錦衣小男孩立即捂著腦袋大聲哭喊起來,他的幾個小跟班也不怕死的排著隊來,結果被謝瀟南一人賞了一個腦瓜崩,幾個孩子癟著嘴大哭,眼豆子嘩啦啦的流。

溫梨笙見狀簡直目瞪口呆。

隻見謝瀟南接著問那孩子,麵上有幾分凶巴巴:“我說的你聽懂了嗎?”

那小男孩有些害怕,卻還是瑟縮道:“可是我想娶漂亮媳婦兒……”

話剛說完,謝瀟南抬手也給他腦門彈了一下,於是幾個孩子抱在一起哭。

溫梨笙左右張望,怕孩子的父母找上門來,連忙把謝瀟南給拉走。

逃離現場的時候,她沒忍住說了一句:“你跟一小孩計較什麼?”

謝瀟南輕哼一聲:“你在教訓我?”

不該教訓嗎?多大的人了還欺負小孩子?!

溫梨笙嘴上忙道不敢不敢,加快腳步趕在他們父母找來之前走了。

兩人在鎮上尋了一家飯館,簡單吃了些東西之後,便租了個馬車繼續上路。

馬車很小,但鎮上找不到更大的了,出門在外也隻能暫時將就著。溫梨笙不敢亂動,因為空間太小,她稍微一動腿就會撞上謝瀟南的腿,引來他眼風一掃。

接下來的路途簡直是又枯燥又乏味,對天性好動的溫梨笙來說真真是煎熬,她也隻能偶爾掀開車簾探出頭去看看窗外的風景,餘下的時間裡都是呆滯的坐在車中,發呆或者是閉著眼睛發呆。

這幾日睡得太多了,她沒什麼困意,就硬是睜著眼睛在搖搖晃晃中熬了幾個時辰,謝瀟南則安靜多了,惜字如金似的,溫梨笙多次向他搭話也回答的不多。

無趣。溫梨笙暗道。

趕到郡城邊上時已近傍晚,前方一處木橋馬車過不去,車夫隻得將兩人放下來,收了銀子掉轉馬車回去了。

溫梨笙早就坐得骨頭僵硬,一下車就伸展四肢,伸一個大大的懶腰,感覺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舒坦之後,抬頭看了眼懸在西邊天際的夕陽。

穿過木橋有一段坡度不大的下坡路,路的儘頭就能看見郡城的城門,還有一排黑底白字的大旗獵獵飄飄,許多人從四麵八方而來,自城門進出。

那座高高的城門,守衛了沂關郡許多年的城門,最後被插上了謝字旗的城門。◣思◣兔◣在◣線◣閱◣讀◣

溫梨笙晃著腦袋慢悠悠的走著,落後謝瀟南五六步的距離,傍晚的暖風吹來溫暖舒適,空中儘是花草的香氣。

她走了十來步,忽而側頭一看,就見坡下有一大片金黃色的麥田,已是成熟的時候,放眼望去金色的麥浪仿佛趕著風似的,一層一層的泛起波浪,坡上的綠樹嘩啦啦的搖著。

從郡城中傳出的響鐘之聲徐徐而來,漫天的鳥兒撲騰著翅膀發出各種啼叫,前前後後的飛往山林中。

倦鳥歸林,日落西山。

溫梨笙心間一蕩,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停下腳步。

謝瀟南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沒了,走了幾步之後便回頭查看,就見她盯著麥浪將目光一寸寸放遠。

溫梨笙餘光看到他也停下了,兩人一前一後站著,左側是隨風飄擺的麥浪,右邊是群山和夕陽。

晚霞渲染半邊蒼穹,紅袍墨發飄動間,她揚聲道:“世子爺,你快看,我們沂關郡多美啊。”

謝瀟南沒應聲,一偏頭也朝著金色的麥田眺望,墨眸慢慢滑動著。

站著看了片刻,謝瀟南轉身繼續往前走,溫梨笙也加快了腳步,蹦跳著追趕上了他,歡快道:“世子爺,咱們也算是共患難了吧,等回了郡城之後,您可千萬不能翻臉不認人哦,我就是你最忠實的小弟,做為沂關郡的龍頭老大,你收了我絕對是超級劃算的。”

“龍頭老大?”謝瀟南疑惑道:“確定不是豬頭老大嗎?”

溫梨笙:“……”

豬頭就豬頭吧,反正也是個老大。

城門守衛對溫梨笙的臉無比相熟,二話沒說就給放行了,進了城之後兩人才分開兩路,謝瀟南回住所,溫梨笙回溫府。

自她離開溫府以來,滿打滿算有五天的時間,城中關於她已經被殺害拋屍的傳聞早已遍布,所以她站在溫府大門前的時候,驚煞了一眾護衛。

溫梨笙用袖子胡亂擦了把汗,往裡麵走:“人呢?魚桂!快給我備水,我要好好洗個澡!”

這聲音一傳,整個溫府炸開鍋,飛快的奔來將她團團圍住,見真的是她,也沒缺胳膊斷腿的好好站著時,一時間哭嚎的聲音傳遍了溫府,鬨得路上的人都以為這溫家找了四天的人,終於發喪了呢。

魚桂和溫浦長都不在府中,接到溫梨笙回來的喜報後,紛紛趕回府中。

魚桂更快一些,進府就看到溫梨笙站在院中搖著扇子,抬頭打量著家中種的果樹。她飛奔上前,到了跟前後雙膝一彎跪地滑行一段,然後猛地抱住了溫梨笙的雙腿,張口哭嚎:“小姐啊!你可算是回來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溫梨笙的腿被她抱得死死的,掙脫不開,她沒站穩往後倒摔了個屁股墩兒:“乾嘛!放開我!”

魚桂又哭又喊,眼淚鼻涕糊在她衣袍上,溫梨笙嫌棄的不行,用扇子打她的頭:“快點放開我聽到沒有!”

扇柄“邦”的一聲敲在她頭上,魚桂當即鬆了手,抱著自己的腦袋哭喊:“好疼啊——”

溫梨笙整了整衣袍:“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

魚桂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將她上下看看:“小姐你真的快把我嚇死了,這幾天我飯吃不下覺睡不好。”

“我好得很。”溫梨笙道:“就是吃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