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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策 扶風琉璃 4336 字 3個月前

“你是不是想說,我這是貪念,是野心?”

秦玉抬眼看他,雖然沒有開口,可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最後悔的就是把你給連累了。”賀翦握著她的手捏了捏,緩緩鬆開,看著她道,“你回去吧,爹不是昏君,他不會過分為難秦家的,而且秦家有功,你隻需交代是受我逼迫,他必定會對你從輕發落。”

秦玉詫異地看著他:“是我自己……”

“好了。”賀翦將她從地上拽起來,“快回去吧,我會向我爹認錯。”

秦玉愣了一下,眼中頓時透出驚喜之色。

賀翦笑了笑,將她推到牢門口,見獄卒在不遠處看著,連忙又將她往後拉回來,避開外人的視線將她抱住。

沉悶的鐵鏈聲嘩啦作響,又重新歸於平靜。

賀翦雙手將她勒緊,幾次欲言又止,最後抿了抿%e5%94%87,將她鬆開,低聲道:“回去吧。”

******

賀翡送走了秦玉,又回到賀翦那裡,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賀翦淡然回望,神色比之前輕鬆了許多:“三哥,我想明白了,此事的確是我做得不對,功名利祿皆為過眼雲煙,我不該過於執著。”

賀翡聽得愣了一下,對於這突然而來的轉變有些懵,甚至一瞬間感覺這話平淡得有些怪異,可緊接著就被隨之而來的巨大驚喜淹沒,在他肩上狠狠拍了拍:“這就對了!”

賀翡幾乎是一路飛奔回去的,興衝衝跑到賀連勝麵前,也顧不得那些禮節了,激動道:“爹,四弟想明白了!”

裡麵的父子三人聽了精神一震,齊齊從椅子上彈起來。

賀連勝激動地咳嗽了半晌才恢複過來,臉上變得熠熠生輝:“你說什麼?想通了?”

“是!”

賀連勝頓了頓,回過神來,高興道:“快陪我去一趟大牢!”

賀翎連忙從內侍手中接過暖裘替他披上。

父子幾人出了大殿沒多久,就見遠遠有一人急匆匆奔來,不由心生疑惑。那人走到近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抖如篩糠:“啟稟陛下!四皇子……四皇子他……”

幾個人同時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瞪直了眼看著此人額角的汗珠,不知為何,隻覺得心跳猛然變得劇烈無比。

賀連勝沉聲道:“四皇子怎麼了?”

“四皇子在大牢中……服毒自儘!”

話音一落,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賀連勝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子狠狠晃了晃,讓賀翎在旁邊及時扶住才重新站穩。

賀羿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四皇子,在大牢中,服毒自儘!”

幾個人眼眶頓時變得通紅,賀連勝深吸口氣,手腳有些慌亂:“快!馬車呢!快去攔住他!”

馬車再快都不夠快,賀家父子都是上慣了戰場的,哪裡忍受得了,當即就將繩子斬斷,一人一匹馬飛速奔到了大牢。

可是,已經晚了。

賀翦靠坐在牆角,雙眼緊閉,神色安詳,嘴角掛著一絲暗紅的血漬,一隻手垂在地上,手邊倒著一隻極小的瓶子。

賀翡撲過去,無聲地抓著他的肩狠狠搖了搖,顫唞的手慢慢探到他的鼻下,瞪直的雙眼已經變得模糊,張了張嘴,試探道:“四弟?”

賀翦毫無反應。

賀翡眨了眨眼,將眼睛眨清楚些,低頭將那隻瓶子撿起來。

身後的幾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這瓶子十分眼熟,就是當初莊晉臨死前握在手中的。

瓶子裡是劇毒。

賀連勝%e8%83%b8口起伏,連喘幾口氣,沙啞地喊了一聲:“翦兒……”

白發人送黑發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如此。

賀連勝本就舊疾未愈,再加上悲慟過度,連咳數口鮮血,神智逐漸昏沉。

正文 第114章 內亂結束

大雪紛紛揚揚,將整座京城籠罩在陰沉的氣息中,賀連勝初登大寶,卻緊接著麵臨兒子逼宮、老年喪子的連番打擊,悲慟之色令朝臣動容,一時間所有人都變得沉默。

賀連勝原本就不想懲治賀翦,縱容的態度滿朝皆知,但賀翦畢竟是%e4%ba%b2兒子,就算他逼宮順利當上皇帝,這天下還是姓賀,而秦玉是安平王的女兒,雖然隻是一時衝動犯下了錯,卻不能過於縱容,否則就無法震懾天下,震懾那些手握兵權的將領。可秦玉最多隻能算是從犯,賀翦這個主犯都能得到原諒,對從犯就不能過於苛責,否則就會落人口%e8%88%8c,讓天下人詬病。

正逢大赦天下,賀連勝最後決定將秦玉從牢中放出來,削去安平王所有兵權,隻封他一個閒散王爺,念在他開國有功,保他一生衣食無憂,此外則要求他一家人全部留待京城,算是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監視起來。

對此,安平王並沒有任何異議,此事完全是她女兒自找的,犯了謀逆罪本該砍頭抄家,可他們卻還留著幾條命在,已經算是皇帝仁至義儘,更何況他沒有兒子,有無兵權對他而言已經沒什麼差彆。

賀翦下葬時,賀家父子俱是神色憔悴,賀連勝一遍遍自責,後悔沒有早些與賀翦坦誠相待,短短數日,添了半頭白發,眼眶赤紅,眼角含淚。

秦玉追著棺木神色恍惚,她是出了大牢後才得知賀翦自儘的消息,不由怔立當場,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現在她一身素縞,立於茫茫天地間,看著棺木一寸寸消失在視野中,沒有失聲痛哭,隻是睜大眼看著,滿臉淚痕。

之後,賀家剩下的兄弟三人兌現了當初的諾言,提著酒去了臨水河畔,此時新朝建立、百廢待興,又正值冬季、四野荒蕪,田埂間的模樣與上回經過時並沒有多大變化,可是四弟已經不在了,他們就算等到景致最美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臨河而立,賀羿替四弟倒了一杯酒,撒入水中,低聲道:“四弟,你當初說,血濃於水,我們永遠是%e4%ba%b2兄弟,大哥原本聽了甚是欣慰,想不到到頭來竟是一場美夢。在牢中,你說功名利祿皆為過眼雲煙,大哥相信這句是你的肺腑之言,希望來世我們還能做%e4%ba%b2兄弟。”

賀翡坐在河邊,紅著眼眶垂頭,半晌沒有說話,隻是接過大哥手中的酒壺,也給四弟倒了一杯,撒入水中之後忍不住哭起來,狠狠抹了抹淚,又把酒壺遞給賀翎。

賀翎倒了酒,怔怔地看著水麵,他如今對賀翦的感情極為複雜,因為蕭珞上輩子的死、因為他們這輩子幾次三番遭遇的暗算、因為常有為的死、甚至最後的逼宮傷了父%e4%ba%b2的心,他對這個四弟是有怨恨的,可手足之情終究割舍不斷,如今人已經不在了,所有的情緒都被哀痛掩蓋,那些怨恨都漸漸化為烏有。

人已經死了,萬事皆空。

兄弟三人將酒一飲而儘,賀翎也給四弟倒了一杯,緩緩撒入水中,歎了一聲:“四弟……”卻很多話堵在喉嚨口,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隻有沉默。

上回約定了不醉不歸,這回少了一個人,他們卻依舊喝到酩酊大醉,半夜更深露重時,讓守在一旁的護衛服侍著上了馬車,昏昏沉沉讓他們帶回了京城。

回到宮中,蕭珞出來迎接他們。

賀翎見蕭珞神色有異,愣了一下,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思.兔.在.線.閱.讀.

蕭珞歎口氣,輕聲道:“秦玉姑娘自儘了。”

“什麼?!”賀翡瞪大眼,不可置信。

“她留了一封書信,說自知犯下的錯不可饒恕,連累了父%e4%ba%b2與妹妹,決定以死謝罪。”蕭珞頓了頓,“其實……恐怕是殉情。”

賀翡半張著嘴,深吸口氣,緊抓著他的手臂急切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三日前。”

賀羿怔怔地原地站了片刻,轉身拔%e8%85%bf就跑,出了宮門一路狂奔到安平王府,看著門匾上掛著的白色布幔,聽著裡麵傳來的一片哀哭,頓了頓,跨過門檻緩緩走了進去。

靈柩前,秦鳴山臉色蒼白、眼眶凹陷,秦珠早已哭啞了嗓子,兩隻杏眼紅腫得厲害,原本已經漸漸止住了哭聲,見到賀翡過來時,愣愣地看著他,再次嚎啕大哭。

賀翡走過去在她身旁跪下,低聲道:“是四弟連累了秦玉姑娘,我是來替四弟道歉的。”

秦珠抽噎著擦擦淚,搖了搖頭:“不用道歉,阿姊心甘情願的。”

隻是短短一句話,當初刁蠻任性的姑娘卻仿佛一夜間長大了,隻是這長大的代價著實太沉重,壓得人有些喘不過起來。

賀翡遞給她一塊帕子,轉頭看著秦鳴山老淚縱橫的臉,想起自己的父%e4%ba%b2在四弟靈柩前悲慟的模樣,心中一片酸楚。

他原本以為,爭得天下會是一件大喜事,沒想到卻事與願違。他以為賀家與彆家不一樣,可到頭來,依舊%e8%84%b1離不了命運的捉弄。天家的悲劇,便是如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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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個月,在禦醫的精心調理下,賀連勝的身子總算恢複了許多,隻是遭受了沉重的打擊,氣色依舊不怎麼好。

天下江山才剛剛坐穩,有許多事需要料理,容不得他們哀傷。雖然大赦天下,可像周榮這一類人該解決的還是要解決,再加上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事務,每日忙得朝中上下頭暈眼花。

過了些日子,賀連勝心緒已經平複了許多,選了一個晴好的日子,將賀翎叫去了禦花園。

賀翎到那裡時,看到賀連勝正低頭觀賞著水塘中的鯉魚,麵色恢複了幾分紅潤,不由欣慰,連忙上前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賀連勝抬頭,笑了笑,揮揮手屏退身邊的人:“翎兒你來了,來我身邊坐下。”

沒有外人在時,他們則摒棄各自的身份,依舊是簡簡單單的父子。

賀翎連忙在他身邊的凳子上坐下,笑道:“爹最近身子看起來好了許多,中原氣候也比西北適宜,再好好調養一番,必定能早日痊愈。”

賀連勝將一碗茶推到他麵前,自己則端起另一碗喝了一口,瞥了他一眼道:“你與珞兒,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賀翎愣住:“啊?這話從何說起?”

“還裝。”賀連勝將茶碗放下,抬手在他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