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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策 扶風琉璃 4185 字 3個月前

倒也豪爽:“在下吳修,效命於突利大王子帳下,這位是突利的吐屯大人,吐屯大人方才的意思是,為何沒有見到靖西王本人呢?”

賀翦暗自冷笑,那突利人神情十分傲慢,方才一番話雖然自己聽得一知半解,可語氣上明顯是不耐煩與不敬,口口聲聲要見自己父王,對其他人視而不見,擺明了這靖西王府隻父王一人有資格與他交談,也虧得這書生機靈,三言兩語就變成了輕描淡寫。

賀翦心中不快,臉上卻不顯分毫,麵帶微笑地朝一側的凳子指了指:“二位使臣稍坐,若貴國來的是可汗或大王子殿下,我父王必定沐浴更衣才會見客,不過既然是吐屯大人,相信我父王不會耽擱太久,隨後就到。”說著示意旁邊的下人上茶,自己則在另一側坐下,心滿意足地欣賞著那名突利來使難看的臉色。

賀翎與蕭珞趕過來的時候,遠遠看見賀翡在角落處拽著大哥爭論著什麼,走近了才知道是為了突利來使的事情。

賀翡向來性子耿直不會拐彎,對那些突利人恨得咬牙切齒,現在看到大哥莫名其妙把人帶回來自然壓不住怒氣,也不管什麼兄友弟恭了,拉著人就咄咄質問,更顧不上什麼斬不斬來使的,恨不得上去兩刀直接把人給砍了。

賀羿性子溫和,麵對他那張臭臉也能笑得如沐春風,拍拍他的肩安撫道:“他們這次是沒理也能編出理來,我們若不答應與他們談談,說不定會引起更大的戰事,你先彆急,這件事等爹過來再做定奪,橫豎不會讓他們占了便宜的。”

這次突利來犯找了個看似正當的借口,說是年初時他們有一個商人在邊塞的小鎮上讓一名個子矮小的漢人三拳兩腳就給打死了,於是他們打著為本部族子民討回公道的旗號舉兵進犯,不過在仗打了一半時,他們又突然鳴金收兵,意欲和談。

賀羿一向性子仁厚,內心並不喜歡戰事,仔細斟酌了一番,覺得先聽聽對方的意圖也無妨,如果不合心意,接著再打便是。

賀翎不太滿意大哥的做法,但是也知道他一向考慮得多,這會兒見三弟氣得跳腳,自己反倒是心裡靜下來了,拉了拉賀翡道:“三弟,大哥剛回來,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你這麼連珠炮的爭辯還讓不讓人喘口氣了?反正那兩個毛子來都來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先進去看看。”

賀翡也意識到自己過於衝動了,悻悻地撓撓頭:“大哥,我不是跟你吵,就是一看到毛子就火大。”

賀羿笑了笑:“我知道,快進去吧。”

幾人前後腳地走進正廳,目光齊齊落在兩位來使身上,賀翎與蕭珞同時視線一頓,彼此對視一眼後都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吳修來,此舉並非因為吳修是個漢人,而是吳修此人的相貌與才看到的那副畫像中的人竟一模一樣,想不到世間竟有這麼巧的事。

彼此敷衍地打過了招呼,四兄弟按長幼之序依次落座,蕭珞本該坐在賀翎身邊,不過這樣就表明自己的身份了,因此他隻是給賀翎使了個眼神,刻意落後幾步,坐在了賀翦的下首,引來對麵二人疑惑猜測的目光。

蕭珞一直在暗中打量吳修,越看越覺得此人眼熟,先前看畫像時印象十分模糊,現在看到本人,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越發強烈,正在心裡思索此人來路時,靖西王賀連勝健步走了進來。

賀連勝直接無視兩名來使,走到賀羿麵前在他肩上捏了捏,笑嗬嗬道:“回來了?”

“是。”賀羿微笑點頭。

賀連勝看他不像受了什麼傷的,這才滿意地轉身走到主位坐下,頗有氣勢地看著來人,卻不說話。

突利人略微不滿地站起來,神情倨傲,微微躬了躬身,又是一通嘰裡呱啦的鳥語。

突利是現下北方草原上最大的一個部族,將其他部族征服統一也不過是二十年前的事。草原上部族眾多,各有各的語言,突利語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可能人人學會,更不要說漢人了。

靖西王父子雖然與突利打了無數次的小仗,不過畢竟武將出生,更看重的是兵法謀略,這麼多年下來突利語也就聽得懂一些最為簡單的詞句。

大錦朝開國以來震懾四方,漢話早就普及開來了,不過外族學著說漢話的多為來往跑生意的商人,這突利來使身居官職,又如此傲慢,不學漢話倒也正常。

吳修作為投靠突利的漢人,自然而然地充當了譯官的角色,站起來朝靖西王拱了拱手,微笑道:“吐屯大人說,他奉烏伽可汗之命前來交涉,希望靖西王給予禮待!”

話音剛落,一旁的蕭珞忍不住輕笑出聲,見其他人都投來疑惑的目光,就朝吳修瞥去意味深長的一眼,不疾不徐道:“吐屯大人原話的意思是:長生天賜予我們草原民族博大的%e8%83%b8懷,我們麵對遠方的來客永遠都是熱情相待,你們漢人卻這般心%e8%83%b8狹窄,連起碼的禮節都沒有,偉大的長生天都不屑與你們佛祖交流,我們草原民族也瞧不起你們漢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吳修已經微微變了臉色,緊接著又迅速恢複鎮定,轉頭朝他打量了一眼,道:“閣下倒是對突利語造詣頗深,不知閣下是?”

“承蒙謬讚,在下乃靖西王府的一名客卿。”

“哦……”吳修點了點頭,也不知信了幾分。

賀連勝哈哈大笑:“吐屯大人是來說笑話的吧?你們打仗要倚仗你們的天神,我們漢人打仗憑借的可是真刀真槍的本事,佛祖隻需要笑嗬嗬地看著我們打敗猖獗的敵人即可。怎麼,吐屯大人覺得我們招待不周了?那還是將你們的兵馬趕回大草原再來與我理論的好!”

吳修既已知道這裡有人聽得懂突利語,也就不好再從中亂作修改,隻好一五一十地把這番話轉達給那名突利人聽。那人臉上的胡須抖了抖,顯然頗為不滿。

吳修在畫像上看起來有些陰鬱,可站在這裡說話時一直麵帶微笑,陰鬱之氣減淡不少,竟透著一股文臣的氣質,而且舉手投足間頗有大家風範。

蕭珞看著他的側臉,蹙了蹙眉,腦中忽然閃現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與吳修相貌身形極為相似,不過卻蓄著略顯花白的胡須,比吳修本人年長許多。

那邊賀翡早已不耐煩了,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催促道:“你們來這兒就為了爭論誰家的天神厲害嗎?有什麼話就快點直說,彆那麼多廢話!”

吳修下意識朝蕭珞看了一眼,這回並沒有一五一十地轉達,而是換了一種和緩的語氣,用突利語道:“吐屯大人,直接說正題吧。”

蕭珞微微挑眉,對吳修的態度有些詫異,這書生既然做了走狗,就完全可以憑借著譯官的身份在其中添油加醋、煽風點火,而現在礙於自己聽得懂突利語不敢亂來,但也沒必要刻意緩和氣氛,難道他並非真心投靠突利?

那名吐屯大人聽了他的話重新落座,用突利語扯高氣揚道:“你們漢人打死了我們的一名行商,觸怒了我們偉大的長生天,我們這次來是要你們給個說法,如果你們不將那個小矮個兒交出來,烏伽可汗就會奉上蒼之命興兵攻打你們!你們錦王朝的皇帝懦弱無能,一定不允許你們反擊,到那時你們可隻有挨打的份了。我看靖西王殿下是個聰明人,你還是乖乖把小矮個兒交出來的好!”

賀連勝聽著吳修一五一十地轉述,不顯喜怒,誰也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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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賀翎被氣得夠嗆,%e8%84%b1口道:“放%e5%b1%81!你們的商人可真夠厲害啊,做生意做到我們邊塞的營帳裡去了!”

這件事彼此心知肚明,那個三拳兩腳把人打死的是賀羿旗下的一名校尉,被打死的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商人,本來應該靖西王這邊發難,但是奈何他們一直受到朝廷的束縛,不允許主動招惹事端,甚至人家找上門來鬨,也要以和為貴,多年這麼忍著氣窩窩囊囊地下來,自然就造成了突利人日複一日的狂妄。

那名校尉是個立過軍功的,即便沒有軍功,他們也不能隨隨便便因為一個並不算過錯的荒唐理由就把人給懲治了,那樣不僅會寒了所有將士的心,更會給突利人留下一個縮頭烏龜的窩囊形象。

賀連勝冷笑,淡然道:“人是不可能給的,你們這次突襲傷了我們不少百姓,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

那位吐屯大人笑得一臉得意,擺明了知道這邊的人不能拿他們怎麼樣,要算賬,也得那個軟蛋皇帝首肯才行。

蕭珞看著他那副嘴臉,被一種深深地無力感襲遍全身,心下黯然,目光不經意落在吳修的臉上,忽然頓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然在吳修的眼中看到一閃而逝的相同的情緒。

那吐屯大人看這邊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毫不意外,隻是很高興地笑了笑,傲然道:“既然靖西王執意不肯配合,那我們就隻有兵戎相見了。”

他口中的兵戎相見自然不是以往那種不痛不癢的侵擾,而是指的大規模進攻。

靖西王眼皮子微微一跳,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兩方較勁了這麼多年,突利人應該對他的脾氣很了解,肯定知道自己不會服軟,那今天他們來這裡究竟是為什麼?就這麼三言兩語的,隻是為了耀武揚威麼?

正暗自疑惑時,賀羿卻因為對方的叫囂隱隱起了些擔憂,若真的打起來,他們就處於被動了,皺了皺眉道:“我們賀家軍可不是吃素的,兩軍對壘,你們突利也討不了好果子吃,我看吐屯大人還是收回前話,謹慎決定為好,沒必要為了一樁意外禍及更多無辜將士與百姓的性命。”

那突利人眯著眼笑起來:“那我們就不要大動乾戈了,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若是靖西王府願意與我們突利合作,長生天必定不會計較你們之前的那點小錯誤,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賀翎早就被這突利毛子傲慢的態度激得青筋直跳,這會兒又突然聽到這種論調,差點就衝上去一掌把人劈了,雙手在扶手上捏了又捏,壓著怒火冷哼:“我們沒什麼好合作的!滾回你的大草原上去!”

“你想怎麼合作?先說來聽聽。”賀羿麵色不虞,說出的話卻極為平靜。

賀翎不可置信地瞪向他:“大哥!和他們有什麼好談的!”

賀羿無奈地歎了口氣:“你真想看他們大舉進攻麼?如今朝廷一盤散沙,我們應戰不妥,不應戰更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