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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也沒想,隻是傾聽音樂。

收音機裡傳出羅德和丁·蓋格爾斯樂隊的樂曲。之後播音員說播放一首老歌。接下去是查爾斯的《小艇慢慢劃》。歌曲哀怨淒婉。“我出生以來便一直失去,”查爾斯唱道,“現在即將失去你。”聽著聽著,我真的傷感起來,幾乎落淚,這在我是常有的事。一個偶然的什麼,會突然觸動心中最脆弱的部分。途中我關掉收音機,把車停進路旁休息場,進飯店要了一份青菜三明治和咖啡。我進衛生間把沾在手上的土衝洗得乾乾淨淨,然後吃了一片三明治,喝了兩杯咖啡。

那貓現在如何呢?我想,那裡該是漆黑一團吧?我記起上塊碰擊西友商店紙袋的聲音,不過做到這個程度也就可以了,無論對你還是對我。

我坐在飯店裡呆呆地盯視著裝有青菜三明治的碟子,足足盯了一個小時。剛盯到一小時,一個身穿紫色製服的女特走來,客氣地問我可否把碟子撤去,我點點頭。

好了,我想,該是重返社會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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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猶如巨型蟻塚般的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裡,找一項工作不算什麼難事,當然,我是說隻要你不對工作的種類和內容過於挑剔的話。

開事務所時我與編輯工作打過相當多的交道,同時自己也寫過一些零碎的文章,這個行業裡也有幾個熟人。因此,作為一個自由撰稿人來賺取一人用的生活費,可以說是輕而易舉。況且我原本就是個無須很多生活費的人。

我抽出手冊,開始給幾個人打電話,並且開門見山地詢問有沒有我力所能及的事做。我說自己因故閒居遊蕩了好長時間,而現在如果可能,還想做點事情。他們很快給我找來了好幾件事。都不太難,基本都是為廣告雜誌或企業廣告冊寫一些填空補白的小文章。說得保守一些,我寫出的稿件,估計有一半毫無意義,對任何人都無濟於事,純屬浪費紙張和墨水。但我什麼也不想,幾乎機械地做了一件又一件。起始工作量不大,一天做兩個鐘頭,然後就去散步或看電影。著實看了很多電影。如此優哉遊哉地快活了三個多月。不管怎麼說,總算同社會發生了關係。想到這點,心頭就一陣釋然。

進入秋季不久,周圍情況開始出現變化。事情驟然增多,房間裡的電話響個不停,郵件也多了起來。為了洽談工作,我見了許多人,一起吃飯。他們對我都滿熱情,說以後要多多找事給我。

原因很簡單:我對工作從不挑挑揀揀,有事找到頭上,便一個個先後接受下來。每次都保準按期完成,而且任何情況下都不口出怨言。字又寫得漂亮,幾乎無可挑剔。對彆人疏漏的地方自己一絲不苟,稿費少點也不流露出任何不悅。例如淩晨2點半打電話來要求6點以前寫出20頁400格稿紙的文章(關於模擬式手表的特長,關於30~40歲女性的魅力,或者赫爾辛基街道——當然沒有去過——的美景),我肯定5點半完成。若叫改寫,也保證6點前交稿,博得好評也是理所當然的。

同掃雪工毫無二致。

每當下雪,我就把雪卓有成效地掃到路旁。

既無半點野心,又無一絲期望。來者不拒,並且有條不紊地快速處理妥當。坦率說來,我也並非沒有想法,覺得大約是在浪費人生。不過,既然紙張和墨水遭到如此浪費,那麼自己的人生被浪費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這是我終於得出的結論。我們生活在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浪費是最大的美德。政治家稱之為擴大內需,我輩稱之為揮霍浪費,無非想法不同。不過同也罷、不同也罷,反正我們所處的社會就是如此。假如不夠稱心,那就隻能去孟加拉或蘇丹。

而我對孟加拉或蘇丹無甚興趣。

所以隻好一味埋頭工作。

不久,不僅廣告雜誌,一般性雜誌也漸漸有事找來。不知何故,其中多是婦女刊物。於是我開始進行采訪或現場報道。但較之廣告雜誌,作為工作這些也並非格外有趣。出於雜誌性質,我采訪的對象大半是演出界裡的人。無論采訪何人,回答都千篇一律,無不在預料之中。最滑稽的是有時候管理人首先把我叫去,叫我告訴他打算問什麼問題。所以,其答話事先早已準備得滾瓜爛熟。一次采訪17歲的女歌手,問話剛一超出規定的範圍,旁邊的管理人當即插話:“這是另外的問題,不能回答。”罷了罷了,我有時真的擔心這女孩兒如果離開管理人,10月份的下個月是幾月都不知道。這等名堂駕然算不得采訪,但我還是竭儘全力。采訪之前儘可能調查詳細,想出幾個彆人不大會問及的問題,問話順序上也再三斟酌。這樣做,並非指望得到特彆的好評或%e4%ba%b2切的安慰。我之所以如此儘心竭力,隻是因為這對我是最大的樂趣,是自我訓練。我要將許久閒置未用的手指和大腦變本加厲地用於實際甚至無聊的——如果可能的話——事務處理上。

回歸社會。

我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這在我是從未曾體驗過的。除幾項固定的工作外,臨時性事務也接踵而來。無人願意接手的事肯定轉到我這裡,招惹是非的棘手事必然落到我頭上。我在社會上的位置恰如郊外一個廢車場,車一旦發生故障,人們就把它扔到我這裡來,在人皆入夢的深夜。

由此之故,存折上的數字前所未有地膨脹起來,而又忙得無暇花費。於是我將那輛多病的車處理掉,從一個熟人手裡低價買了一輛“雄獅”。型號是老了一點,但一來跑路不多,二來附帶音響和空調,有生以來我還是第一次乘這樣的汽車。另外還搬了家,從距市中心較遠的寓所遷至澀穀附近。窗前的高速公路是有點吵鬨,但隻要對這點不介意,這公寓還是相當不錯的。

我和好幾個女孩子睡過覺,都是工作中結識的。

回歸社會。

我知道自己可以和怎樣的女孩兒睡,也知道能夠和誰睡、不能夠和誰睡,包括不應該和誰睡。年紀一大,這種事情自然了然於心,而且知道什麼時候應該適可而止。這是非常順理成章而又開心愜意之事。誰都不受傷害,我也心安理得,沒有心絞痛般的震顫。

和我關係最深的,仍是電話局那個女孩兒。同她是在年末一個晚會上相識的。雙方都喝得大醉,談笑之間,意氣相投,便到我住處睡了。她頭腦聰明,雙%e8%85%bf十分誘人。兩人乘那輛“雄獅”,出去到處兜風。興之所至,她就打來電話,問能否過來困覺。關係發展到這般地步的,隻她一個人。至於不能發展到什麼地步,我知道,她也清楚。我們兩人共同悄悄地擁有人生中某種類似過渡性的時間。它給我也帶來一種久違了的靜謐安然的朝朝暮暮。我們充滿溫情地相互擁抱,卿卿我我。我為她切菜做飯,雙方交換生日禮物。一同去爵士俱樂部,喝%e9%b8%a1尾酒。而且從未有過口角,相互心領神會,知道對方的欲求。然而這關係還是戛然輒止,如同膠卷突然中斷似的,一日之間便一切成為過去。

她的離去,給我帶來意外大的失落感,很長時間裡,心裡一片空白。我哪裡也沒有去。彆人紛紛告離,惟獨我永無休止地滯留在延長了的過渡期裡。現實又不現實的人生。

不過這並非是使我感到空虛悵惘的最主要原因。

最大的問題是我沒有由衷地傾心於她。我是喜歡她,喜歡和她在一起。每次在一起我都能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刻,心裡充滿柔情。但最終我並未傾心於她。在她離開二四天後,我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是的,歸根結底,她在我身旁,而我卻在月球上。儘管我的側腹感受著她[rǔ]房的愛撫,而我真心傾心的卻是另外之物。

我花了4年時間才好歹恢複了自身存在的平衡性。對到手的工作,我一個個完成得乾淨利落,彆人對我也報之以信賴。雖然為數不多,但還是有幾人對我懷有類似好意的情感。然而不用說,僅僅這樣並不夠,絕對不夠。一句話,我花了那麼多時間,無非又回到了出發之地,如此而已。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就是說,我34歲時又重新返回始發站,那麼,以後該怎麼辦呢?首先應該做什麼呢?

這用不著考慮,應該做什麼,一開始就很清楚,其結論很早以前就如一塊固體陰雲,劈頭蓋腦地懸浮在我的頭頂。問題不過是我下不了決心將其付諸實施,而日複一日地拖延下去。去海豚賓館,那裡即是始發站。

我必須在那裡見到她,見到那個將我引入海豚賓館的當高級妓女的女孩兒。因為喜喜現在正在尋求我(讀者需要她有個名字,哪怕出於權宜之計。她的名字叫喜喜。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詳情下麵再說,眼下先給她這樣一個名字。她是喜喜。至少在某個奇妙而狹小的天地裡被這樣稱呼過),而且她掌握著開啟始發站之門的鑰匙。我必須再次把她叫回這個房間,叫回這一旦走出便不至於返回的房間。有沒有可能我不知道,但反正得試一試,彆無選擇。新的循環將由此開始。

我打點行裝,十萬火急地把期限逼近的約稿——處理完畢,隨後把預約表上的下個月工作全部推掉。我打電話給他們,說家裡有事,不得不離開東京一個月。有幾個編輯喃喃抱怨了幾句,但一來我這樣做是第一次,二來日程還早得很,他們完全來得及尋找補救辦法,於是他們都答應下來。我告訴他們,一個月後準時回來效力。接著,乘機向北海道飛去。這是1983年3月初的事。

當然,這次%e8%84%b1離戰場,時間並不止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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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裡我租了輛小汽車,在白雪皚皚的函館街頭同攝影師兩人挨門逐戶地訪問起餐館來。

我采訪一貫講究係統性和高效率。此類采訪最關鍵的是事先調查和周密安排日程,可以說這是成功的全部。采訪之前,我要徹底地搜集資料,而且也有專門為從事我這種工作的人進行各種調查的組織。隻要是其會員並每年交納會費,一般的調查都會協助。譬如我提出需要函館各家餐館的資料力量去迎接革命的新高漲。所以,召回派是“改頭換麵的取,他們便會提供相當的數量。就是說,他們利用大型電子計算機從情報信息的迷宮中有效地把所需部分彙攏一起,然後複印妥當,訂在文件夾裡送來。當然這需要相應地花些錢,但從換取時間和減少麻煩這點來說,費用決不為高。

與此同時,我還自己走街串巷,獨自搜集情況。這裡既有旅遊資料方麵的專用圖書館,又有彙總地方報紙和書刊的圖書館。若將這些資料收集起來,數量相當可觀。然後從中選出可能有用的餐館理想”。主要著作有《先驗哲學導論、認識的對象》、《文化科,事先打去電話,確認營業時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