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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寄 歲惟 4110 字 3個月前

了撫裙衫,指著葶藶叢中的白衣人影道,“都是你,好好的在街上不說,偏偏要來這荒郊野嶺的耍威風。快帶我回去!”

白慕聞聲,原本平靜的臉色突然陰雲壓陣。約莫是方才仙力損耗得太厲害了些。

我隻好硬著頭皮懇切道:“隻要你把我帶回去,我一定把紫微垣裡最好的療傷法器送給你……”默了一默,才想起他如今是太微垣的宮主,天材地寶儘在他手,哪裡需要我來多事。我頓時噎了噎,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那……我不認得路……你就最後再幫我一下,以後我絕不麻煩你,好不好?”

白慕涼颼颼地投來一瞥,閉目凝神了一會兒,才仿佛大發慈悲似的騰身躍起。這回倒是舍得駕雲。

我一喜,連忙招來一朵祥雲,幽幽地飄在半空,緊緊跟著他。

他卻一動不動,反而立在雲頭,回身將我涼涼地看著:“依你的認路本事,多半是要跟丟,還是過來罷。”

他老人家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卻偏偏一定要我與他同駕一雲,不知是故意給自己添堵,還是特意找我的麻煩。

我一張臉白了一白,婉拒道:“小仙學藝不精,這騰雲術學得卻還純熟,必然不會跟丟。上神您……”

話音未落,一道白光掠過,白慕已然站到了我身邊,麵無表情:“那就我過來罷。”

他真是一個無微不至絲絲入扣體恤小輩……死不要臉的上神……

好在他雖然不要臉,卻不要臉得十分內斂。半柱香雲程裡隻留給我一截清朗無邊的翛然背影,粼粼月波下默然而立,並不讓人討厭。我內心掙紮一番,終於默默忍下了這口氣。

行至琅嬛城上空,遠遠便能望見臨遠客棧二樓的飛簷下,一扇窗戶洞開著,窗內一盞油燈搖曳,在夜空中泛著暖色的橙光。

再近了些,便看到一隻純白無瑕的果子狸垂著蓬鬆的尾巴,兩隻爪子扒著窗台,骨溜溜的大眼睛噙著一包淚,默默遙望著孤寂的夜月。

此情此景,可謂要多幽怨有多幽怨,要多悵然有多悵然。

這等如詩如畫的情景……

“咦?”我正沉浸在一幅惘然若失的思婦望月的畫卷之中,卻覺得發現天地間這隻幽怨孤寂的果子狸竟十分地眼熟……

白慕點醒我道:“看來這隻果子狸對你倒是有情有義。”

我頓時眼前泛起一層朦朧的濕意。不愧是我自小帶到大的果子,無論鳳凰那等妖孽如何騙取他的歡心,他終究還是與我這個姐姐最%e4%ba%b2!

我激動地飛掠到窗邊,連雲頭都未下,便高懸在半空,含淚將果子緊緊擁入了懷裡:“果子,姐姐回來了……果子是不是很想姐姐?”

小果子見到我,果然高興得喜極而泣,頓時用短短的爪子死死環住我的腰,哭道:“綰綰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我正欲訴一訴母子衷情,果子的下一句卻已接上,給了我沉重的一擊:“綰綰姐姐……紅毛哥哥被抓走了!”

……又是這隻紅毛鳳凰!

我仿佛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身形晃了晃,險些栽下雲頭。

白慕不動聲色地將我扶了一扶,聲音難得地和藹可%e4%ba%b2:“果子,你紅毛哥哥去哪裡了?”

都是一群騙小孩子的混蛋!

果子果然十分受用,抽抽搭搭地從我懷裡鑽出半個頭:“傍晚時我和紅毛哥哥在廟市上逛著逛著,不知什麼時候逛到了南街……一大隊穿紅衣服的哥哥姐姐敲鑼打鼓地打街上走過去,中間還抬著一頂紅轎子……”

我頓時大驚:“你們不會是去搶%e4%ba%b2了吧?!”

果子迷惑地看我一眼:“綰綰姐姐,什麼是搶%e4%ba%b2?”

我鬆了一口氣,道:“……此事過於玄妙,一言難儘。果子先把那紅毛鳳凰的去處說清楚,姐姐以後再教你,好不好?”

果子天真無邪地點了點頭,道:“我見那花轎子好看,便問紅毛哥哥。紅毛哥哥說那是裝新娘子的……果子從來沒見過新娘子,就變成原形偷偷鑽了進去……誰知轎子裡頭竟綁著一個姐姐!”

“哦?”我沉%e5%90%9f一聲,“居然是一出逼婚。”

果子振奮地抖了抖身子,自豪道:“那姐姐見果子現出人形,立馬求果子把她放出去。果子覺得那個姐姐十分可憐,便化成原形把她的繩子咬斷了……”

方才還洋洋得意的果子突然嗷嗚一聲,再次淚眼汪汪地將我望著:“誰知紅毛哥哥見我好久不出去,以為轎子裡的姐姐欺負了我,就……就……”

我沉聲道:“……於是他就和抬轎子的人打了起來,想要救你出去,結果寡不敵眾,被打得半死不活?”

這隻死鳳凰,妖力被封,居然還膽敢上街鬨事,真是不知死活!

果子似是沒有想到我竟如此料事如神,呆滯著向我點了點頭。

我頓時大喜:“打死了沒有?!”

果子驚恐地抖動著瞳仁,顯然被我兩眼突然冒出的精光嚇得不輕,顫顫巍巍地搖了搖頭。

白慕淡淡瞥過我一眼,視線定在果子一聳一聳的肩膀上。隻見他兩手托著果子潔白柔軟的下巴,動作輕柔溺愛得令人發指,聲音溫和道:“告訴哥哥,他現在在哪裡?”

我倒抽一口冷氣,對白慕的演技佩服得五體投地。感佩之情被涼風一吹,吹成了一灣悲催。看來要牢牢抓住果子的心,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懷裡的果子果然微不可察地往外挪了挪,湊近白慕:“聽街邊的伯伯說,紅毛哥哥是被抓去衙門裡了……哥哥,衙門是什麼地方?”

看來這位搶婚的主子必然不是個好惹的主。不過一樁小小鬥毆,也能驚動衙門,此人非富即貴,絕不會輕饒鳳凰。另一頭,那隻紅毛鳳凰雖然被封了妖力,脾氣卻一點都不見退,想來也不可能服罪。

如此看來,這番牢獄之災,可有得鳳凰好受了。

我冷笑一聲,得意地看著白慕:“我不收拾他,總有人收拾他。你當初若是準我對他用幾道大刑,今日也不至於如此。你看,死在本仙子手上,總比死在一幫凡人手裡有麵子得多。”

白慕卻不理會我,而是將小果子接過去一手抱著,另一隻手捏了個訣,祥雲便往城東飛去。

不是吧,他還想去救鳳凰?!

☆、第九章

花朝半夜清風,明月彆枝驚鵲,本是好時節。可憐這深更半夜,我卻被強拉到這鬼氣森森的地方。

如水的月色下,鐵門緊閉,參天鬆柏間的石磚牆泛著幽幽的寒光,煞是陰森。

我回頭便想走。果子卻從白慕懷中嗖地一聲竄出來,落地化形,緊緊抱住我的膝蓋:“綰綰姐姐不要走……綰綰姐姐不救紅毛哥哥了嗎?”

阿彌陀佛,這也真真奇怪。

鳳凰他是我的仇家,也是白慕的仇家。但這位仇家被人抓進了天牢,我和白慕竟然沒有拍手稱快,反而緊趕慢趕地飛來救他。

鳳凰他果真是一個彆致而動人的仇家。

白慕的聲音響在身後,被夜風吹得愈顯清寒:“既然來了,何必再走?”

我沒好氣地轉過身,把果子纏在膝蓋上的爪子扒開:“我哪有你那麼寬宏大量。這隻死鳳凰惡貫滿盈,我不把他千刀萬剮已是仁至義儘。他如今自尋死路,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你還指望我舍身相救?”

果子聞聲,再次撲了上來,掛在我的腰上大哭大鬨:“紅毛哥哥不是壞人……紅毛哥哥是為了果子才……”哭聲越來越響,險些引來獄卒。^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連忙捂住果子的嘴,無可奈何道:“這回他一心救你,勉強算有功勞。我這回救了他,你可得保證,以後絕不吃他給你買的鳳梨酥,不吃他買的烤鴨,不吃他買的糖葫蘆,不吃……”

果子一臉忍痛割肉的表情,淚眼汪汪地箍緊了我的腰:“嗚……連糖葫蘆都不可以嘛……”

我看得十分於心不忍。但為了治好果子這個敵我不分的毛病,我攥緊拳頭,堅定地點頭道:“絕對不可以!”

“果子。”白慕頗煞風景地把果子從我腰上抱下來,依舊溫和得令人寒毛倒豎,“你在這裡守著。若我們一柱香後還未回來,你就先回客棧等文曲,好不好?”

說來也怪,文曲師父自早上見過一麵之後,便不知去了哪裡,方才在客棧中也不見蹤影。若是回了紫微垣,怎的也不打一聲招呼?

正困惑,身邊的白慕已向牢門走去。

我奇道:“你過去做什麼?施法穿了這堵牆便是了。”

“然後呢?”步子仍未停下。

“然後就帶著鳳凰……”我說到一半,才發現鳳凰如今沒有妖力,是不能和我們一起穿牆出來的。我沮喪道,“難道我們還需要走正常路子,去放倒那幾個獄卒搶鑰匙?”

他微微頷首,%e5%94%87側勾了一彎淺笑:“你若能不用仙力放倒他們,也並非不可。”

身在凡間,若用仙術擾亂人間秩序,必受天罰。沒想到我一生五萬餘年,闖過終年冰封的昆侖山,進過元始天尊的藏寶閣,去過地府的黃泉幽境,今日卻栽在了一間小小的凡間天牢上:“……那要怎麼辦?”

我愁眉苦臉。

白慕施了個隱身訣隱去了我與他的身形,淡淡與我道:“過來。”

一個人的智力水平之所以可貴,便是因為在緊要關頭,若你不能想出妙計,便隻能處在一個被動的地位,被隊友支配。

如果這個隊友一向無良無德,那被動很可能等同於噩夢。

譬如現下,當我秉持著滿腔的信任與期待跟在白慕身後來到牢門口,聽完白慕的一番妙計,我才深深地感受到,不能當一個智力超群的人,一定會成為我一生最大的遺憾。

我滿懷著遺憾盯著白慕,弱弱地傳音道:“真的要哭?”

白慕頷首。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牢門守衛,咬住下%e5%94%87:“……真的要這麼演?”

沒等到他回應,一道幽光乍現,我與他已憑空出現在了牢門口的拐角處。因為被一棵鬆樹半掩著,倒像是剛剛自拐角走到此處。

兩個聲音立刻道:“誰!”

我連忙對著自己的頭發一通亂抓,披頭散發地回過頭,正見到兩個兵卒裝扮的男子手持長矛,警惕地盯著我與白慕。

我咬了咬牙,腦海裡飄過各式慘痛的畫麵:爹爹%e4%ba%b2自下凡,將我拘上天庭;銀翹轉世成一個孤女,被賣入青樓;果子留書一封,決意與鳳凰私奔……

醞釀了半日,我終於擠出兩行清淚,撲通一聲